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山翼这次指给他们的藏宝地也是一艘邮轮,不过已经深眠海底。
【克丽斯塔贝号船骸:曾有一头海兽来向这艘船求爱,但当船不回应这份爱慕时,海兽击碎了她。海兽一直没有离开船的残骸,并把它装饰得像密教珍宝一般。在水下,我们需要谨慎行事。*】
片山翼为了这次探险付出了高昂的费用。
由于船骸所在地并不接近大陆,她出资租下了一艘大型客船供他们使用,并在船上储备了足够的物资,好能免去陆地往返消耗的时间。
诸伏景光的【心】相抵御了藏宝地的诅咒,而松田阵平的【启】相有蚁母的力量支撑,使得那头海兽垂下了巨大的头。
他们用近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了探险,准备返航的时候收到了一艘邮轮的求救信号。
幸亏片山翼租的船足够大,勉强能装下邮轮上的所有人。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在那艘邮轮上的幸存者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后,又发生了两起杀人案,好不容易在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努力下,所有案件都被侦破,凶手也被控制住了。
虽然诸伏景光说是「昨天」,但实际揭穿杀人手法、控制暴起的犯人、凶手道出动机是一段少有人知的心酸往事、……这些全都是几个小时前的事。
换做生活幸福和平的普通人,因此受刺激而睡不着也是很正常的。
但诸伏景光不一样。
他不光是个公安警察,还在一个跨国犯罪组织里卧底了好几年,谁睡不着他都不会睡不着。
松田阵平的本意不是慰问被吓到的可怜同期,而是想来问问他关于片山翼的事、究竟想好该怎么做了没有。
“马上就要回去了,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说的也是,”望着远处的海面,诸伏景光像往常那样微笑着,声音和缓:“我计划先整理厨房,把食材补充一下。有件打算下次穿的衬衫还没熨,乐器行那边也有发消息问我排班的事情——”
“Hiro!”
松田阵平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你明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件事!你和片山……她已经发现了对不对?回去以后你要怎么办、有什么安排?”
“我刚才说的,就是我回去打算做的安排,像往常那样生活。”
即使被突然大声叫了名字,诸伏景光脸上温柔的笑意也没有丝毫改变:“而且我知道,翼也会这样做的。”
“不管她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她都会继续像以往那样生活。只是在短暂的休息后,可能会把我继续派出,”
松田阵平看着他。
诸伏景光的外表同样停留在了他死的那一岁,黑色短发,眼尾上翘的蓝色猫眼。
或许真的是墨镜遮挡的缘故,此刻松田看他那双澄澈剔透的蓝色眼睛,感觉就像也在看着一片陷入黑暗的海域。
“我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方式。”
诸伏景光最终还是只这样说。
在诸伏景光的人生中,「失去」是件发生频率太高的事情了。
他还小的时候,父母死别,兄长生离。他罹患失语症,不得不告别所有熟悉的朋友师长独自前往东京,寄住在亲戚的家里。
一切都无法长久这件事,他明白得太早了。
这多少影响了他的性格。他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什么都一个人藏在心里,尽管在遇到朋友后情况改善了很多,但他仍然时不时会有一种抽离感。
片山翼第一次死在他面前时,诸伏景光马上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她的迅速复活,却让他有好几天的恍惚。
她不会离开。
起码在那个期限到来前,她怎么样都不会离开。
无论多少次回想起这个事实,它所带来的那种强烈到恐怖的安全感都会一瞬间摄取他的心神,让他感到片刻的头晕目眩。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诸伏景光开始不自觉地在意她。而片山翼非常慷慨地回应了他的这份关注。
她总有回应。
不管是话语、感情还是行为,诸伏景光总能从她那里得到及时的反应。搭话多少次她就回应多少次,情绪低落多久她一直等到措施生效为止。
那已经不能算是关心,而是程度远在此之上的「呵护」了。
诸伏景光知道这样的态度显然是异常的。
但,他渐渐地很少想起在东京时思念亲人的那种悲伤,那些童年夜晚仿佛怎么也流不完的泪水。
即使是此刻,诸伏景光也很难将这些话全部向朋友倾吐,他只能说:“我知道,她最偏向的人是萩原。她大可以继续看着他,让我来做那个注视她的人就好。”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爱上谁。
可我却克制不住地要去爱她。
诸伏景光仍然眺望着一片漆黑大海。
第47章
“……走了。”
松田阵平掐掉烟, 头也不回地对他摆摆手:“早上不用叫我,晚安。”
“晚安。”
松田没再回头看,从甲板离开了。
这艘船是为了探险租的, 主要是装载物资,配备人员不多, 大部分设施也从来没用过。但在接纳了邮轮上的人之后,不得重新调整开放区域,所有客房都满了。
当松田第三次走到尽头也没发现自己的房间时, 他后知后觉地取出房卡来,发现不是这一层。
因为之前有人在住的就那几间,只凭肌肉记忆就能顺利回去。结果在人数增多后记忆混乱了吗……
重新找出来门牌号后,他决定绕个近路,结果在没开灯的地方差点踢到人。
是那个跟着侦探毛利小五郎一起上船的小男孩, 记得好像是叫柯南?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在这里?
柯南戴着有线耳机,很专注地在听什么,甚至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过来了。直到松田开口跟他搭话, 他条件反射地被吓了一跳。
“……我不是坏人,别担心。”
其实松田阵平也清楚, 在不熟的人眼里, 他是那种一看就很不好招惹的类型。尤其是夜里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配上他的时尚单品墨镜, 吓到小孩好像也不是那么意外。
明明他过来的时候已经放重了脚步声……这孩子在听什么, 那么全神贯注。
松田看向不远处的地上,在刚才柯南的手忙脚乱中, 那部像是手机一样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 耳机因为重力而脱落。
不过这下松田可以确定那并不是手机了,因为它正在播放的音频并没随着耳机拔出而停止, 反倒是换成了扬声器。
“……呢、算我求您,告诉我我父亲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扬声器正在说话的人,好像是当初同样被怀疑为嫌疑人的法蒂玛小姐,但在真凶抓到后,她的嫌疑已被洗刷干净。
“我不是说了吗,我真的不知道啊!”
这个声音是……威廉?
在认出和安娜对话的人正是被控制起来的案件真凶威廉后,松田反应很快地控制住了柯南,自己则把那台手机一样的东西捡起来,调低音量放到耳边。
毛利小五郎那艘邮轮上的案件之所以会发生,源头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的一次登山探险。
威廉和案件受害人的父母、以及法蒂玛小姐的父亲组成了一支业余登山队,节假日会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周围露营登山。
但在某次登山活动出现意外后,登山队就解散了。之后登山队的成员陆续出现了死亡和失踪情况。
那次登山活动,就是导致二十年后威廉犯案的主要动机。当时登山队产生的纠纷、以及怎样导致了后来的登山队成员死亡,在案件真相被揭露时,威廉都说了个一干二净。
不管是二十年前的杀人案、还是前几天邮轮上发生的案件,都已经水落石出。
威廉承认了自己犯下的好几桩故意杀人案,却唯独对法蒂玛父亲的失踪宣称毫不知情。
十几年来,法蒂玛一直都在寻找莫名失踪的父亲。本以为见到曙光,希望却又转瞬彻底破灭。
这导致她的情绪从昨晚开始就很不稳定,松田记得当时是有人陪她一起回了房间的,现在怎么会又在和威廉说话?
他继续听下去。
法蒂玛的声音带着痛哭后的嘶哑,她哀求道:“您就告诉我吧,不管您当初做了什么我都会当作不知道的……您就偷偷告诉我好吗?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您、…!”
“要我说多少遍,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威廉大约被这么求了很多遍,听起来也濒临崩溃,但他还是企图把事情讲清楚:
“法蒂玛,当年登山队里和我关系最好的就是你父亲。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在接济你们母女,连你的大学学费都是我出的,我怎么会害他呢?”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告诉我啊、告诉我那次你们究竟在山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法蒂玛的声音猛然高了起来,她似乎也有些歇斯底里了:
“你不知道,在父亲失踪后不到一周的时间,大家就都把我父亲忘了!妈妈也是、父亲的朋友也是。连家庭合照里的他都莫名其妙消失了!我去警局问失踪案的进度,警察却说从来没有这起案件!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说父亲是我幻想出来的,根本就不存在!”
那头传来长指甲用力抓挠地板的声音。
“法蒂玛你冷静点,你先冷静一下……”
“……所以威廉叔叔,你知道当我发现你一直在给我们寄钱的时候我有多高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没有忘了我的父亲、从我13岁开始,我就一直想去英国找你、”
“法、法蒂玛……”
“威廉叔叔,你就告诉我吧……就算是你杀了我父亲也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你只要告诉我,世界上的确是有我父亲这个人对吧?你是我爸爸的朋友没错吧?对不对……?你说话啊!”
威廉像是被她的疯狂吓到了,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干涩,像话有千斤重:
“法蒂玛、你妈妈写信跟我说过,所以我一直都在顺着你的想法说……但其实,我是你母亲的大学同学,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父亲。”
“……?”
“加入登山队人也是你的母亲。因为那次去戈尔迪翁北边爬山的时间太长,你在家里打翻了热水壶,烫伤进了医院。出院后你就开始问大家你父亲的事,大家都很愧疚……其实就算登山队不解散,你妈妈本来也已经决定退出、好好照顾你长大的。”
“……”
扬声器那头再次陷入了安静。
不知怎么回事,这种安静让松田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连受他控制的柯南也停止了挣扎。
“你说谎。”法蒂玛再说话的时候,是平静的质疑:“如果你不是我父亲的朋友,那你是怎么认识我母亲的?我母亲可是一个土耳其人。”
“……你母亲是英国人啊,我不是说了我们是大学同学吗?”威廉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些颤抖:“如果不信的话,你看看你左手臂上的疤,那就是你当时烫伤留下来的啊?”
“你撒谎!这明明是烧伤,是我8岁和父亲一起去看篝火的时候留下的!我妈妈伊琳明明就是土耳其人!你在撒谎!你在撒谎!!”
“可是你妈妈叫安娜,她一直在英国,二十多岁才第一次去土耳其啊……等等、法蒂玛,你冷静一点!快住手!法蒂玛!!”
这次声音不光是从听筒里传来了,整个客舱都听到了女人凄厉的哀嚎声。
松田顾不上别的,把那个手机往兜里一揣,夹着柯南就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跑。
那间客房的门大敞着,可能是好奇出来看情况的邻居正在旁边捂着嘴干呕。
见状,松田换了个姿势捂住了柯南的眼睛,不顾对方再次激动起来的挣扎,强硬压制着他走到了门口。
威廉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闭着眼似乎是晕倒了。
他身上、连同绳子上都溅满了血液,而血液的来源正是法蒂玛。
法蒂玛就倒在威廉很近的位置,用指甲生生挖烂了自己的脸和喉咙。但诡异的是,她的眼睛仍然还睁着,空洞地看向不知什么地方。
“都闪开!”
稍晚一步赶到的毛利小五郎进来,先去确认了一下威廉的状态,结果发现这位凶手的心跳竟然也已经停止了。
这位名侦探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从威廉的尸体环视到周围一片狼藉的情况,缓缓地问: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人能够回答他。
现场被迅速保护了起来,走廊的监控录像、连同关押威廉的那个房间的录像一并被调了出来。所有录像都证明,是法蒂玛引开了其他人后、独自前往威廉的房间与他交谈。
就在交谈之后,法蒂玛突然变得神情癫狂,在威廉面前自杀。而手脚均被牢牢困住的威廉随即也靠在椅子上失去了意识。
紧接着就是住在周围的人好奇地出来查看,因为威廉的门并没有锁,他们很快就出现在了监控录像中,也几乎不可能是监控视频有假。
事后调查发现,法蒂玛从13岁起就被诊断患有妄想性障碍,声称自己的父亲是英国人,在一次登山活动后失踪。但实际官方资料显示,她的父亲是土耳其人,并早在法蒂玛出生前就死于一次煤矿爆炸。
她摆脱监护,伪造身份登上邮轮,就是为了找与她幻想中的父亲是朋友关系的威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