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问你的问题,我再考虑。”
你双手抱臂,倒也不是你突然有脑子了,也不是你突然有警惕心了,而是你心里还在怪他没帮你说话!
他害宿傩大人惩罚了你一回!
这件事你要记一辈子!!!
因此,即便你动摇了,也不愿意这么草率地让他得逞。
“好吧好吧,我的问题很简单!”
羂索也不强迫你先同意,立刻让步了。
他歪了歪头,用那双小眼睛笑盈盈地看你,然后问——
“万的话,真的没对你有一点触动吗,你一点也不想教会宿傩爱吗?”
你盯着他,你还以为他会问你什么问题呢,没想到是这个。
你沉默了一瞬,忽然笑了:“你怎么没八卦死啊,羂索。”
“啊,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感觉很有趣!所以抚子,拜托拜托!”
他双手合十,摆出一副恳求的样子来,然后又朝你伸出一只手:“所以你要回答吗?”
你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你其实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又问到你心中最不想承认也最不愿意深思的地方了。
但羂索提出的筹码太诱人了,即便你现在没有想让他做的事情,未来也保不齐会有。
即便你没有,但是万一宿傩大人有呢?
总之用这么简单的问题的答案换取对他的一个请求,完全百利而无一害——实在不行,在发现不对的时候,你可以主动和宿傩大人说嘛。
即便你向别人提起这件事,顶多也就是羂索未完成的帮助机会作废而已。
你思考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好吧,我同意了,束缚成立。”
你决定回答他的问题:
“那么,我用束缚发誓——”
“我从来没想过教宿傩大人爱。因为我自己也不太懂这个东西。但要是他能爱我哪怕只有一瞬,我愿意即刻死去,永不轮回。”
你说。
82
羂索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
他微笑着注视着你。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开口。
“那你的呢?”
他问。
问了一个听上去很怪甚至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
这并非是在束缚之中的问题,因此你并不一定需要回答他。
你也的确没有回答。
83
有束缚作证,你那个时候的确是这样想的,一点隐瞒也没有。
你不奢求两面宿傩的爱,因为宿傩本人屡次三番的强调过他并不需要爱。
因此,你不去想象也无法想象他会爱人。
只要他不会爱,你就不会妒忌。
但是……
你睁开眼睛。
你闭上眼睛。
你睁开眼睛会想见到他。
你闭上眼睛会见到他。
美丽的他,强大的他,四只手的他,受肉的他。
听你弹琵琶的他。被你拥抱的他。
注视着你的他。
这世上没有人比两面宿傩对你更重要。
他对你很好,即便你向他展示了他不需要的爱,他也不会像对待万一样对待你。
但是,在见完他对万的爱的不屑一顾的一面后,你的心中出现了一个问题。
你的爱是否是他不需要的——是否是他讨厌的呢?
……里梅就从来不说自己爱大人。
那么,你是否——
你不知道。
你想太多了。
你感到头痛。
你意识到这些事情原本不应该是你应该忧虑的。
人一旦开始忧虑纠结就会长大。
你不想长大。
你永远都只想当在可以依偎在宿傩大人身边,不需要有脑子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吵吵嚷嚷的抚子。
你决定不去想这些事情了。
84
……不可能的。
你还是在想。
爱,第一次出现在你的人生中,是什么时候?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只要虔诚,神明会爱你。”
但是到神明死去,你也没看到祂爱过你。
……
但是宿傩大人,不也是你的神明吗?
你有点后悔去见万了。
你觉得她的话毁灭了你,像那时候的胀相的爱一样毁掉了你心中的某个部分——或者说,打开了你心中的某个部分。
你再也无法无视它们了。
因为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舔狗——难道不是只要他幸福就好吗?
只要宿傩大人幸福,那么他假使真正有朝一日懂得了爱,只要爱能让他幸福,他爱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为什么——
「爱很容易走向毁灭。爱和摧毁相伴而生。」
你想起里梅说的话。
「有时候没有要比有珍贵多了。」
你想起羂索说的话。
为什么宿傩大人不杀你?
你开始疑惑。
又一次。
85
十一月了,茶花的花期已至,院子里种满了茶花。
两面宿傩正坐在半露天的廊下在看月亮。
你一步步走近他,小心翼翼的。
但你从出现在这条走廊上的时候——或许更早,宿傩就已经发现你了。
“你要是来是让我杀你,那就滚。”
他都没看你,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说。
“不是啦!”
你有点不高兴的否认了。
虽然你很想让宿傩大人杀死你,但是他既然这么不愿意,你也不想强求他。
可惜!
“我来,是有一句话想和大人说。”
你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很认真地说。
然而两面宿傩尽管也许察觉到了你那一点点的认真,却实在没放在心上,只是挑了挑眉,还算有闲心地问:“只有一句?”
“……也许有很多句,但关键的只有一句!”你朝他伸出一根手指。
他哼笑一声:“说吧。”
他让你说,但你这个时候反而不说了,你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就这样静静靠着他,许久不说话,过了好久,久到风吹过好多回,月亮被云遮住了好多回,久到花的香味飘来又消失了好多回——
你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
“大人。我还是不太懂爱是什么。”
人人都说爱很重要。
胀相的爱是为了弟弟付出一切。
万的爱是强求掠夺。
里梅说的爱是摧毁毁灭。
人人都可以告诉你爱是什么,尽管他们的答案不同。
唯有宿傩不屑于爱。
然而你却要,也只愿意问他问题。
但宿傩是肯定不会和你说爱是什么的。
他睨你一眼,很快给了你回答:“那是无聊的东西,你也没必要懂。”
“是的,我知道,大人不屑于爱,我当然也不屑于爱。”
你点点头。
你们之间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你突然松开了抱着他的胳膊的手。
你一点点坐直,看向他。
他注意到你的目光,也不再看月亮了,他侧过脸,看向你,示意你说话。
“但是……最近,我思考了很久……凡人的爱,咒术师的爱……诅咒师的爱……我都思考了……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太难了,我没有思考明白。”
宿傩皱了皱眉:“那就不要思考。”
他告诉你。
他总是这样聪明,果断,他不会要求你做任何事,就像告诉你如果琵琶弹不好就杀死天下所有弹琵琶的人那样,他很直白地给出了除了思考以外的第二条路。
那么简单的路。
但你没有踏上去。
你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大人,会讨厌我吗?”
他皱眉,看上去就像是你的问题白痴到他了一样,他啧了一声,没回答,只评价:“无聊的问题。”
“可我想知道!”
“暂时不会。”他说。
“……”
这其实是你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露出了很委屈地表情,瘪瘪嘴看他:“那什么时候会?”
“在你问太多废话的时候。”
“……”
你撇撇嘴,有点不高兴地咬了咬嘴唇,突然不太想把话题推进下去了。
你又凑过去,把脸拱进他的怀里。
“大人,那我不说话了,我想躺在你的怀里睡觉。”
你抱着他,他没有拒绝你,也没同意,没说话,但你知道他是默认了。
你躺进了他的怀中。
十一月了,天很冷,但对你们这种可以用咒力包裹身体的诅咒师来说,并不冷。
在这里睡一个晚上也不必担心生病。
伏黑惠的躯体与宿傩大人的原身差别太大,然而当你的脸靠着他的胸膛时,你依旧能听见与千年前如出一辙的,平稳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你最终还是没有把你想说的话说出口。
“抚子,你没必要想那么多。”
过了很久,你听见他说。
但是你已经想了。
你在心里回答他。
你在心里默默地说你准备了很久的话——
大人,我知道你不屑于爱。我也努力地不屑于爱。在你和万那一战结束之后,我深刻地反省了我自己讨人厌的爱。但是我终于意识到,我无法控制它们。
即便大人很讨厌这种东西,我也……
“我爱你。”
你突然说。
冷不丁地。
你的话一出口,宿傩立即垂眸看你。
和千年前并无差异的月光照耀着与千年前并无差异的你和他。
你看着他,他看着你,在月光下,月光把你和他的五官都柔和,你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又忍不住紧张地眨眼,扇动你的睫毛。
在佛教传说之中,毘摩罗诘之女出生时身上有妙光明,光华灿然,胜于月照﹐因名月上。
后来‘月上’,也被用来代指美人。
但普通人,甚至咒术师,一般情况下身上都是没有光的。
唯有在某些契机下,当人以一种美丽的姿态被月光或者日光照耀时,人,会在某一刻如真正的‘月上’。
在千年前的某一个夜晚,你抱着琵琶在月色下旋身的时刻被他称为姮娥,在千年后的这个夜晚,倘使你刚刚不说那一句话,想必他一定会不吝赞美,称你为‘月上’。
然而如今你们对视,他却只是沉默。
他沉默了好久。
好久。
然后你听见他说——
“鹦鹉学舌。”
他似乎觉得你是受了万的影响在说这些话。
他有些不开心了。
他看着你的目光就像看见你被什么东西污染了一样充满不悦。
……
在这一刻,你感觉你好像说错话了。
第37章 结局四
85-1
一般来说, 打直球是所有乙女游戏里最正确的选项。
我们这本文和乙女游戏也很类似。
然而,你爱的人,两面宿傩,并非传统的乙游男主。
你, 抚子, 也并非传统的乙游女主。
其实连你自己都觉得凭你的口才,很难说服不悦的, 不屑于爱的, 才在白天杀死宣称‘爱他要教会他爱’的万的两面宿傩。
……
但你一定要说。
弓弦既然已经拉满就没有不放箭的道理。
箭在弦上, 不管前面是什么都要射出去。
这是千年前宿傩大人在教导你使用那把弓箭的时候告诉过你的。
85-2
“鹦鹉学舌。”
两面宿傩垂眸,冷冷地评价你的告白。
你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 诧异地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