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微微点头,再次起身,对蒲从舟说:“跟我来。”
蒲从舟跟在那维莱特身后,走出他的办公室,穿过昏暗的灯光来到外边。
神像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在蒲从舟面前模糊了一瞬,像是扭曲的模样。
蒲从舟当然熟识整个提瓦特大陆所有的七天神像模样,但眼前这神像却在梦境中被扭曲了,完全与她记忆中的七尊神像截然不同。
嗯,果然这里不是提瓦特大陆,这里就是一个异世界。蒲从舟笃定了她的想法。
那维莱特顺着喷泉前行,缓缓走近一处楼阁。楼阁的守卫瞬间立正,严肃说:“晚上好,最高审判官大人。”
“晚上好。”那维莱特礼貌地说,“我想查询最近五十年的枫丹大事记,以及一些基础资料。”
“好,没有问题。”守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什么也没问,领着那维莱特进屋。
那维莱特等了一会,温和地望着蒲从舟,等她进屋后才尾随而入,然后门在两人身后一齐重重合上,喀嚓一声上了锁。
“我去。”蒲从舟被落锁声吓了一跳,问那维莱特,“你带我来的这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可怕?”
那维莱特没有回答,一直等守卫将那维莱特需要的书籍找整齐,放在檀木桌上,礼貌地和他作别,得到那维莱特的许可正步离去。
“外边的资料不够准确。”那维莱特伸手点燃桌上的煤油灯,火光微微晃荡,平静地说,“这里的资料经过史学家和档案学者的认证和整理,才能保证相对的准确度。这里是枫丹最机密的档案馆,不对外开放。”
“哦这样啊……你的思维还不错嘛。”蒲从舟好奇地瞧着那些大部头书,简单扫了几眼,发现文字和璃月的文字仍然是一模一样的。
看来这个梦境自带翻译功能。
“你想看些什么,我为你翻页。”那维莱特说。
蒲从舟随手指了几本出来,那维莱特刚刚将书本取出,放在桌上翻开,蒲从舟就周期了眉头:“不行,太暗了。”
蒲从舟可怜巴巴地瞅着桌上那只快熄灭了的煤油灯。
眼睛都快坏了。
那维莱特沉默了一会,旋即空中出现几个深蓝色的光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颜色难看。”蒲从舟不满意地说。
那维莱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敲击了两下桌面,光球变成了淡淡的明黄色。
这下不仅亮,还护眼。蒲从舟满意地点点头,凑在那维莱特身边,伸着脖子看书。然后没看几页蒲从舟就受不了了,脖子酸。
那维莱特明显也注意到这一点,无奈地看向蒲从舟。
“所以还是得……”
“嗯,应该是。”
于是蒲从舟又坐上了那维莱特的腿。
呼吸声就落在耳边,难以避免的雪白发丝缭绕在蒲从舟的肩颈,触碰间翻着书籍的动作有规律而缓慢,像是一种奇异的折磨。
蒲从舟忽然觉得有点不自然,但还是很快把这种感觉甩开,调整了下姿势,在那维莱特的怀里缩了缩,然后被他脖子上戴着的领结磕着了。
“……领结脱了,行吗?”蒲从舟缩了下,扯了扯那维莱特脖子上的深蓝色领结,头疼地说。
那维莱特沉默了会,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繁复的缎带和金属装饰,斟酌一会,才说:“或者都脱下,只剩衬衫,可以吗?”
这话一出,蒲从舟彻底无语了,抬头瞪着那维莱特。但那维莱特的神情很认真,平静地等着蒲从舟回答,丝毫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显然这是那维莱特认真考虑之后提出来的建议。
蒲从舟拿这条无辜的水龙彻底没办法了,咬牙说:“行,别脱,都别脱,就这样穿着。”
“好。”那维莱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动作间发丝摩挲,蒲从舟又有些难耐地动了动,一个不小心头撞上了那维莱特下颌,两人双双闷哼一声。
……好,很好。蒲从舟在那维莱特腿上正襟危坐,这下是彻彻底底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了。
看书看书看书……天啊,这个国家的重大贵族名册。
马丁比利尔弗里斯……
佩蒂特家族……
什么鬼的字都能进行排列组合?
蒲从舟记得昏昏沉沉,最后忍无可忍,对那维莱特说:“换一本。”
那维莱特从善如流,换着一本枫丹近五十年来贵族成员意外死亡的记录给蒲从舟看。这下很好,这些贵族们死得千奇百怪,看得蒲从舟精神一振。
轻柔的翻书声混杂着那维莱特清浅的呼吸,煤油灯微微摇晃,这个夜晚除了偶尔几声虫鸣,寂静无声。
风有点暖,天气有点闷。蒲从舟不知不觉有些困,忽然看到了一个名字,皱了皱眉:“咦,‘罗尔・佩蒂特,自杀’……就在前几天?”
“怎么了?”那维莱特指尖微微一顿,问。
“没什么,只是这个姓氏看着有点眼熟……嗯,也不是眼熟,只是有点奇怪。”蒲从舟皱着眉说,“算了,不想了。”
差不多把几本书都看了遍,蒲从舟也对这个国度有着大致的了解,又让那维莱特拿起了贵族名册。
等那维莱特回过神,发现蒲从舟已经蜷缩在他的臂弯睡着了。
和平日里经常炸毛的飒爽样不同,蒲从舟长长的睫毛乖顺地垂下,落在眼睑上形成一点柔软浅淡的阴翳。呼吸绵长,下意识还蹭了蹭他的长发。
那维莱特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第8章 枫丹
……这种感觉,确实是那维莱特从未有过的。
那维莱特花了几秒钟,冷静地思索了一下成因。无果。
很好,那便不再去想了。
蒲从舟的呼吸声轻盈而绵长,那维莱特垂眸,凝视着她的侧脸半晌,略微调整了下手臂的弧度,让她能睡得更加舒服一些。
蒲从舟微微蹙了蹙眉,下意识往那维莱特的怀里缩了一下。那维莱特眸光微微一动,心中轻轻一叹,开始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桌面上散落的书籍。
忽然,蒲从舟的眉宇越皱越深,神情逐渐变得痛苦,忽然闷哼一声,睁开了眼――
“呼――”蒲从舟猛地撑起身子,揪着那维莱特的衣领,气喘吁吁地盯着那维莱特,一字一顿地说,“……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旋即回过神,镇定地问。
“罗尔・佩蒂特,前几天自杀的那个,佩蒂特家族这一代家主的亲弟弟。”蒲从舟说,“他有一个儿子,叫塔伦――就是上回被柯莉黛儿打的那个小男孩,你还记得吗?”
那维莱特缓缓垂眸,点了下头:“记得。”
“事情不可能这么巧。”蒲从舟冷静地从那维莱特腿上跳下来,在木桌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去查,你去查,这件事肯定有问题!”
“也许和弗里斯家族的税款有关。”那维莱特平缓地说。
“柯莉黛儿・弗里斯。”蒲从舟咬牙说,“偷税漏税,还杀人……恶劣,真的太恶劣了!”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维莱特平静地把桌子上的一摞书整理好,轻轻挥了下手,熄灭了半空中飘着的几个光球,只剩下一盏煤油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芒,“这件事特巡队进行了极其严密的搜索和逻辑链分析,确实判断这位……罗尔・佩蒂特先生是自杀身亡,因此才将它录入枫丹的最高档案馆。你如果愿意,我能为你调出卷宗。”
“行,调出吧。”蒲从舟毫不犹豫地说。
那维莱特轻轻叹了一声,摇摇头。
“怎么?为什么不行啊?”蒲从舟问。
“太晚了。守卫已经去休息了。”那维莱特温和地对蒲从舟说,“……你也倦了,先去睡觉吧。等下次你来,我为你调。”
“好吧。”蒲从舟耸耸肩,说,“先睡觉先睡觉……啊,真的困困的啊。”
这回两人算是睡得各怀心思,那维莱特沐浴出来时,轻轻抱起蒲从舟,她居然还有点儿走神。
“你在想什么?”轻柔地为蒲从舟整理好额前的碎发后,那维莱特扶着她一边在床边坐下,一边问。
“啊,就是塔伦父亲自杀的事。”蒲从舟若有所思地说,随手扯了扯那维莱特雪白柔软的发丝,有些漫不经心,“我在想啊,这塔伦父亲走了,塔伦在他的家族会不会过得不好啊?”
那维莱特原以为蒲从舟是因担心自己干涉佩蒂特家族和弗里斯家族之间的事才引起惨剧,没想到她竟然在忧心塔伦的安危,不由有些怔愣,停了下,才说:“这你不必忧心,特巡队会对塔伦的生活状况进行定期跟踪,保障他的安全。”
“不错啊,还挺周密的。”蒲从舟懒洋洋地往那维莱特怀里缩了缩,安心地靠在他的胸膛上,闭上眼睛,“那我就放心了。”
“好。”那维莱特小心翼翼地保持了一个距离,轻柔地环住蒲从舟的长发,轻声说,“晚安。”
“晚安。”蒲从舟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陷入了梦境。
又是在深水中浮起的感受,蒲从舟一点点从幻境中抽离。
那维莱特静静注视着蒲从舟的睡颜,默默等待着她消失。
轮廓渐渐模糊,然后怀中再次一空――像是忽然间的缺失。那维莱特平静地整理好床榻微微凌乱的被子,唯一的一点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维莱特索性也不强迫自己继续休息,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沫芒宫的这间套房位置极高,从上往下俯视,恰好能将整个枫丹廷尽收眼底,人间灯火的点点灯光,还有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
蒲从舟醒了。她撑起身子,盯着自己身上盖着的棉被,然后狠命地晃了晃脑袋……啊。
蒲从舟听到了大海的声音。果然是脑子进水了哈哈哈哈。
蒲从舟算是弄明白了,那个梦境是连续的,她可以像打怪升级一样连续进入这个梦境……直到水史莱姆带给她的影响消失。
至于到底进入梦境的频率怎么样,或许还应该多多试验?
蒲从舟认真思索了下,觉得梦境估计和水元素有关,她或许可以在入夜的时候试试看,而在此之前……
蒲从舟穿好衣服,往璃月港的月海亭飞去。
落在璃月港的时候,意外发现钟离居然在和甘雨谈话,见到她来,两人都停下向蒲从舟望来。
甘雨欣喜地说:“舟舟怎么今天有空,来月海亭玩呀?”
“哈哈,心血来潮。”蒲从舟回答说,然后想了下,问甘雨,“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工作,能查阅璃月卷宗的?”
甘雨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回答,钟离就轻轻一笑,温和地对蒲从舟说:“正巧,我方才还与甘雨论及此事。这段时间,璃月港的卷宗过于繁多,单单是由普通文职人员整理,未免有些不成体系……因此,我正与甘雨商议,设置一个职位,能总体整合璃月港卷宗。”
“是的。”甘雨也点点头,说,“这个岗位要求要有极高的眼界和积累,并且不涉及决策,有些枯燥……你来的正好,我还担忧这个职位找不到人呢。”
“好哦,就这个吧!”蒲从舟毫不犹豫地点头。
“啊,那事情就顺利解决了!我这就去准备,让你入职……”甘雨抱着一堆卷宗,对钟离匆匆忙忙点了点头,说,“帝君,我先去忙了。”
“好。”钟离颔首,温和地说,“辛苦了。”
甘雨抱着比人还高的卷宗离开了,屋内只剩下钟离和蒲从舟。
蒲从舟的目光摇晃了下,正也想跑路,就听钟离问:“昨日听你还不愿来此,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了?”
蒲从舟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对钟离道:“帝君不是说想让我‘入世’吗,我想啊,只有我看了足够多的事,才能……嗯,心理上的长大?”
“长大?”钟离若有所思。
“是啊。”蒲从舟笑嘻嘻地比划了一下,凑到钟离身边,轻轻揪了揪他的龙鳞下摆,问,“爹地,我是不是长大了一点点啊?”
钟离温和地笑了,垂眸,伸手摸了摸蒲从舟的头顶,说:“心态的‘长大’并未像你想象得这般容易。”
“啊?”蒲从舟见钟离慢悠悠地坐下,甚至还取出了茶具,连忙凑过去,问,“那我该怎么做才能长大?”
“入世够久,经历颇多。”钟离轻轻舀起一勺清泉,放火烫上温着,“而且并不只是普通的‘经历’,需有波澜,有遗憾,有悲欢离合……”
蒲从舟一边使劲点头,一边想着哈哈哈史莱姆给她提供的梦境似乎都能满足钟离说的这一切呢。
“这对你而言,在这个时代,似乎挺难做到。”钟离温和地笑了,挑了点茶叶,温和地看向蒲从舟,“不过,一直无法‘长大’,也不是什么坏事。”
“怎么不是坏事啦。”蒲从舟哼了一声,歪了歪头,瞧着钟离,撒娇道,“我总不能一直靠着帝君、没办法独立吧……”
钟离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都这般大了……唉,其实也并无不可。”
蒲从舟又哼了一声,轻轻拂了下衣袖,转身就走。
“不喝些茶水?怎么走得这么匆忙。”钟离询问道。
“不了不了不了……”蒲从舟挥挥手,随意地说,“爹地你茶泡得很好,自己留着喝吧。”
“急着去哪?”钟离又问。
“去‘成长’呢!”蒲从舟扔下这句话,驱使着风元素力,一溜烟飞没影了。
望着蒲从舟的背影消失,钟离手中还捏着茶针,无奈地轻轻摇头:“……都多大了,还和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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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从舟一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就迅速去附近的溪水里打了一桶的清泉,倒进了浴缸。
然后蒲从舟斟酌了一下,把自己泡了进去。……或许只要自己接触足够多了水元素,就能再次进入那个梦境?蒲从舟这样想着,从书架上掏出一本画本子,认认真真地脱了衣服跳进水里,然后继续泡着。
这一泡就是一整天。
等蒲从舟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这并没有用,她还是没能做到那个梦。
……算了,放弃吧。
蒲从舟把水倒了,自己捧着脸想了一会,甚至想再弄几百只水史莱姆给自己砸一下,但一则弄史莱姆需要时间,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这次钟离会不会允许她弄到还是一回事,另一则……
窗边传来奇怪的咔嚓声,蒲从舟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居然是一只小巧玲珑的机械鸟,血红玲珑的鸟嘴上还衔着一小卷纸。
“已备好一切,你随时可来。”
甘雨清秀的字体。
蒲从舟把小纸条揉了揉,小鸟也装到了衣兜里。
……另一则就是,蒲从舟也要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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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卷宗,你确定一天可以整理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