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局进程结束前,你就给自己看好的信徒广发邮件,非常隐晦地向他们透露你即将升为具名者, 手下会有长生者的空缺,希望大家来踊跃参选。
关于如何联系你的纸条你也写了很多, 如果工藤新一足够细心的话, 他也能在自己外套里发现一张。
无关性相, 这只是你习惯的做事方法而已。多为将来打算, 真失败了再另说。
最后在相顾无言的长久沉默中, 你的身体再次出现在了醒时世界,距离米花剧院的位置不远不近, 正好将你隔绝在层叠的记者外面。
因为枪响造成的骚动,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人们在不安地交头接耳。
你的目光自那里一扫而过, 很快移开了。
人群外围,有名身姿挺拔的青年背着琴盒站在路边,路灯在沥青路面上投射下模糊不清的影子。
他没有朝你挥手,只是远远地看向你这边的位置。
夜风拂过,你见到一双蓝色眼睛。
【门徒苏格兰】
【描述:无须多言。我知道他是谁,而他也认得我。这或许是天赋的一种。】
你快步朝他的方向走去,那两串从后台顺出来的绿松石在你口袋里泠泠作响。
“晚上好,”你说,“今天夜里真热,不知道明天早上会不会下雨。你觉得呢?”
他看了你一会儿,眼睛亮晶晶的。半晌,他弯下身子来抱了抱你,声音和你几个小时前听起来同样温柔:“……我不知道。”
隔着夏季单薄的衣料,你感受到了他心脏的跳动。不同于多年前的某一刻,此时你的确理解了心永不停歇的理由。
你们分开时,你注意到他的衣服上沾了点血,大概他的情况也不是有时间坐下来详谈的情形。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他问。
“去这个地方,”你从口袋里拿出写有画廊地址的纸条,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尽快。”
当他开着一辆应该是非法取得的车上路时,你觉得自己这回选人标准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并不是说正义感不好,只是这种情感有时候会限制能够采取的手段,从而导致效率低下。就像上辈子你不得不遮遮掩掩地献祭【囚犯】一样。
而这个诸伏景光没有什么非常执着的东西,你觉得你们会相处得不错。
他车技很好,开得又快又稳——这个「快」是在人体生理机能可接受范围之内,所以那两个人开车那样果然是个人因素吧?
他将你送到地方,等你下车后又去找地方停车。
今晚的人流都涌向米花大剧院,连公园散步纳凉的人都有很多抱着电子设备,可能是在看现场转播。
比起吸纳了大量关注的米花大剧院,矗立在公园不远处的灰色小楼更显落寞,平平无奇的外观几乎要消失在夜色里。
【蒙特梅伦齐—麦克唐纳画廊】,蒙特梅伦齐是名失意的地图测绘师,麦克唐纳则是他的赞助人。
前者出物,后者出钱,这场展览才能够开起来。
不过你觉得说不定这里很快要改名【蒙特梅伦齐—帕斯特纳克画廊】了,室内有不少东西像是直接从辛特拉公司搬来的。
你在前台用那对绿松石耳环换了两张入场券。
两位前台小姐是你认识的人,金发,穿蔚蓝色职业套裙。不知道她们眼睛的颜色,也不清楚长得美不美,因为她们面容的中间是一道如同大地裂痕般的血色缝合线。
这里应该也有正常的工作人员,不过大概只在白天能碰到——
正常人上夜班就得付给他们夜班津贴,外面可没那么多会「自愿加班」的人。
“晚上好,请给我两张票。”
你微笑着将绿松石耳环推过去。
两名前台小姐用鲜血淋漓的缝合线互相对视,然后各自从面前抽出一张入场券并一份小册子给你。
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被切割开的镜面的两部分。
你留出一份入场券放在前台,沿着昏暗的楼梯井向上爬。
白天光线应该会好点,四周墙壁都是玻璃的,能清楚看到外面的风景。画廊外面的空地上埋了地理灯,小而圆,一个一个的整齐在地面上亮着,像无数只眼睛。
画廊起初几层摆着的是蒙特梅伦齐自己的展品,或多或少是与密教有关:圣徒的画像、粉彩的藏骨瓮、有人在上面作画的石头……你还看到一组在大理石上描绘不同气候下神群的古旧油画,叫《阿拜多斯城的诸季节》。
某位司辰化名「喀俄涅」,曾降临在阿拜多斯城九年,她象征的是雪。
那本《喀俄涅在阿拜多斯城》说她使阿拜多斯城「充斥着缓慢的死亡、霜冻的迷醉与沉默的美」。
但到了第九年,城中掀起一场「呐喊谋反」,另一位司辰「上校」同样降临在城里,并将喀俄涅逐出。
书中描写这段是「一个身负伤疤的男人前来拽住喀俄涅的头发将她拖出城外」。
这段描写让你怀疑作者的水平。因为你觉得在司辰的争吵中不会、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彼此扯头花这种事的。
……应该?
台阶很长,层数已经远超建筑物从外面看起来的高度了。
你有耐心地慢慢向上爬,关于密教的藏品展示得七七八八后,就慢慢出现原本搁在辛特拉公司的那些画。
在帕斯特纳克上位之前、基本是女巫全自动化统治公司的时代。那时候公司的九层常年举办名叫《恶魔之血》画展,后来换了新CEO画都不见了,原来是送到这里来了。
如果说从关于密教的展出里还能找到几分世俗意义上的美感,那这些从恶魔之血画展中撤下来的画就是负责告诉大部分人:艺术不等于美,艺术有时候很难评。
从这一层开始,每两幅画中间会有一副空的黑色画框,你知道是为谁留的。
除你之外,楼梯井里响起第二种脚步声,你觉得可能是诸伏景光追上来了。
按照正常人的行动能力,这个速度稍微有点慢,你决定在这一层稍微等等他。
离你最近的墙壁上挂着三幅画,中间仍是一副空白画框,左边是血肉模糊的《玻璃吃肉》,右边是红黑阴影色调交杂的《他到达了目的地》。
你在这地方等了一会儿,某一刻你移开视线,再回头时中间的画框就不再是空的,一位身着深红礼服的女士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生得很高挑,画布根本站不下,上缘画框直接切掉了她大半个脑袋。
你微微点头向她发出问候,没注意到规律的脚步声何时消失了。
红裙女人的椎弓微微晃动时,下一刻,面前的场景毫无征兆地化为一片纯白。
“……?”
你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在纯白幕景出现后仍然持续了几秒望向那里的动作。然而空无一物的地方紧接着浮现出一行文字:
「……这么快?」
「外面有人在蹲你吗?有没有队友救一下?」
你:“……没有。”
直到这时候,你才意识到你此刻是已经死亡的状态。就在刚刚画廊回头的那一瞬间,你不知道怎么回事送了命,瞬死。
原本的字化为泡影,紧接着新的问题浮现出来:
「是没有人蹲你还是你没有朋友?」
你:“……”
怎么说都有点丢脸,你沉默以对,自顾自选择了新的降临地点。
辛特拉公司的生物不会伤害你,你熟知规则且有礼貌,它们在过去的七年间都与你相处得不错。
只能是那个脚步声。
那不是景,那是谁……?
你将新的降临地点选择在点阵打印机旁。
现在常见的打印机大都是非击打式的,用热敏效应、静电感应或是喷墨等方式直接印刷。
点阵式打印机和传真机一样,已经是落后于时代的产物,这种打印机是用打印钢针来按压产生字符的。
辛特拉公司有一台淘汰下来的。
这个「生物」颇具杀伤力,在帕斯特纳克几年前上位过程中被损坏了,后来一直放在九楼「恶魔之血」的展览厅里,这回一并被挪了过来。
太为那名袭击者遗憾了,你知道怎么修好它。
……
琴酒本来没想进入这栋明显不正常的建筑物的。
然而这栋灰色小楼的主体材质明明是玻璃,片山翼上了楼梯后却像是被这栋楼吞掉了一样,从外面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
他只能放弃原本的想法,亲自闯进了这个一看就有问题的画廊。
起初他是没打算把两个人全杀掉的——片山翼不死,直接杀了她反而是个麻烦。所以他用的是麻醉药品,只要能控制她的意识,那种以死逃脱的能力就完全不足为惧了。
然而计划出了意外。
就在他故意模仿苏格兰的脚步声慢慢接近片山翼所在的楼层、用装有麻醉子弹的枪支对准她的时候,有人在他前面开枪了。
随着砰地一声,画框前的身影应声倒下,没再发出任何声息。
即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琴酒也能看出这是用子弹精准命中了头部T区,不然绝不会死的那么快。
平常被枪击中头部,视被打中的情况而定,人的意识可能还会存活十几秒左右的时间,甚至有头部中弹后及时手术而活下去的先例。
但头部的T区不同,只要命中那里人就会瞬间死亡,意识不会多停留一秒。
“——哈,基尔、”
短暂的静默后,琴酒猛地将枪口对准斜后方的位置。他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在视线转向那个位置、看清情况究竟如何前就扣动了板机。
“什、!”
本堂瑛海料到他会发难,但没想到会这么快。画廊每一层的观看区和走廊都很狭窄,只能容单人通行,这下几乎避无可避。
仓惶之下,她从一侧的楼梯扶手翻身而下,接着惯性落地滚进了下一层的展区。
本堂瑛海撞碎了那幅画着拥有巨大复眼昆虫的画,装裱玻璃碎了一地,在空旷无人的夜间展馆发出鲜明刺耳的一声。
硬着陆,裸露在外的皮肤多处割伤,右脚踝在开始移动后也传来不自然的疼痛。
但本堂瑛海顾不上这些,她迅速朝着这一层更深处躲去,没有丝毫辩解。
其实如果真按照「那位先生」的命令,她的举动才是正确的。
「那位先生」在极度渴望片山翼身上那种未知力量的同时,又表现出了万分的尊重——或者说是恐惧。
即使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再怎么迫切地渴望借助未知力量翻身,「那位先生」也不敢做得太过激、简直就像他知道自己所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一年多来,在片山翼消失后,组织的力量持续衰弱。然而这并没有让BOSS醒悟,反而使他像个倾家荡产的赌徒般,将更多的人手资源倾注到了寻找神秘宗教相关的事情上。
上个月,组织将目标转向了另一个名叫「ZOO(动物园)」非法集团。
那个集团也一直被国际刑警组织监视着,不过他们从事的主要是珠宝走私方面,危险度跟黑衣组织不在一个等级上。
「那位先生」也开始对宝石感兴趣了,不过能引起他关注的只有原产地在意大利的珠宝而已。
这回组织的行动除了警告想脱离控制的柿泽,还有话剧中被用作道具的蓝宝石「苏瓦尔之星」:既然怪盗基德得手后会把宝石送还原主人身边,那他们到时候再偷一次不就是了?
虽然苏格兰中途反水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本堂瑛海从两年前就已经放弃跟他们这些人沟通了——那些片山翼教会中的人,许多人性情大变,剩下的又有不少远渡海外杳无音信,到现在不知生死,简直就像蒙受了某种诅咒般。
如果不是琴酒都没和片山翼碰过几次面,本堂瑛海真的会怀疑他是不是早偷偷成为片山翼的信徒了。
琴酒的衷心在组织里几乎无人能比,从负责找出并处理叛徒这件事的人是他就很能说明。
但不知道是不是太衷心为组织了,这几次的重要行动他都乱暴得过头了,有时候残忍手段所造成的后果甚至对组织造成了负面影响。
本来「那位先生」三令五申,如果再见到片山翼——他莫名地非常相信片山翼不会死——要不惜代价继续合作。
开枪的事本堂瑛海是完全能辩解的:对片山翼来说,干脆利落地杀了她可比用麻醉针扎她要礼貌得多。
但谁知道,继苏格兰之后,琴酒就在这关头毫无征兆地发疯了。
不容任何辩解,他举枪对准了自己名义上的同伴,而且看样子没打算手下留情。
“GIN(琴酒)、…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太不冷静了、”
狭窄的通道中,本堂瑛海快速穿梭在一幅又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作品之间,嘴上仍然不放弃地开口劝说:“这里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就算事情过去也不会有后患。”
伏特加和另外两名成员在外面「处理」苏格兰,进入这栋建筑物的人只有琴酒和本堂瑛海两人。
如果本堂瑛海不开口,谁也不会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样也算她的一种妥协。
琴酒开枪太突然,本堂现在在身体状态上占下风,硬碰硬并没有多少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