“嗯，”柚杏重重点头，带着晕开在脸上划出一道红痕的口红印子，严肃的表情看着有点滑稽，道：“很严重，所以中也一定要好好看。”
中也要是真的没有发现她身上的变化。
她会非常难受。
自己相当在意的一个问题却没有被爱人放在心上甚至没有发现她身上的变化。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应道：“要好好看吗……”
他看不出柚杏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只觉得今天的新娘妆相对成熟，让人看着恍惚觉得柚杏并不是年貌定格在十五岁的魔法少女，而是与他一样一起长大的普通女孩子。
“车里的光线不太好，”中原中也找着借口打开车内的灯光，翻找出柚杏放在车上的湿巾，正色道：“既然让我好好看的话，我们先把脸上的妆卸了，把婚纱送回店里回家再好好看行吗？”
理由完美。
不穿婚纱换回常服，新娘妆就显得过分隆重。
正好以这个借口给柚杏卸妆，以免被她发现脸上的妆花了。
“……中也是没有信心能在今天之内发现吗？”柚杏颇为幽怨看他一眼，咕哝几句还是乖乖昂起脸，任他把湿巾落在脸上。
轻柔的力度擦去脸上的粉底与口红，消灭自己不小心弄花柚杏妆容的罪证。
中原中也暗暗松一口气，语气都变得自然几分道：“婚纱怎么样？改得合适吗？”
相当僵硬的转移话题方式。
柚杏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还要再改一下。”
怎么说她的身体也是从十五岁长到十八岁，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
身高可能只长了一两厘米。
但胸围臀围和肩膀、手臂腰线的尺寸都要作出微调。
其他位置都算了，露肩的一字衣领卡着手臂和胸围都要改改，不然穿着相当不自在。
原本婚纱店合作的裁衣匠是改得正好合适，不多一分不少一寸，穿着上行动相当舒适。
她穿着婚纱跑来跑去都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
但身体长大一点以后就会觉得这套婚纱有点不合适，穿着有点桎梏人的感觉。
时间一久实在不太舒服。
“还要再改吗？”中原中也有点惊讶，他正给柚杏卸着眼妆，圆润灵动的双眸紧紧闭着任由他一下一下擦过眼睛各处位置。
他下意识垂眸看一眼，正好看见婚纱裹束之下饱满丰盈隆起的曼妙曲线：“咳咳咳……”
这个角度看过去，真有点糟糕。
“呛到了吗？”柚杏眼睫轻颤一下想睁开眼，湿巾却一直压在眼皮上，无奈她只好拽住中原中也衣服一角，担忧道：“快去喝水顺一下气，卸妆我自己来就好了。”
“咳咳……”
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把沾满化妆品的湿巾扔进车内的小垃圾篓，道：“我去喝口水。”
转移一下视线。
转移一下注意力。
清润甘甜的水大口大口灌入喉咙，润过发干发紧的嗓子。
中原中也捏着一口喝过半的宝特瓶，视线悄悄落在柚杏身上。
她乖乖拿着湿巾给自己擦脸卸妆，全然没有注意到中原中也的异样，明艳逼人的妆容一点一点洗褪干净，露出底下的含情眉目与圆润上挑的妩媚杏眼，鼻梁秀气挺翘，唇瓣轻轻抿着不笑都自带几分笑意。
中原中也一下愣住了。
钴蓝眼眸由偷瞥过去的视线，逐渐转为光明正大紧紧盯着她看。
“干什么一直看着我？”柚杏有点不自在瞥了他一眼，蹭干净顽固的眼线和睫毛膏、眼影把湿巾折叠几下，扔进垃圾篓和其他的脏物丢弃在一起。
她把未用完的湿巾放回原位，颇为幽怨道：“就算中也这么看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认不出恋人变化的男人。
相当过分不是吗？
她的改变又不是一点半点，中原中也与她朝夕相处看着她几年都没有变过的脸，应该相当熟悉才是。
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真的很过分了。
“柚杏，你是不是……”
中原中也不自觉皱起眉头，他紧紧抿着唇神情异常凝重。
魔法少女的身体自签订契约以后不会再改变，这点他们都是知道的。
但柚杏的变化真的已经不容他忽视。
原本他以为柚杏看着长大几岁是婚纱店的精妙化妆技术所致，但当柚杏卸去脸上的妆容之后，少女眉眼间的青涩几乎都已经褪去，余下的是眉角眼梢都长大变得更加美丽妩媚的神韵。
她一扬眉一抬眸，眸波流转宛如夏日午后潋滟绚丽被风吹拂过的湖面。
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中原中也恍惚一下，以一种不确定的口吻问道：“柚杏，你长大了吗……？”
若说是别的异能者伪装成柚杏的样子。
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中原中也和柚杏之间有特殊的灵魂羁绊联系，不是随便一个异能者改换面容就能装出柚杏的样子骗过他。
更何况，柚杏的神态和小动作都和以前一样。
就算眉眼五官和身体长开，但柚杏说话行动间的神态变化和小动作都没有改变。
不会有人能在他面前伪装柚杏。
中原中也可能认错任何一个人，唯独羽多野柚杏，他绝对不会认错。
他怎么可能认错自己深爱的女人。
又不是笨蛋。
“你才看出来吗？”柚杏憋了一肚子的闷气，终于得以释放。
她忿忿不平拍着中原中也的腿，气鼓鼓道：“连自己的未婚妻变了都没有感觉，中原中也你真是笨死了！”
带着怨气拍下来的手掌不会给皮糙肉厚的中原中也造成多少影响。
他近乎错愕和恍惚看着柚杏，低声问道：“为什么会突然长大？”
魔法少女的身体早在灵魂抽出身体的一刻已然停止变化。
长大之于魔法少女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中原中也能和柚杏在一起已经十分满足，更没有奢望过看见柚杏长大以后的样子。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有见到柚杏长大的一天。
“……能有为什么，”柚杏低低哼一声，道：“我去找君寻先生了。”
魔法少女的身体不可能平白发生改变。
必然是柚杏做过什么才会长大。
但要她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中原中也，又觉得难以启齿。
因为想要成为和中原中也登对相称的新娘，她向四月一日君寻说出自己的愿望，请求他帮助自己长大。
直接说出来，显得她很在意这件事一样。
她也不单单是为了中原中也，成为与他相匹配的新娘只是其中一个因素。
“长大有很多的好处不是吗？”
她故作不在意说道：“身体成年以后，就算再遇到难缠的委托人，他们也不会再以年龄当作压价的理由，出门也不会被当做小孩子，被人小瞧……”
“代价是什么？”
她愣怔一下，条件反射道：“什么？”
中原中也平静看着她，握住柚杏相较过去几乎没有太多改变的手，再次问道：“你给四月一日的代价是什么？我也会出一半。”
格外认真的言语如同圆润的冰球砸入心湖，没有溅起太多的水花却荡起一层一层无声的涟漪。
“……你问这个做什么？”柚杏别扭着道：“我已经支付过代价了。”
中原中也不假思索道：“那就去要回来，至少要回来一半，另一半的代价由我来支付。”
能够实现愿望的店不是开着做慈善的店。
四月一日不可能不收取柚杏的代价，他收取的代价不对等，自己都会反噬受到伤害。
让魔法少女停止变化的身体再次启动，不是一个简单的愿望。
这个愿望的难度可能只比中原中也当初想要找回柚杏的愿望要简单一点，付出的代价绝不会简单。
两年前的中原中也向壹原侑子支付的代价是“过去的关联性”。
在“过去的关联性”与“现在的关联性”之间，他选择了柚杏，放弃找回自己身世。
存在于他身上的“过去关联性”不一定会让他找到自己的过去与身世。
但与此同时，放下“过去关联性”的中原中也要是无法唤回柚杏的灵魂，无法挽回自己的恋人。
他等于同时失去自己两个重要的“关联性”。
中原中也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
第一次使用污浊状态，他放弃了通过脑内有无删除指令判断自己的过去是否为人类。
他不是第一次放弃自己的过去。
更不是第一次以“过去”换取“未可知的未来”。
但这都是中原中也出于自身做出的判断。
他觉得值得，这就足够驱使着他行动。
中原中也把自己的“过去”交给壹原侑子，换回柚杏作为自己的“现在”与“未来”。
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羽多野柚杏，你不是属于你自己一个人的。”
“你也是属于我的，”中原中也深深凝望着她，沉声道：“要交出什么作为代价，不应该先和我商量过吗？”
他害怕笨蛋柚杏为了长大，交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作为代价。
虽然四月一日看着比壹原侑子要温和不少，但作为实现愿望的店的店长，他本身无法违抗店的规则。
以等价交换的交易换取店的存续。
店的存在就是需要不断不断的交易，其余的代价之于四月一日和壹原侑子都不过是身外之物。
“你是属于我的，我也是属于你的，有什么愿望需要实现也应当由我们两个人共同背负代价。”
柚杏安静许久没有出声。
心头的别扭和赧意，因着中原中也直白沉静的话语一点一点褪解崩散。
她伸手轻轻搭在中原中也握住自己的手上，小声道：“我没有付出什么特别的代价，只是帮忙跑了一趟腿。”
她本不想告诉中原中也自己做了什么。
但恋人之间有所隐瞒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跑腿？”中原中也眉头深皱，明晃晃的不相信几个大字快要写在脸上。
“是真的！”柚杏急急解释道：“有一个世界快要维持不下去了，需要我过去使用魔力引入丘比。”
普通的魔法少女波动不一定能引起丘比的注意。
柚杏当时也是直接火力全开，散播诅咒和使用魔力根本没有留手。
这才得以快速引起孵化者的注意。
中原中也半信半疑：“真的只是这样？”
“真的真的！”柚杏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说道：“你要相信我呀。”
他定定看着柚杏，低啧一声道：“姑且先相信你。”
看样子柚杏确实没有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个中也……”
柚杏抱着一大捧月季花，小眼神一下一下看向驾驶位上的中原中也，凝神专心开车的恋人把握住方向盘，手指漫不经心一下一下敲着：“嗯？”
轻哼出声的鼻音带着几分低沉的性感。
她悄悄观察着中原中也，小声问道：“你觉得，我长大以后……怎么样？”
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中原中也瞥了她一眼，蓝眸映出少女隐隐含着期待的眼神，身披纯白的婚纱怀里抱着一大束的红月季，漂亮白皙的颈肩线条如同优雅的白天鹅，轻侧一下头，耳坠轻轻晃动几下扫过肩头。
视线很自然下落扫到柚杏相比过去纤细的身材，变得明显不少的曲线。
“咳咳、咳……”
他反手挡着唇闷闷低咳，脚下踩死刹车堪堪在红灯路口停下。
“怎么又突然呛到了？”柚杏侧过身，想给他拍抚一下后背，道：“是感冒了吗？要去医院看一下吗？”
中原中也压住她的手腕，低声匆匆道：“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面对杏眸中纯粹干净的担忧，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不是感冒，”他低低咳嗽一声，目视前方道：“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柚杏茫然轻眨两下眼，应声道：“哦……”
她乖乖坐在位置上，低头嗅闻怀中的月季花，笑意不自觉盈上眉眼。
注意力一拉一拽之际，全然忘记自己开始要问中原中也的问题。
紧紧盯着信号灯的中原中也，侧头看了她一眼，仿若不经意道：“柚杏，你想好结婚戒指要什么样式吗？”
他抿了一下唇，接着道：“是去店里直接选，还是定制一副戒指？”
“先去店里看看吧？”柚杏轻歪一下头，思考着道：“选不到合适的再定做吧？”
定制戒指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他们光是婚纱已经要耗费不少时间，结婚戒指可以先去珠宝店看看有没有心仪合适的款式再决定。
“好。”中原中也直接应下，一打方向盘拐去另一个方向。
柚杏懵了一下，看看他再看看过去的路口，迟疑着道：“中也，婚纱店要在那边的路口左转……”
他面色不改，直接应一声道：“我知道，我们先去选戒指。”
柚杏轻眨几下眼睛，定定看着他。
“看什么？”他侧头看过来一眼再转回去，神情都是无比的自然。
她弯下眉眼，举起花束挡住不自觉弯起的嘴角，道：“中也……该不会是想立刻结婚吧？”
之前都没有见过他这么着急。
中原中也之前一直都是想着结婚要很慎重，不管是婚礼的仪式、场地还是结婚的戒指和礼服都要好好弄。
不知道什么最合适他们，只管找人定制合适他们的礼服和戒指。
柚杏不想这么麻烦，耽误几年时间。
中原中也却异常的坚定。
想想他们现在的相处也和一般家庭的夫妻没什么两样，她干脆放手随着中原中也的心意去弄。
“……未婚夫妻想要早一点结婚，有什么不对？”
他这话说的极其自然，如果不看中原中也的表情几乎是没有什么破绽。
可柚杏一看他故作正经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她低头躲在月季花束后，发出细细碎碎的克制笑声，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中原中也低低啧一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只是去选婚戒，这不是每一对结婚的新人都会做的事。
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最多只是想要提前一点结婚的时间。
前几天和彭格列商量的事也得到了答复，奥莱德大师愿意接下他们的单子，定制的婚纱会在两年之内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