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
他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但这真的可怜到一定境界了。
而且最让他在意的一件事是,片山翼工资的去向。
她同时打好几份工的事情是真的,那些工资加起来怎么都能过上比较富裕的生活了。但她还过得如此拮据,那些钱都用去干什么了?
透过一些蛛丝马迹,安室透初步判断,她很可能是加入了某个非法.宗教组织,而且有很大概率已经被洗脑了。
“片山小姐。”
晚上闭店前,安室透叫住正要推门离开的片山翼。在那双铅灰色眼睛看过来时,青年友善地问:“今天是要一个人回去吗?”
店里的收尾工作早就结束,榎本梓住得比较近,换上大衣就回去了。等片山翼换完衣服戴好围巾手套口罩出来,店内就只剩她和安室透两个人。
片山翼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声音隔着围巾口罩传出来,显得闷闷的:“不是,有人来接我。”
“欸,是之前一直接送片山小姐的人吗?感情真好呢,”安室透露出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的笑容,态度自然地询问:“是男朋友吗?”
对她是否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安室透其实没报太大希望。平时除了必要交际外,片山翼几乎不怎么说话,这次很可能也会敷衍过去。
“不是男朋友。”
没想到的是,片山翼竟然正面回答了。
“也不是前几天过来的那个人。他有事离开了,所以换了其他人来。”片山翼难得地解释了好几句,然后对他颔首示意:“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明天见。”
“……明天见。”
安室透脸上的笑容在她走出店门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当片山翼说到那个来接她的人时,肢体语言和微表情都是抗拒的。
而且措辞也很奇怪,「原本的人有事离开、就换了其他人来接」,在有事先联想的情况下,总让人联想到监视。
透过贴着咖啡厅名称贴纸的玻璃,街灯在道路两旁散发着光亮,窗户上隐约倒映出安室透凝重的神情。
难道,她已经完全在那个宗教组织的监控之下了吗?
……
本来你已经让自己忘记了土耳其那支探险队的。
但安室透的一个「男朋友」,还是让你回想起了派出这支探险队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马上就是最后关头,不能让他们在东京留得太久。万一生出什么事端来就不好了。
那支探险队的进展很顺利,很可能半个月之后就要回来了。你倒是能马不停蹄地把他们再派去下一个藏宝地,但是钱要怎么办呢?
你沿着路灯边走边思索这件事,快到某个巷口的时候听到了萩原研二的声音。
“怎么这幅表情,今天不高兴吗?”
伴随着他的声音,一个毛绒绒的护耳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戴在了你的耳朵上。
你抬头,青年正摸着下巴颇为自满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我就知道这个最适合翼酱了,很可爱~”
“谢谢。”
你没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款式,反正他的审美总不会太差,而且戴上还挺暖和的。
“翼酱永远都不用跟我道谢,”萩原摸了下你的头,扶起自行车:“所以究竟是为什么不高兴了呢?要坐吗?”
你坐上去,考虑了一下措辞,说:“我的同事,好想也想「处理」我一下。”
“真的吗?”萩原研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略带讶异地问:“还是咖啡店那个叫「安室透」的人吗?”
“是。”
你点了点头。
安室透现在在用的套路你已经烂熟于心,因为以前你就是这么做的:
先观察目标的日常生活规律,等确定了他每天什么时间段是独行的时候,就该找人下手了。
实在不能怪你多想。
结合一下他最近的所作所为,他还是个【杯】【刃】【心】三相叠加的精神分裂,怎么看你都觉得自己的推断顺理成章无比正确。
“我再观察一下,”你最后说:“如果他真有妨碍我的想法,那么还是拜托你了……我只想要正常工作,好吗?”
“……嗯。”
虽然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萩原最终还是回答了你。
“谢谢。”
你对着他的后背说。
经过那个固定下坡时,你还是扶住了他的腰,同时发现他的头发长了好多。以往只是能扎起一个兔子尾巴似的小辫,现在像一条小尾巴似的能垂到肩膀了。
稍微有些奇怪。
以往他是不会放任头发长到这种地步,总是在达到一定长度前就去了理发店。
究竟是什么时候长这么长的呢?
……他到底有没有碰那罐蠕虫?
算了,反正也不重要了。
第40章
圣诞节结束没几天, 中小学开始陆续放寒假,各大商店卖场的人流量也猛然上升,节日氛围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就在这喜气洋洋的年尾, 你断了一只手并打上了石膏。
没人知道你的胳膊是怎么断的。
尽管你声称是不小心撞到了书架,但谁都知道胳膊撞到书架会发出响声, 而萩原研二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只记得你像往常一样进入书房作业,但仅过了两个小时,房门就打开了。你半边身子鲜血淋漓地出现在他面前, 右手不自然地下垂,让他帮忙把医药箱取来的时候语气仍然冷静平稳。
书房内,你曾伏案工作的书桌周围散落着废弃的稿纸,上面满是飞溅的血液。有一把小锥子倒在桌上的血泊中,它旁边则搁着一小沓非常干净的文书。
那是一份关于【冬】的密传。
雪白稿纸无言地散发出森森寒气, 以致书桌上的血液微微冻结,不再流动。
就像两份【心】2密传可以通过研究合成一份【心】4密传一样。两份性相等级相同的密传可以合成更高级的密传。
但随着想得到的密传等级越高,仅仅是单纯的研究已经不够, 往往还会需要点别的东西。有时候是【灵感】,有时候是【博闻】。
而这一次, 你要么牺牲一名小卒, 要么就得拿自己的一枚【健康】去冒险。
你当然选牺牲他人。
但遗憾的是, 你发现自己能用的几名小卒身上还有之前探险留下的伤口没治, 不满足为你牺牲的条件。
因为不断有额外支出, 一直没舍得留出钱来给他们做医药费。
而产生了【有意】的信徒都远在国外,现在身边倒有其他信徒, 可有名有姓的门徒你不舍得用在这上面。
此刻放弃的话, 下次研究又要全部重头来过。
你:……
好吧。
【你的一枚「健康」被转化为了「伤口」】
【伤口:我需要有营养的食物和休息来恢复,蚁母正和善地看着人的伤口[如不及时恢复, 此卡将在一段时间后转化为「衰老」]】
【研究:我明白了!】
【描述:原来如此——我已经完全理解书中所讲。】
【你获得「骨白鸽祷文」】
【描述:这位神灵司掌纪念与哀悼。他已被剥夺殆尽,然而他不受欺骗。你或可期待降来能亲手碾碎他,把他变成一堆碎鸟骨。】
受伤完全是你准备不周导致的。
你反省了这次教训,第二天就马上给那两名信徒付了医药费。
另外由于手臂受伤,要规规矩矩过一段CD时间才能恢复,很多兼职只能暂停。
你第一个打电话请假的工作就是波洛咖啡厅,无论是安室透还是江户川柯南,那种无时无刻的观察有些扰乱你的思维了。
榎本梓起初爽快地答应了你的请求,在你好不容易婉拒了她探病的热情、挂断电话没多久后,她不知为什么又打了过来。
这次她详细问了你的伤势,当再三确认过你恢复的很好,只有些需要双手的工作暂时无法胜任后,她犹豫地问:
“小翼考不考虑、到店里来看看呢?”
“什么?”你一时没理解她的意思。
“就是、…小翼不是整个新年期间都要请假吗?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要不要到咖啡厅来坐一下呢……”
她现显然觉得这是强人所难的要求,没说两句就慌忙解释起来:“只来店里换上工作服休息也可以,虽然给不到满薪、但也是有薪水的……当然,小翼不方便的话直接拒绝也完全没问题、!”
去了之后什么都不用做也能拿工资吗?
“……请让我考虑一下吧。”
你犹豫犹豫还是没把话说满。
“好,那我等你消息。”电话那头的榎本梓像是终于完成任务一样松了口气,挂断电话前还不断叮嘱你不要勉强。
这让你觉得有些奇怪。下午下班的时候你和萩原说了这件事,想听听他的意见。
——辛特拉的班你还是有正常去上的。反正以你的资历职位,在那家女巫公司里只坐着不动,用脑子都能完成工作。除了死,就算双手双脚全断了都没必要请假。
相较于你简单的模仿,萩原研二对这个世界人情世故的了解显然更为深入。
听了你的描述后,他了然地微笑起来:“研二知道哦?大概是出于营业额的考虑吧,翼酱的请假时间不是很长吗?”
“但我就算过去也没办法帮忙。”你向他展示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他作出一副看见受伤小动物的表情,修长的五指像给猫顺毛一样轻轻抚过冰冷的石膏。
你稍稍移开了手臂,继续陈述:“至于营业额,那家咖啡厅的客流量一直很大。”
“这个结论是翼酱在那里工作后才得出来的吧?之前的客流量数据有在意过吗?”他没表现出丝毫不快,自然地收回手去:“特别是像寒假这种特殊时段,如果明星店员长期不在的话的确是会影响到营收的。”
“就是说……我成为了「明星店员」?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只记得波洛咖啡厅的顾客真的很多,尤其每次中午,一到那里戴上围裙就开始忙碌,不断带着微笑重复「点单」、「送餐」的指令。
至于明星这个词,你记得上世纪初美国那边开始出现电影,女演员弗罗伦萨·劳伦斯名声大噪,被称为「电影明星始祖」。
你确定自己没有参演过任何电影。
考虑到词意会随着时代社会变迁而演变,那么「明星店员」一词的含义就是——
……
“萩,「明星店员」是什么意思?”
那双铅灰色的眼睛看过来时,萩原研二有一瞬间的失笑。
片山翼的思考模式存在很明显的弱点。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也可以说是天才,但相对于密教那浩如烟海的文献书籍来说仍然不够。所以她在片刻不敢停歇的学习中养成了一种习惯:
不管能不能理解接收到的信息,反正只要接收到她就会立即开始分析思考。
这样做的好处是效率高,知识储备足够的话,推导过程结束后她能同时理解信息、获得推导结论;坏处则在于,假如本身输入的信息不对劲,她只能在推导过程中发现问题,导致反应比常人慢一拍。
就像现在这样,她能在第一时间顺着分析,却到中途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明星店员」的含义。
啊……所以她原本的那个纸牌世界是不存在明星文化的社会吗?还是时间线更加靠前、「明星」这个词还没出现或还没流行开的世界?
果然,相比起飞升、漫宿之类神神叨叨的宗教体系,还是研究永远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反应的她更有意思。
“就是翼酱很受大家欢迎的意思哦,在网络论坛上也很有人气,”萩原微微笑起来,“不过因为翼酱很可爱嘛,这种程度是当然的。”
萩原研二的笑容总是亲切而暧昧,夸赞的话再怎么夸张,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似乎都带了两分令人心动的款款深情。
只要萩原想,就少有女性能在他含情脉脉的注视下不感到脸红心跳。
“原来是这样。”
片山翼对着他让人目眩神迷的俊秀面孔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说的对,明明这张脸也很好看……开始的时候我该也学着去充实教会资金的,明明我自己也能做……不过现在说这种话也已经晚了。”
她说话的语气莫名很像老人回顾年轻时犯下的错误。
感慨,却没有那么后悔。
因为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再怎么样都结果也不会改变了。
萩原不喜欢这种既定性,他拖长了声音:“别说这种老气横秋的话,翼酱明明还是青春美少女呀?”
片山翼看了他一眼:“我户籍上的年龄已经是26了。”
“……完全看不出来,”萩原这次是真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的是真心话:“翼酱无论怎么看、都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嘛。”
“因为现在一张【衰老】都还没有,所以身体保持着19岁的状态。”少女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打石膏的手臂:“但手要是再不好的话,一夜之间变成29岁的身体也不是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