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你,朕只剩天下江山了——映在月光里【完结】
时间:2024-09-24 14:35:23

  虞冯眼珠微转,道:“先前礼部高侍郎与户部陈侍郎前来榷场,他们已经回京,黄郎中可在途中与之相遇?”
  黄宗尚摇头,说了赶路之事,“我顾着办陛下交待的差使,日夜兼程,哪能与他们一样。呵呵,你们在雍州府估计不清楚京城之事,我与你们透露一二。严相对外称次子养在祖宅,极少出来见人,实则是十根指头都数不清的大傻子,严相怕丢人,关在府里不让其出来罢了。高侍郎将嫡幼女嫁给了大傻子为继妻,呵呵,为了掩人耳目,还装模作样将其送到祖宅去拜堂。真是可笑,京城人都背地里当乐子看。姓高的卖女求荣,方升为了侍郎,这次来榷场的肥差,被他得了去。”
  虞昉眉头微微皱了皱,京城那边的消息,不能只靠黄宗尚。她这段时日太忙,没能顾上,得赶紧安排好。
  “黄郎中有所不知,我身子不好,就是因为榷场那边出了些事情。”
  黄宗尚立刻睁大眼望着虞昉,一幅期盼着高樟出错的表情,追问道:“不知榷场发生了何事?”
  虞昉见黄宗尚一无所知,对雍州府的掌控力很是满意,消息未曾传出去,陈弩高樟亦没透露此事。
  不过消息满不了太久,要是虞昉不告诉黄宗尚,以他的为人,定会心生不满。这只信鸽变成老鸹,在景元帝面前呱呱讲坏话,坏了她的计划。
  “西梁丢了岁赐。”虞昉简单说了几句。
  黄宗尚大惊,“这也太胆大包天,敢从西梁人手上抢岁赐,那只能是乌孙人了。”
  “我也这般以为,不过西梁人咬定是雍州军所为。雍州府的情形,黄郎中最清楚不过,五万贯钱对雍州府来说,无异于车水杯薪,还违了朝廷旨意。我不清楚陈侍郎与高侍郎会如何想,如何向朝廷回禀此事,只我觉着,黄郎中是难得一见的聪明,明理,哪能瞒着你。唉,西梁人如此栽赃陷害,朝廷要是信了,我便真成了严相次子一般,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不是大傻子,做不出来如此冒险之事。”
  黄宗尚心中暗喜,高樟这次办砸了差使,最好因此被罢免,那他说不定就被升了上去。
  虞昉将黄宗尚的反应瞧在眼里,他脸上的窃喜浓得快掉下来。回到建安城之后,黄宗尚要向景元帝回禀差使,待面圣时,定会借此机会参奏其一本。
  将朝堂的水搅得更浑,再逼着西梁跳脚,她在雍州府就越稳,多争取些时间做准备。
  “黄郎中是好人,还是要谨慎一些,此事关乎大楚与西梁,还是莫要声张。高侍郎乃是严相的亲家,当小心为上。”
  黄宗尚霎时一惊,冲上头的喜悦逐渐消退。
  严相权势滔天,高樟身为他的亲家,哪能那般容易倒台。
  虞昉提醒得是,别弄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思及此,黄宗尚对虞昉更加亲近了。
  以前当她是无依无靠的皇后,此刻将她引为知己,很是推心置腹道:“虞将军,严相孙女严淑妃才貌双绝,最擅长作画,听说陛下与她经常在一起赏字画,严淑妃还给陛下画了好些画像。京城边关大为不同,陛下喜好风雅,虞将军还是学上一二。世家大族多势利,免遭他们背地嘲笑非议。”
  虞昉想到那幅画,眉毛微扬,平静道:“我无需学,我的才情亦如雍州府冬日的雪,纷纷扬扬下不完。”
  虞冯眼前不禁浮起虞昉蹩脚的字迹,眼角控制不住抽搐了几下。
  最让虞冯佩服之处,还是虞昉无论真假,甚至胡说八道,都能面不改色,说得真诚无比。
  黄宗尚也弄不清楚虞昉的才情,究竟如如雍州府的雪,还是雍州府的贫瘠。他见虞昉说得从容,倒也相信了七七八八。
  毕竟是百年虞氏,虞怀昭文武双全,聪慧无双,她身为虞氏女,又能差到何处去?
  虞昉将信交给了黄宗尚,托他转交给景元帝,再另加一根用红绳缠绕的棍子。
  黄宗尚一口应了,吃得醉醺醺,接了虞冯递来的银子,满意地回了驿馆。
  虞昉叫来其他几人,道:“我们在京城缺人打探消息,实在太过被动。这个人选,要聪明,能打听到真实,有用的消息。不知何人能胜任?”
  虞冯道:“以前大元帅在京城放了人,只后来雍州府的人手不足,京城那边也看得紧,渐渐就断了。在京城的人选,的确不好找。”
  桃娘子慢吞吞道:“闻十三最合适不过。”
  老钱飞快瞄了眼虞昉,道:“可惜闻十三伤了心,游历天下去了。”
  虞昉问道:“被我伤了心?”
  桃娘子抿嘴笑道:“闻十三是游侠儿,性情放荡不羁,生得也俊俏,颇有几分本事。闻十三很是仰慕将军,愿追随将军,侍奉将军左右。将军断然拒绝,闻十三便黯然离去了。”
  游侠儿交游广阔,有本事,仰慕她,还俊俏,的确很是适合。
  虞昉问道:“此事有几人知晓?”
  桃娘子:“闻十三倒懂规矩,并未张扬,只我们几人知道。”
  虞昉当即道:“将他找来,我让他侍奉!”
第18章
  闻十三浪荡,行踪不定,不过他祖籍明州,离去时曾称伤心过度,要回明州隐居。
  虞冯差人前往明州找寻闻十三,虞昉让老钱亲自前去请余老太爷。
  听到老钱上门,正在看账本的余老太爷猛地一愣,急着问道:“可是老七十三他们出事了?”
  上次虞昉来借粮,曾答应余老太爷送不成器的子孙去学习,他将最看中的余七,余十三送到了将军府。
  两人当然无法近身跟在虞昉身边,离长史虞冯也隔了好几层,起初做些打杂跑腿的活计,待后来熟悉之后,便改为做文笔书吏的活。
  余老太爷对此安排并不生气,心里反倒踏实了。余七余十三都不到弱冠之年,读书虽多,在庶务上还需锻炼。
  虞氏的军功,是一刀一箭世代拼杀,稳打稳扎而来。要是虞昉一下将两人放在紧要之处,余老太爷反而不放心,以为要让他们故意出错,好将其捧杀了。
  虞昉被封为皇后的消息人尽皆知,方老太爷他们来找余老太爷好几次,局势一下变得模糊,大家对此都暗含焦虑。
  几家的根都在雍州府,虽说雍州府位于边关,经常战乱,有虞氏守着,倒也无大碍。
  其他州府太平归太平,日子却并不那么好过。
  每个州府都有自己的世家大族,他们要融进去分一杯羹,伤筋断骨还是轻。赚几个钱,四下打点孝敬,落到手里的所剩无几,在贵人面前还得卑躬屈膝。
  雍州府吏治清明,只要规规矩矩做买卖,官府那边走个面子上的过场,赚来的银钱都能安心落袋。
  虞昉回到京城做皇后,朝廷将派别的官员来接手雍州。先不提西梁虎视眈眈,就凭着那些官员的腐败贪婪,他们就得脱几层皮,哪还能有今日的安稳日子过?
  且他们都不笨,景元帝立虞昉为后,这是要将虞氏的根从雍州府连根拔起。他们说不定被打为虞氏一系,遭到清算。
  余老太爷格外担忧,余七余十三在将军府做事,牵连更深,一旦朝廷算账,余氏将首当其冲。
  只眼下的节骨眼上,余氏上下数百人,余老太爷到底没让余七余十三辞掉差使。
  一来显得太过明显,二来余老太爷尚留记着虞氏对雍州府的大恩,三来余老太爷心底还有些隐约的希冀。
  虽未传开,余老太爷却已得知,西梁的岁赐被劫了。他首当其中想到的,便是雍州兵所为。
  雍州军与西梁打这么多年,只有雍州军能震慑西梁兵。西梁迄今也未有大动作,那是他们不敢,知道谁可以欺负。
  管事回道:“七少爷十少爷无事,小的见钱郎将笑嘻嘻,也不像是出事的模样。”
  余老太爷长舒口气,放下账本起身往门外走去,“快请进来。”
  管事忙跑到前面去迎接,余老太爷走到回廊中间,老钱已经跟着管事走了过来,他忙抬手见礼:“稀客稀客,钱郎将快请进来坐。”
  老钱抬了抬手,道:“老太爷莫客气了,我奉将军命来请老太爷前去一叙,不知老太爷可有空?”
  余老太爷怔了下,心道正好可以打听下,心中也有个底,忙道:“有空有空,不知将军何时方便见人?”
  “现在就可以。”老钱干脆利落答道,转身往外面走,“我们这就去。”
  余老太爷被噎了下,忙拉住老钱,“哎哎哎,过年过节的,哪能空手上门。”
  老钱脚在半空中停住,很快便理直气壮放下了,袖手望天,摆出一副我不懂,由着你们去的样子。
  余老太爷看一眼老钱,吩咐管事道:“我那里还有几坛陈年的好酒......”
  “将军身子不好,不能吃酒。”老钱继续望天,打断了余老太爷的话。
  “瞧我老糊涂了。”余老太爷笑呵呵,作势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对候着的管事道:“先前厨房刚买了半只黄羊,庄子你送来了鲜鱼,都带上,鱼羊鲜,正正好。”
  管事忙下去准备了,老钱听得裂了咧嘴,余老太爷道:“我们先走一步,别让将军等。”
  将军府没几步路,老钱走路前来,余老太爷受不住,准备了马车:“钱郎将请。”
  老钱便上了车,余老太爷随后上来,一坐落,老钱便道:“余老太爷,你也甭跟我这儿打听,我的嘴,严实得很,知道不知道,都不会往外吐露半个字。有话,你直接去问将军。”
  余老太爷被呛得差点咳嗽起来,无语道:“钱郎将真是......好好好,我不打听。”
  到了将军府,余老太爷被老钱领到了书房,落座后铃兰奉了茶,留下两人说话。
  虞昉道:“老太爷,你我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我先找上你。”
  余老太爷既荣幸又忐忑,如何都摸不清虞昉的想法。
  “余老太爷这些年经营有方,买卖做得很是不错,我有笔买卖要交给你,只赚不亏。”
  除非皇家当官,哪有只赚不亏的买卖。余老太爷听罢,心中更不安了。
  “不过,盈利只有一成,一成净利。这一成净利,是付给余老太爷的人手,路线,经验的利。”
  余老太爷咽了咽口水,道:“虞氏庇佑雍州府近百年,余家也是得了大元帅,将军拼劲全力杀退西梁,余家上下老小方能安居乐业。将军与老朽提利,老朽的老脸朝何处搁。只不知将军,打算借老朽做何事?”
  “余老太爷这般说就见外了。在商言商,我这个人也说话算话。以前向余老太爷借钱粮,说过要还,定不会食言。这一成利。算是还给余老太爷的利息。现在,我要借余老太爷的手,还余老太爷的粮食债。”
  虞昉被立为皇后,理应回京成亲,但她的举动,并无半点回京之意。
  粮食,钱财......
  余老太爷心头惊涛骇浪,极力稳住,神色还是透露了出来,虞昉都瞧在眼里。
  “我想借余老太爷的商队,前往夏州买粮食。只要有粮食,无论什么价钱,都答应他们。余老太爷再将夏州粮食价钱,散播到甘州等临近的州府去。”
  听到这里,余老太爷已经震惊莫名,呆坐在了那里。
  粮食,铁等属于朝廷明令禁止出卖到番国的货物。他是买卖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有利可图,自然有人铤而走险。足够多的利,哪怕是抄家流放也有人会做。
  商人门道尤其多,无论西梁大楚皆如此。
  虞昉面色寻常道:“余老太爷若是觉着为难,做不到,无妨,我断不会为难你,再找别人就是。”
  余老太爷斟酌再三,终是问道:“将军,老朽斗胆问一句,将军何时进京?”
  虞昉靠进椅子里,手把玩着印章,懒洋洋道:“雍州府这一摊子事,我哪走得开。”
  走不开,那便是要继续留在雍州府了。
  余老太爷心底的希冀大致得到了证实,脑中百转千回,终是心一横,肯定地道:“将军,这笔买卖,老朽接了!”
  虞昉眉毛微挑,道:“余老太爷果真是爽快人。过完年就是春,春耕不能缺了粮食,余老太爷得抓紧安排,挑选几个信得过,可靠的人前去夏州。我不擅长做买卖,不过有个建议,余老太爷觉着可行,可以借鉴一二。西梁大皇子梁恪的买卖做得大,榷场那边的买卖,梁恪占了七八成,夏州定也有他门下的商人,去跟梁恪门下的商人买粮食,定不会落空。”
  夏州是五皇子梁恂的地盘,虞昉此举,两兄弟势必会反目。
  不过余老太爷绝不提买卖之外的事情,道:“将军谦虚了,将军的建议很是中肯,老朽觉着很是可行。将军,老朽有件事不明白,为何将军不直接到甘州陕州,或更远一些的江南等地去买粮食?”
  虞昉微笑道:“大楚人不坑大楚人。”
  江南路远,粮食运到雍州府的本钱昂贵,且太过显眼。陕州甘州本来贫瘠,要是大量买粮,弄得粮食大涨,苦的还是穷人百姓。
  前去夏州买粮,便无需有此顾虑。最好能搅得夏州,西梁大乱。
  西梁粮价散播出去,有图利的商人敢运粮食前往西梁赚钱,虞昉对此定有安排。
  至于如何安排,余老太爷不敢多问了。
  余老太爷一愣,顿时跟着笑了起来,抬手一礼,道:“将军高义,不愧为虞氏人。”
  虞昉笑了笑,叫了铃兰去看虞冯可有空,请他前来商议细节。
  虞冯没一会便来了,几人商议到傍晚,灶房的鱼羊鲜也做好了。虞昉留了余老太爷用晚饭,将余七余十三一并也叫了来。
  虞昉神色温和,仔细问了他们一些当差的事情,指出了些问题,再认真夸赞了他们几句。
  余老太爷脸上的笑撕都撕不下去,鱼羊鲜吃得红光满面,被余七余十三搀扶着满意离开。
  饭后虞昉回房歇息,铃兰前去准备热水洗漱。她刚拆下发髻,虞邵南进了屋,回禀道:“将军,寻到了闻十三,大概明日下午便会到。”
  虞昉诧异了下,“这般快?”
  虞邵南道:“他恰好来雍州府寻将军,已到了甘州府。”
  虞昉打量着虞邵南,他背着灯光,清瘦的身形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声音低沉,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自从她允许闻十三来侍奉,黑塔与虞邵南情绪就不大对劲。
  攘外必先安内。
  虞昉放下手上的发钗,缓缓朝他走去。
  虞邵南看到地上的人影逐渐靠近,惊惶抬起头,她盈盈的笑脸已在眼前,心里霎时兵荒马乱,呼吸都停滞了。
第19章
  虞昉凝望着他,声音温软:“阿南,你我关系非同一般,有些话,我不得不与你说。”
  虞邵南拽紧背在身后,无助地点头。
  虞昉道:“阿南,你是我的亲卫,在我身边已经多年。过去现在虽不同。但是阿南___”
  虞邵南呼吸都停滞了,慌乱又期盼,等着虞昉接下来的话。
  虞昉道:“其他人都是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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