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时间都在这句话出的时候短暂停歇了一下,蒲从舟好容易找回了自己呼吸的频率。
“没必要……我真觉得没必要这样。”反正那维莱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蒲从舟也懒得和他周旋了,手一摊,破罐子破摔地说,“哎,你说得这么明白干什么啊,随便找个合理的理由,不是对你好对我也好吗?”
“你……”那维莱特呼吸急促了几分,眸光也跟着乱了两分,看得蒲从舟心揪了一下――天啊,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蒲从舟撇过头,不去和那维莱特对视,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实话实说:“我就是不想留在你身边,怎么了?”
身边的呼吸声渐渐静下来,隔了很久,蒲从舟只能听到窗外海水翻腾的声音,以及咖啡馆门外悬挂的风铃轻盈的叮咚声。
不知过了多久,蒲从舟才听那维莱特轻声说:“……之前,是你答应的。”
……
“那维莱特,我接受你的追求。”
……
久远的声音骤然响起,蒲从舟一瞬间好似又被拉回了那个柔软浪漫的夜晚,那维莱特忽地泛起波澜的淡紫色双眸,隐匿在轻盈的月光间……
还有那个落在手背上酥麻的吻。
……
蒲从舟有些承受不住,闭了闭眼,转头对上那维莱特的眼神,说:“……对不起,那维莱特。”
这话一出,撞见那维莱特淡紫色狭长的眸子,蒲从舟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连声音都在颤抖。
蒲从舟强撑着自己笑了下,垂下头,有点丧气地说:“真的很抱歉……我当时以为你是假的,是个我自己想象出来或者史莱姆捏出来的幻影,我我我……我真没想到你是真的啊!也没想到你你你……假如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轻易答应你――哎,那维莱特,你在听吗?”
风吹起那维莱特耳边一缕雪白的长发,黯淡的灯光下,他身后的湛蓝色飘带状的鳍熠熠生辉。
蒲从舟悄悄瞧了眼那维莱特,小声问:“那维莱特?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啦……你你你别这样――”
“……好。”那维莱特闭了闭眼,这才抬眸看向蒲从舟,温和地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啊……”蒲从舟眨了眨眼,完全没想到那维莱特答应的这么快,不可思议地看向那维莱特,“真的?”
“嗯。”那维莱特轻轻点头。
“你不生气?”蒲从舟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那维莱特叹了口气,站起身,将泡泡橘果酱递到蒲从舟身前,看着她接过。
“也不难过?”蒲从舟接过泡泡橘果酱,抱在怀里,试探地问。
“不难过。”那维莱特点点头,率先走到咖啡馆的门前,向莉雅丝温和地道了别。
蒲从舟知道也到时间了,跳起身,跟在那维莱特身后小跑到门口,看着那维莱特拉开咖啡馆的门――
“轰!”雨水倾泻而下。
水流在屋檐上凝聚成水柱落下,硕大的雨珠敲击着地面上流淌的水流,迸溅出水花。
……
“我的情绪波动,会影响枫丹的天气。如果我情绪低落,枫丹就会下起大雨。”
……
“……这就是你说的,不难过?”蒲从舟难以置信地瞪着这倾盆大雨,伸出手接住了一滴水珠。
“……抱歉。”那维莱特沉默了下,对蒲从舟轻一点头,“我去取伞,回来接你。”
“哎那你――”蒲从舟见那维莱特抬起步伐,就往雨幕里走去,一时间有些懵了,情急之下一把揪住那维莱特的袖口,气急败坏地说,“你又要去淋雨?”
“你……”那维莱特步伐一滞,他停了停,才回头,略垂首,望着蒲从舟的发旋,温和地问,“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不希望我走进雨里?”
“不是,”蒲从舟有些急了,“什么什么原因?不需要原因啊,只要是个人,要去淋雨,我都会拦的啊――这不能这样做,不好的――”
“任何人吗……我知道了。”那维莱特轻一点头,转身,缓缓蹲下,对蒲从舟平静地说,“你等我一会,我去取了伞就回来接你。我是水龙王,只是一点雨,没事的。”
“啊――”蒲从舟看那维莱特走进雨里,又四周看看像是牢笼的雨幕,多少也有点慌张,说,“那你要记得回来找我啊。”
“……会的。”那维莱特说完后,轻轻闭了下眼。
……虽然那维莱特没有明说,但是蒲从舟莫名从他那一闭眼中读出了一句话。
“我不像你。”
……
蒲从舟伸了下手,犹豫了一瞬――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蒲从舟没有拉住那维莱特,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
四周的行人早就寥寥,在这样深邃的雨夜里,只有黯淡的路灯穿过雨幕,勾勒出模糊的雨水轮廓。
钟离撑着伞,恰好撞见那维莱特从雨幕中走来。钟离和那维莱特简单地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就这样擦肩而过。
蒲从舟蹲在咖啡店门前,左瞧瞧右瞧瞧,忽然见到撑伞缓缓走近的身影,噌地站起身,兴奋地招招手,说:“爹地――帝君!你来接我啦!”
“嗯。”钟离微笑着走到蒲从舟身侧,将伞往她的方向倾斜了下,“看下了雨,怕你寻不到路,就来找你了。”
蒲从舟毫不客气地蹿到伞下,挽住钟离的臂弯,“咦”了一声,问:“风神大人呢?”
“小蒲公英,我在这呢。”温迪笑着落在两人身前,身上罩着一层风场,恰好将雨水隔开。
蒲从舟瞧着温迪,无奈了:“……对啊,可以用元素力。我刚刚怎么就傻了呢。”
“不只是你,我刚刚看那维莱特也没想着用元素力,淋着雨在路上走呢。”温迪耸了耸肩,好奇地问,“这就是水元素龙的兴趣爱好吗?好特别呢。”
“……兴趣爱好?”蒲从舟有些惊讶,跟着钟离走在雨里,看风元素吹走了飘进伞下的雨丝,一边问,“你怎么会觉得这是兴趣爱好……这样淋雨很糟糕啊,是个坏习惯!”
“什么坏习惯,他是水龙,喜欢淋雨怎么了。”温迪笑眯眯的,很轻快地说,“我和特瓦林都喜欢吹风啊!你也不能说摩拉克斯喜欢住在岩石洞里,也是个坏习惯吧?对吧摩拉克斯?”
“确实如此。”钟离颔首,温和地对蒲从舟说,“那维莱特与你不同,他司管天下万水,作为元素龙的他,身为‘无根之水’的雨水落在身上,或许对他有所增益。”
“居然是这样吗……”蒲从舟若有所思地说。
钟离轻轻“嗯”了一声,侧过头询问蒲从舟,说:“你决定好了吗?”
“嗯,决定了。”蒲从舟垂眸,小声说,“我刚刚和那维莱特说过了,我和爹地你一起回璃月……我揣的那个龙崽崽,当我们璃月的元素龙也挺好的。”
钟离失笑,停了一会,才看向蒲从舟,点了下头,说:“好。”
蒲从舟也轻“嗯”了一声,一时无言,静静走在钟离身侧。
走了几步后,蒲从舟忽然刹住步伐,重重地跺了跺脚,懊恼地捂脸:“哎呀!”
“怎么?”钟离侧过头,询问说。
“我……刚刚那维莱特说是回来给我送伞来着……我把这事给忘了……”蒲从舟期期艾艾地说,抬头看向钟离,有些为难地试探说,“帝君,要不你先走,我回去?”
“嗯……大约不必。”
“嗯……这倒不必。”钟离思考了一会,冷静地说,“我刚刚来时,已经遇见了那维莱特。他大约也知道我来接你了。”
“啊,那就好。”蒲从舟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扬起一个笑容,对钟离说,“那爹地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困了……”
“好。”钟离温和地说。
……就在这时,飞在最前方的温迪忽然传音到钟离耳边,是带着笑的调侃语气。
“那个摩拉克斯啊,我跟你赌一把怎么样?我就赌那笨蛋水龙还会回来找小蒲公英,然后扑个空哦。”
钟离的步子顿了下。
“啊?爹地,怎么啦?”蒲从舟注意到这个细节,扭头看向钟离,有些茫然地问。
钟离沉默了一会,轻一摇头,还是说:“无事。”
“哦……”蒲从舟也没多想,把这事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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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温迪、蒲从舟三人回到那维莱特安排的住所时,蒲从舟刚踏上台阶,一扭头,就见雨“哗”一声下得更大了,彻底模糊了整个街道。
蒲从舟“咦”了一声,自言自语说:“这是又怎么了……”
钟离眸光微微动了下,轻轻一叹:“果然啊……”
“果然什么?”蒲从舟奇怪地问。
温迪轻一抬手,绿色的斗篷在风中扬起,所有的雨滴被一卷风带了出去,四周一下变得干燥舒适。
“哎呀,什么果然不果然的,我们一行人岁数加起来都快一万岁了,还纠结这事……”温迪笑着走上台阶,一边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别管这雨啦,我刚刚从枫丹的酒馆弄来了几坛不错的泡泡橘酿――小蒲公英,你要不要来我房间尝一尝?”
又是泡泡橘!蒲从舟紧了紧手上的那罐果酱,嘿嘿干笑着。
“巴巴托斯。”钟离无奈地提醒道。
“不喝就不喝,酒又不是什么坏东西。”温迪耸了耸肩,和蒲从舟招了招手,笑着说,“行了,我自己喝就是――你也早点休息啊。”
蒲从舟点点头,跟着温迪走上台阶。
走到蒲从舟的卧房时,温迪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钟离帮蒲从舟推开房门,有些唏嘘地说:“这那维莱特倒是安排得很妥帖啊――这种城市的中心路段,能找到这么好的房间,也是难得。”
蒲从舟一声不吭地走进房间,刚进去,就听钟离轻叹一声,温和地说:“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边的事我会帮你解决。这些时日,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出门,在屋里留着便是。”
“啊,好哦。”蒲从舟应了一声。
钟离和温迪走后,蒲从舟才小心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灯光昏暗,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格外明显。
蒲从舟走到窗前,透过玻璃,望向外头隔着雨幕的阑珊街道,自言自语地说:“……不会真扑了个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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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从舟彻底发挥了自己的“宅”属性,蹲在了这件屋里整整两天――甚至连三餐都是由旅店的人送上门的。
――直到第三天早上,蒲从舟想起了一件很要紧的事。
蒲从舟踮着角,小心地走出房间,问走廊上的服务生:“您好,请问一下,你们这有没有千灵慕斯啊?”
服务生快步走到蒲从舟身边,略带歉意地说:“抱歉,现在并非千灵节,整个枫丹制作‘千灵慕斯’的只有一家店。”
“啊,好。”蒲从舟点点头,询问说,“你们能把地址给我吗?”
……对,这就是要紧的事。好容易来到枫丹,最喜欢的甜点还没吃呢!之前以为是幻境,蒲从舟觉得永远都吃不到那味道了……既然有机会,那还不得抓紧多吃一点。
蒲从舟拿着服务生给的地址,一路问了过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沫芒宫附近。
……好像昨天听温迪提过一嘴,今天是他们在枫丹留的最后一天来着,所以要和那维莱特道别。
蒲从舟明显不想去,钟离也没劝,这事就这样搁着了。
蒲从舟鬼使神差地就往沫芒宫走去。
之前无数次走向这座宏伟的宫殿都是在梦境,这次却是在现实中故地重游。沫芒宫的前厅是开放的,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却有一位美露莘看守,拦着无关人员。
蒲从舟本来只是想在前厅逛一圈,但走到那维莱特办公室门口时,塞德娜一眼认出她,严肃的小脸瞬间露出了笑容,对蒲从舟招招手,非常友善地说:“舟舟是来找那维莱特大人的吧?正好,现在那维莱特大人正在和两位贵客交谈呢。”
“啊……好,谢谢你,塞德娜。”蒲从舟僵硬地点了下头,刚好也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就往办公室门边靠近了下――
门虚掩着,所有的交谈声都清晰可闻。
然后蒲从舟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
“……舟舟目前腹中所孕育的还是水元素之力。她受风神眷顾,水元素……怕会让她有所不适。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向璃月递交外交文书,能给予舟舟些许帮助。”
“嗯……怕是不妥。”钟离平静地说,“那维莱特先生,您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若我与风神巴巴托斯向您递交外交文书,几年内多次出入枫丹,您或许也不会答应。”
“我明白您的顾虑。”那维莱特说,“但枫丹与璃月素来有贸易往来,如果我是因此――”
“咦,怎么外交事务也归你这个大审判官管啊?”温迪奇怪地问。
“是的。”那维莱特礼貌地说,“一直以来,都是我负责相关事宜。只是由于我的工作性质,大多数时候不曾离开枫丹。”
“唔……您或许误会了。”钟离沉吟一会,说,“我认为,您如果想过问舟舟的事,或许问她本人更加方便。舟舟是自由身,她若愿意留在枫丹,对你而言,自是最好。”
那维莱特沉默了。
“舟舟大约是不愿的,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一连这么多天不出门。”钟离轻叹着说,“所以这件事就揭过吧。一次便算了,若是多次出入他国,‘天理’的规则之下,也是不妥当的。”
“好,我明白了。”那维莱特说,停了下,又问,“即使有合理的原因,也不可么?并且,我是枫丹的水龙王,并未与‘天理’签下‘契约’,若是脱离枫丹本身规则的束缚……”
这居然是要辞职了!
偷听壁角的蒲从舟心忽地揪起来,垂眸看着微微颤抖的指尖,有点紧张地听着下文。
第32章 枫丹
钟离沉默一会,才缓缓问:“你有这样的想法,芙卡洛斯是否知道?”
“啊。”那维莱特停了下,才很认真地解释说,“我是应芙卡洛斯之邀才来枫丹廷担任最高审判官一职……若是按照‘璃月’的说法,并未与她签订正式的‘契约’。”
“舟舟腹中的水元素之力与我同源,确实是我的孩子。”那维莱特停了下,才说,“若我能在舟舟身边,为她梳理水元素力……她也能少些不适。”
办公室内传来清脆的“咔嚓”一声,似是钟离搁下了茶盏,长长一叹:“倒也不必。”
“我虽然不懂人类的情感,也不是很了解人类的规则。但是我曾看龙蜥间伴侣,也未曾有丢弃孕期母体不顾的现象……舟舟于我,与枫丹于我一般,都是原则问题,并无高下之分。”
又是长久的一阵停顿,蒲从舟才停钟离轻叹一声,平静地说:“抱歉……但还是容我多问一句。”
钟离顿了下,才问:“你这样说……是原本就打算如此,还是知道舟舟在门外,说与她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