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修饰，清水镜还原了事实：“家主说，只要让你不再寂寞，他就会给我我想要的。”
“那个时候我的年纪也还很小，其实没有并考虑那么多，只是听到说会给我我想要的就彻底动心了。”
“但其实我并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五条家的那位小少爷觉得不寂寞。”
五条悟拨开她额前垂下的乱发，将它们重新别到了耳后。这一次，他弯腰与她视线齐平，看清楚了她的眼睛。
没有问清水镜说这些的原因，他的掌心揉了两下她蓬松的发顶：“可是小镜做的很好，你来之后，我确实不再觉得寂寞了。”
可能是能力获得了认可，清水镜轻轻地笑了一下。没有对这句评价太过在意，她继续着自己想要说清楚的话题：“妹妹眼睛看不到，所以也常常会觉得寂寞。悟的眼睛非常特殊，也间接因此感到寂寞。所以我想，悟和妹妹是一样的。”
刚刚来到五条家的清水镜，把五条悟当作清水卷来照顾。尽管对方的年龄比自己大，也并不需要她的看护，但她还是一直坚持着履行自己的职责。
“我以为我的一生都会这样过去，不过陪着悟少爷好像也还不错。”
所以其实在某个他不知道的时候，清水镜也曾觉得陪他这么过一生也是不错的选择。
五条悟缓慢地消化着这句话，这是他们之间产生隔阂之后，清水镜第一次对和他一起生活表达认可。但这认可好像又过期了，同样在他并不知情的时刻。
“但后来，卷卷死了。”清水镜终于抬头，她的目光撞进了五条悟的眼中，视线相接，清水镜的红唇翕动：“我知道，我不该怪你的。”
最后一个音节落进五条悟的耳中，像是一颗石子掉进了静谧的池塘。他摁着清水镜的后脑，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抱之中。
涌动的香气充斥着他的鼻息，五条悟把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埋进了清水镜垂在肩头的长发里。
有一点小小，小小的期冀。
小镜说这些话，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
第44章 下唇的伤口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动作, 发丝柔软的触感从面颊上脱离，五条悟直起身子将清水镜的脸摁在了自己的胸口。
脑后的手掌轻抚了两下她的长发，像是在安慰一只受惊的猫咪。五条悟的手缓缓下移, 落到她的脊背上方。保持着某种适中的频率, 他轻拍着她的脊背。
并不想让清水镜看到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明明已经想好了就按家主说的那样, 不去在意她到底爱不爱自己, 只要能够把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但当他真正地听到这种久违的剖白以后, 还是会怀有期待。
五条悟有时候甚至会想, 当初母亲为什么要和小镜结下束缚呢？
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 为什么要哄骗一个懵懂的孩子为另一个孩子付出自己的一生。
身为母亲，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预料到了自己一直以来被冠以“神明”之名的孩子，到底也生着一颗炽热的、会跳动的、凡人的血肉之心。
清水镜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 指尖不自觉地蜷曲。她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选择了抬手, 把自己的掌心搭在了五条悟的肩胛骨处。
脸颊紧贴着被五条悟的体温暖得温热的衣料，因为坦白而疾速跳动的心脏渐渐和上了对方心脏律动的频率。
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和五条悟说自己的想法。这些在暗处滋生, 被她默默宣泄的情绪第一次在正主面前曝光。
清水镜一直告诉自己，她对五条悟的情感，只有契约里规定的责任而已。当这份契约被家主撕毁的那一刻，这份责任也自然跟着粉碎。
但其实是真心喜欢过的吧, 所以才会一边因为家主的食言而迁怒于五条悟，一边又为五条悟对她痛苦的视而不见而感到绝望。
家主的苛刻, 愿长老的刁难，佣人们的议论。五条悟明明全都知道，却以他自己为评判的标准, 武断地认为她也不会关心。
清水镜对五条悟的喜欢并不全是因为妹妹的死亡才消失，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无法感同身受而消磨。
但是, 在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以后，她不仅见到了另一个时空长大后的妹妹，还重新获得了再次见到这个世界妹妹的可能。
那么，就这样算了好了。
只要妹妹好好的，她会遵守束缚的。她在她和五条悟的感情之间，找到了某种诡异的平衡点。
已经消磨殆尽的情感没办法再生，但或许也可以不用这样无止境地下坠。
可是，五条悟对清水镜突然的妥协一无所知，脊背上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来自清水镜双手的力度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纤细的手臂环绕着他宽阔的肩脊，世界静谧，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忍不住想要收紧自己的双臂，汹涌的欲-望驱使着六眼把眼前的人吞噬。紧一点，更紧一点，直至完全融进自己的骨血。
清水镜的手揪住了五条悟制服背后的衣料，他抱得太紧了，甚至让人有些窒息。她努力地仰头，从五条悟的怀抱里挣出一点空隙。
呼吸终于顺畅，但面颊上仍然挂着浅浅的红晕。清水镜的下颌卡在五条悟的肩膀上，努力地把脸露了出来：“悟，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大概不不会是什么好话，他现在讨厌一切的转折。
五条悟并没有听取清水镜的建议，他后撤了半步之后，重新扶住了清水镜的后颈。指节弯曲，滑-腻的皮肤被他扣在掌心。
他随手摘下墨镜，放任它掉在了两个人脚边。
白发蹭着前额而过，鼻尖相蹭，唇-瓣贴合。清水镜侧了下脸，但后颈的力道不容抗拒，五条悟咬了一下她的唇珠，舌尖交缠摩挲。
呼吸再一次被掠夺，眩晕感侵袭时，清水镜好像从五条悟身上甜腻的气息里嗅到了一丝烟草味。
金属卡扣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嗒’声，由远及近，空气中的烟草味越来越浓烈。
在双眼被五条悟掌心完全覆盖的前一秒，清水镜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一声低笑。
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蔓延，飘到她的眼前时已经是极为稀薄的一片。
有人在抽烟。
这熟悉的味道，是夏油杰常抽的那款女士香烟，不算浓郁的烟草味中夹杂着点极淡的属于薄荷脑的凉意。
清水镜的忍耐到了极限，头部后仰，她猛地错开了自己的脸。这个莫名开始变得有些粗暴的吻终于结束，她转头看了正倚靠在最近的柱子前抽烟的夏油杰一眼。
“啊，已经结束了吗，还以为会持续很久呢。”夏油杰抬手，晃了晃他夹在两指中间那支支刚刚燃烧了三分之一的烟。
抬脚走近之前，他的指腹轻点了一下香烟的中段。烟灰被抖落，点点星火明明灭灭，就像他此时此刻酸涩的心。
看起来感情变好了呢。
他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他们抱在一起的模样。距离太远，夏油杰听不到小镜到底说了什么，但悟的表情是如此明显。
那是一种直白的，幸福。
真是让人无法控制心生妒意的场面，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悟和小镜之间取得了进展。
可是，已经和他约定好了的吧，要一起让小镜留下来。
因为觉醒了反转术式，所以远远把他甩在了身后。独自站在顶峰的最强，却在未婚妻睡着的时候将她的手机带出宿舍偷偷查阅。
五条悟站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失神的样子，夏油杰现在都依然记得清楚。正因为做了这种幼稚又失礼的事，所以才发现了她想要离开的意图。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细长的眼，递到了悟的手边。但悟并没有接，他说，杰，我们可以合作。
惨白的月光洗涤着他们的身体，在这个时刻，五条悟和夏油杰重新变得像是一个组合。
简直是抛却了自己坚持了十几年的所有道德，他在五条悟的注视下，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对自己已经深陷在罗网中-央毫不知情，清水镜的唇-瓣有点痛。大概是破了皮，她说话时会有轻微的痛感。
在夏油杰走到眼前后，她微不可察地向后退了一点：“杰的癖好还真是奇怪呢，不是第一次了吧，看别人接吻。”
因为这微小的一步，三个人的站位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这个形状的好处只有一点，非常的稳固。正如同他们之间怪异而又疯狂的关系，短时间之内绝不会改变。
“小镜说的很对呢。”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起一件事来，“回学校的那一次，我和小镜在车子的后座接吻。那一次杰也看了吧？”
算起来，那其实是他和小镜第一次接吻。五条悟扯动唇角，笑得有些自嘲。直到刚刚那一瞬间，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
几个月前他问过杰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小镜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引诱挚友的未婚妻的。
当时杰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可第二问题却始终没有答案。
所以，从那一次就开始了吧？
透过后视镜，用直白的目光，描摹小镜肿-胀嫣红的唇，就像他现在做的一样。
夏油杰将燃烧了一半的烟扔到了地上，抬脚踩灭烟头时，额角垂下的刘海晃了一下短暂地遮住了他的侧脸。
所以清水镜没有看到他其实看得并不是烟头，他看了五条悟一眼。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回我的房间休息了。”话说的恭敬，但其实并没有任何商量的打算。清水镜朝前走去，根本没有给两个DK发言的机会。
不过夏油杰也没打算就清水镜说话的内容发言。
他在清水镜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臂。
身体被拽得像夏油杰的方向倾倒，清水镜挣了两下之后没有挣脱他的束缚，有些不悦地抬眸看向他。
在她站定之后，夏油杰直接将她扯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缩，清水镜甚至能看清他眼下淡淡的青色。
当着五条悟的面，他伸-出手来用指腹抚了一下清水镜的下-唇上的伤口。
饱满的唇-瓣因为刚才的吻格外红润，微微肿-胀的下-唇上那道细小的伤口处色泽更深。像是要滴出血来，却迟迟没有沁出血珠。
指腹的力道加重，柔软湿润的触感一触即离。夏油杰在清水镜的手拍到他的手背之前收了回来，他看向五条悟：“悟未免有些太过不知轻重了吧。”
五条悟俯身捡起了接吻时被他扔在脚边墨镜，重新戴了回去。漆黑的镜片将他苍蓝色的眼瞳彻底遮挡，清水镜看不见他的眼神，只能看见他的唇角翘了一翘：“杰，如果吃醋的话还是坦白说比较好哦。”
不太对劲。
清水镜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夏油杰手指的疤痕上。
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劲。
刚刚夏油杰说话时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和五条悟争风吃醋，反而是不满的情绪更多一些。
要她分析的事情越来越多，奇怪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夏油杰变得不可控，五条悟成了她见到妹妹的必要条件。
清水镜大脑疲乏，什么也没说，抬脚准备离开。
但五条悟叫住了她。
他从她的身后靠近，扶住了她的肩头：“小镜走错了哦，你的院子在修正。现在小镜的房间在我的隔壁。”
在五条悟的隔壁？
她记得夏油杰也是住在五条悟院子的客房里。
三个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吗？
身体被五条悟推着往前走，夏油杰抱着手臂跟了上来。清水镜抿唇，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第45章 苦夏
走出院子后是非常曲折的回廊, 阳光被屋檐分割得支离破碎。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影子从后方遮蔽而下，将走在前方的清水镜完全裹进其中。
木屐和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努力地将自己的步子迈得更大一下, 好让他们之间能够稍微拉开一些距离。但是腿长的优势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身后的两个人始终能够不疾不徐地将距离缩短回原来的样子。
五条悟双手插在制服裤子的口袋里, 上半身向前倾斜。凭借身高的优势, 他轻易地从后方贴近了清水镜的侧脸。白发从黑发的边缘滑进, 交融后界限不再分明。
两侧的肩头同时下沉, 清水镜率先向身体的左侧看去。
指节处的疤痕颜色淡了许多, 不再像之前那样艳红。大概是经常用食指和中指夹香烟的缘故，中指指节有些弯曲。
凝聚的紫色映进清水镜的红瞳里，为了清水镜选择了看向他的缘故, 夏油杰的眼睛含-着点笑意。
清水镜记得很久之前教她插花的老师曾告诉过她, 紫色这种颜色在佛教中代表着悲伤, 所以不要取用这种色泽的花材。
是悲伤的话，有着这样紫色眼睛的杰为什么会感到快乐呢？
三个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清零, 清水镜被夏油杰和五条悟挤在中间。
唇-瓣蹭过耳尖的触感若有若无，五条悟的气息全都吐在她的脸上：“小镜在想什么呢？”
“在想关于仪式的事情。”清水镜把脸转向五条悟，露-出点纠结的神情。忽视了他使劲用脸颊蹭她面庞的举动，她伸手点了一下五条悟的鼻尖：“不想穿传统服饰, 不知道悟会不会嘲笑我，但我想要穿得漂亮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