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里梅冷哼了一声,“你还真会提要求。”
你哼哼了两声,如果不是你的手另有用途现在肯定抱着他的肩膀开始晃他撒娇了,但现在,你只能拖长音调撒娇——
“就说能不能嘛!”
“我当然能。”
里梅说着,推了一把你的肩膀,你识趣地支起身不再没骨头的靠着他,他站起身,掸掸和服,离开了。
你知道他是去给你做晚饭了。
院子里只剩下你和羂索,他笑眯眯地看着你,你挪了一下身子,又挪到他那边去,靠到他身上。
你的指甲做好了,咒灵也被收回了,红色的甲油均匀地贴在你的指甲上,你观察了它一会儿,很满意地收回手,又问:
“为什么不叫真人来为我涂指甲?这样也算我们四个齐聚一堂了。”
“好主意!”
羂索被你的奇思妙想惊到了,他忍不住赞叹你:“太聪明了抚子,你总是有这么多奇思妙想。”
你得意地哼唧了两声。
这时候,有乌鸦落到院子里,藏在花丛里,然而即便它被花掩住,你也知道它在哪里。
你对神话了解不多。
但你知道,乌鸦,在神话里是连接生死的鸟。
八咫鸦带着八咫镜超度亡灵,带走死去又逗留在现世的亡灵,也代表复仇。
它这时出现在这里很不吉利。
谁允许凡人复仇了?
你盯着它,眼睛一眨不眨,从袖子里摸出你刚刚在奔跑时摘下的耳坠,它是流苏缀着珍珠的耳坠,你将上面的珍珠掐下来,朝着乌鸦击出去。
空气中传来一声短促的啪嚓声。
它发出一声叫声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被烧焦的花叶散发出植物枝叶的味道,周遭的茶花香变得浓郁,你伸手将乖乖伏在你身边的兔子抱起来揉捏,一边感叹道:
“大人和里梅都没有轮回了。”
你知道羂索肯定知道这件事,因而你只是感叹。
“是啊,带着术式,记忆和咒力复生的代价就是这样。所以抚子,你是最特别的。”
羂索说着,你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你怀中的兔子上,但你不会给他摸的,因为这是宿傩大人送给你的兔子。
当然,他也没有要。
“千年以来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带着记忆轮回的人。”他说。
之前羂索也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时候的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保留记忆,然而你现在知道了,就忍不住问他:“那你想知道原因吗?”
其实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但你就喜欢卖关子。
“……嗯……之前不知道,不过现在,看抚子你的表情,我似乎……隐约知道了。”
羂索单手摸着下巴,用涂黑的指甲点点他的脸颊,小小的眼睛眯了又眯,他半真半假地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
“是束缚吧?或者是诅咒?我猜猜——你说什么宿傩几乎都会答应,所以应该是他答应了什么?”
他居然猜中了!
“羂索!你真聪明!”
你惊讶地称赞他。
到这分上了再卖关子也没意思了,你直接告诉了他答案:“宿傩大人答应我永远能陪在他身边。”
“原来如此。”
羂索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停在你的身上,可惜他没有六眼,看不到更深的东西,只能凭借经验猜测:“他作为咒物,灵魂千年不灭,所以诅咒和束缚自然存在于你的灵魂上……原来是这样。”
“你想复刻?”
“这世上很难有这样强大到可以维持横跨千年的束缚的人。”
羂索摇了摇头,又说:“不过,我隐约觉得,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
羂索盯着你,不说话了。
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开始进行科学咒力术式轮回上的思考了。
你知道你从他的口中问不出来什么了。
于是你开始自说自话了:“可是,我还是会死去。”
虽然你不怕死,然而宿傩不死你却必须不断死去的未来还是让你感到难过,你不一定需要别人回答你,你只是想说而已。
所以你说了。
“人的寿命只有一百年——不,我没办法接受我在宿傩大人面前老去,所以,嗯……四十岁吧,四十岁时我应该就会显出老态了,所以那时候我就要死掉。这么一想,我只能陪伴大人几十年,转头就要投入千年的轮回之中……完全就是牛郎织女嘛。”
“死?”
在思考中的羂索捕捉到了你话中的关键词,立刻从思考中抽身,看向你,重复:“死?”
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你眨眨眼,不再继续靠着他,而是直起身,转过脸很疑惑地回望他,问:“对啊,难道我不会死吗?”
你这段话之前在宿傩面前也说过,他虽然没有回答你,但按照惯例来说,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因此他应该也是默认你会死去这件事的……
所以羂索现在的反应就很奇怪。
“现在的你是凡人,当然会。”他说。
“不过……”
羂索盯着你,撑着下巴欲言又止,用染了色的指甲点点脸颊,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你承认你被他勾出了好奇心。
尽管你觉得羂索有点故意钓你,但你还是上钩了。
“不过什么?”
你重复羂索才开了一个头的句子,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可羂索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你。
你忍不住拍桌催促,又拿桌上的指甲油砸他:“什么呀!羂索!!!话不要只说一半!!!”
羂索笑着接住了你向他砸过来的指甲油瓶,摇了摇头:“我感觉,还是让宿傩自己和你说吧。不过按照他的性格,也许他永远不会说也说不定……”
你感觉羂索在说宿傩大人的坏话,但你没有证据,因此只能下意识为两面宿傩辩解道:“大人做事总有他自己的道理!”
“的确,一般他也从不向人解释呢。”
羂索依旧笑眯眯的,不知道在意有所指什么。
你怀疑他在夹带私货。
“所以到底是什么嘛?”你问。
他知道现在的你最在乎的是这件事。
你担心只和宿傩大人在一起几十年就要进入千年的轮回,不愿他度过一个又一个没有你的千年。
你虽然知道宿傩不怕孤独,却不愿意离开他。
因此你其实很不愿意死去,很不愿意轮回。
虽然把死后的你做成咒物也可以……
但千年前宿傩还没掌握制作咒物的方法,因而并没有这样打算。
至于现在——
显然有更好的办法。
在意识到事情真相后,羂索暗暗咂了咂舌,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打算继续说了。
“我不说。”
他直白地拒绝你。
他解释:“不然万一到时候宿傩突发奇想告诉你,你却一点惊喜感也没有,他一定会气到杀了我的。”
你不信,你知道羂索只是在说夸张的话,但你还是忍不住摇头为两面宿傩辩解:“大人才不会那样呢!”
“他可太那样了。”
羂索看着你,无奈地说。
你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笃定。
你认为羂索在宿傩心里还蛮重要的。
你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于是皱眉看向他,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不一样的。”
你是宿傩的一张纸,上面所有的字都应该由他来写,如果旁人胆敢多写一笔,他自然会认为是对他的冒犯。
然而这样的话也不是他应该告诉你的。
羂索这么想着,看着你,最终只能这样模棱两可地解释一句而已。
他说完,便笑着岔开了话题:“之前因为爱不爱的事,宿傩可发了好大的火呢。”
他感叹。
“对你吗?”
你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在得到羂索肯定的回复后,你快意地拍了拍手,落井下石:“你的确应该承受一下我承受的事!”
“冤枉啊,代餐不是真人找的吗!”
你:“谁叫你吃了真人呢?”
“……好吧。”
羂索无话可说了。
冤有头债有主,还是轮到他了。
真倒霉。
第43章 102-106
102
“抚子, 你的指甲真好看。”
当你欣赏着你红色且修剪圆润的指甲时,羂索也同样在欣赏你的。
他非常有品位地夸赞了你,同时,在你高兴地点头后, 他又问:
“不过宿傩的指甲比你还要长一点, 不会感到苦恼吗?”
他似乎意有所指,但你没能体会到。
“苦恼?没有啊。”
对待听上去可能会造成两面宿傩风评不好的问题, 你总是下意识否认的, 然而在否认之后, 你沉默了一下,迟钝地思考了一会儿羂索的问题后, 又犹豫地补充道:
“如果你是说大人会不会抓伤我?那好像应该……没有?”
“?应该是什么意思?”
羂索疑惑。
“因为反转术式会治好我啊, 所以我不清楚。虽然我很想留下一点伤口啦, 但每次那个时候我都把这事忘了,等我想起来已经被完全治好了。”
你有些苦恼地撇撇嘴。
如果羂索不提醒你的话你还不会在乎这些,但他现在提醒了你, 你突然意识到你究竟错过了多少珍贵的伤口!
那可都是宿傩大人给你的伤口!
你在心里下定决心下一次一定不要让大人用反转术式!
你说完, 发现羂索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你以为他是因为他问的问题没有被你正面回答的原因, 因此又特意加了一句:
“而且,这种小伤对我来说本来就不算什么啦!在那种时刻我又只看大人的脸,完全不会注意那些东西!”
你说的完全是实话。
在那时候,你只会注意两面宿傩微微下垂的眼睑, 被眼睑半遮住的发亮的赤红色眼眸, 注意他颤动频率高了些的睫毛,注意他从额头上落下来的几滴汗珠, 注意他偶尔抿起的带着一点笑的嘴角。
那些都是多么难得的东西,是天底下只有你能有幸看到的细节表情。
于是你看见了就目眩神迷, 神魂颠倒,把天地间的一切都忘光了。
你甚至都忘记自己是抚子,只知道他是两面宿傩。
半沉在影子里的你忍不住伸手拥抱他。
影子缠绕着你的手臂,然而它们却不阻止你朝他伸手,你抱住他的肩膀,口中开始呢喃一些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
有时候他会沉默什么也不回应,有时候他会发出几声哼笑示意他听见了,有时候,当你口中支离破碎的单词能拼凑成一句半句句子时,他会说“好”——不带一点平日里会有的轻蔑嗤笑,只是说好。
他低头看你,他猩红的眼珠像月亮,是只为你亮的月亮。
他的视线逡巡过你灯下朦胧的眉眼,他的汗滴到你的眼睛里,和你的眼泪一起从你的眼角滑下去,又在滴落在被衾上之前被他低头,或者伸手舔去。
……
在不断地亲吻喘=息之间,你听见你爆炸一样的心跳。
103
晨光熹微,你突然醒了。
微光从纸门和帐幔外透进来,天色还很早,也许太阳刚刚才升起来不久,你应该还没睡上两个小时,但你突然醒了。
你侧过脸,看向在你身边的两面宿傩。
鬼使神差地,你没有继续睡,也没有钻进他怀里的更深处,而是微微退出他的怀抱,半支撑起身子注视着他朝向你的那大半张侧脸。
不知道是否是你的错觉,你感觉受肉-体的同化度越来越高了,宿傩大人越来越像你记忆里的样子了——
你伸手,想抚摸他眼下的刺青,然而在你碰到他之前,他眼睛底下的那一只眼睛已经睁开,睨向你。
“!”
你一惊。
“我吵醒大人了,对不起。”
你立刻收回手,咬了咬嘴唇,小声向他道歉。
“怎么了?”
他没责怪你,只问你。
“没什么。”
你说着,重新躺下,双手环着他的腰,窝进他的怀里,把脸蹭上他的胸膛闭上眼睛。
然而你很快意识到宿傩的眼睛仍然在注视你。
“……”
你沉默了一小会儿,用额头抵着他的胸膛蹭了蹭,在纠结之中最终选择小声和他坦白:“我想摸摸大人的刺青。”
“这有什么好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