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准备的材料,说我涉及什么大案,也是夸大其词了。只要对方有关系,真想查,很容易就查出来。
所以,既然皮衣男还没完全放弃这套房子,我们就一定要快刀斩乱麻,免得节外生枝。
“所以,我们只能采取备用方案。”钱笑果断地在听筒里说,“我们替换抵押物。也就是说,在借贷双方协商同意的情况之下,可以由借款人提供新的抵押物换出原来的抵押物,或者以第三人担保的方式替代现有抵押物。”
这个方案,让我眼前一亮:“替换抵押物?你的意思是……我们和他们商量,用石林妈妈的那套房子来代替我的房子?”
钱笑“嗯”了一声:“虽然他们那套房子价值不如这个高,但也不是不能谈。何况,石林不是早就不去工厂了吗?那你就是唯一的老板娘,你说了算。石林妈妈上次不也说,这工厂就是你们夫妻俩的共同财产吗?连带工厂,一块抵上,我就不信那帮高利贷不动心!”
如果连带上工厂,不用多说,他当然会十分动心。这笔账傻子都能算的明白。
只是,这个方案的唯一阻碍,就是石林妈妈。
她能肯吗?她当然不肯了。
而至于怎么“说服”她,那就看皮衣男自己的本事了。
3
我和钱笑分头行动。她负责和皮衣男谈判,而我负责尽快把房子卖出去,房款落袋为安。
钱笑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已经和皮衣男谈妥,而我这头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卖房子,本来就不是一件朝夕就能成的事。何况我这房子之前被高~利贷折腾过,邻居都知道,稍微多问两句,买主就变卦了。
所以,虽然看房的人不少,但一直都没能顺利成交,让我不免有些心急。
那天中午,中介小哥又给我来了个电话。
“姐,你晚上在家吗?有个客户要来看房子。我知道你一般晚上不让看房的,但是这个女客户白天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只有等晚上下班后才能从郊区赶过来。她大概……晚上八点钟左右到,看完就走,绝不打扰你休息,行吗?”
我有些迟疑。
眼下石林正躲在暗处盯着我,高利贷那伙人又神出鬼没,我不能不谨慎。
但考虑到对方是个女客户,也有稳定工作,为了能尽快卖掉房子,我最终还是同意了。
反正中介小哥到时候也会亲自陪客户过来的,我再送点礼物,让门口那个已经很熟的保安也过来撑下场面,正常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是没想到,对方提前十分钟按响了门铃。七点五十分,保安磨磨蹭蹭还没过来。
我透过猫眼看出去,只见昏黄的走道里,一个中年女人正站在猫眼前,拿着张湿巾在擦手。在她身后,是穿着房产公司统一的西装,正背着脸讲着电话的男人。
打了个电话给保安,那边颇有些恼火地说,有人在和他扯停车费的事,他处理完再过来。
也不好让中介和客户等太久,我只好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后,打开了门。
然而几乎是开门的瞬间,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意识到了不妥。
因为那个背着脸、穿着西装的男人,实际身高明显比我熟悉的中介小哥要高上半头!
来不及多想,我本能地往后躲,想要迅速关好房门。
可还是迟了。那个中年女人已经率先一步,一脚插进了门缝,同时又眼疾手快地将湿巾往我口鼻上一捂。
霎时间天旋地转,黑暗降临,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4
等我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住手脚,塞进了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后备箱里。
后备厢的空间很小,稍一抬头就能撞上顶盖,我只能环抱双腿,蜷缩在里面。我试图动了动因为捆绑而发麻的手脚,又半抬着双手,细细摩挲着后备箱的顶盖。
很快,粗粝感从指端传了过来。
我将沾上细末的两根手指来回碾了一下,又放在鼻翼下闻了闻,细末有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儿。
这就说明,这辆车子开得时间已经很长了,甚至是不常保养的、接近报废的车辆。
我曾无意中听人说过,通常这样老旧的车,后备箱锁已经不大灵光了,只要从里面稍加用力,就可以轻松打开。
或许,这就是个机会。
我一面支起耳朵听着车里的动静,一面悄悄弓起身子,拱了拱后备箱的顶盖。
车里空间本就逼仄,我手脚受缚,很难发力。加上担心车里人听见动静,根本不敢闹出多大声响,所以拱了几下之后,顶盖依旧纹丝不动。
我咬了咬牙,趁车子经过一处颠簸,发出巨大声响时,扭动身躯,奋力一撞。咔的一声过后,后备箱被撞开一道一指宽的缝。
我心头一喜,忙俯身过去,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等胸口不再憋闷,我才透过这道缝,观察起车外一线的世界。
这一看,心凉了半截。
因为车子已经出了主城区,正奔驰在郊外偏僻、清冷的道路上。
大约是因为没有其他车辆的阻碍,车越开越快,两旁的景色急速倒退着,风声猎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我命令自己冷静,迅速理清思路,分析起我当下的处境来。
看来,从后备箱逃走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以现在的车速,如果从后备箱跳下去,我不死也得残了,到时候同样跑不掉。
与其蛮干,倒不如先静观其变。
这里不是缅甸,也没有坡哈和莎莉。
情况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5
路越走越偏,大约又行驶了有一个多小时,在拐过一道路口之后,车终于停了下来。
我赶忙闭上眼睛,佯装仍在昏迷中。直到有人不断推搡,我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一脸的“惊慌失措”。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
西装男并不理会我的问话,面无表情地解开我脚上的绳子,右手钳子似的钳制着我的胳臂,不住将我往前推着。
我没有再多说话,而是冷眼打量着走在一旁的中年女人。
她大约三十来岁,穿着墨绿色的外套,化着一脸的浓妆,耳朵上是一排亮闪闪的水钻。长短发半卷着,被烫成了时下流行的奶奶灰。
因为小路上的泥沾上了新鞋,她嘴里骂骂咧咧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个女人,爱美、虚荣,却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廉价、劣质的气息。
这样的女人,我曾在莎莉所在的那条街上见过很多。她们大多爱钱,也缺钱,甚至可以为了赚钱,丧失礼义廉耻。
这样的人,反而最好动摇。
于是我脸朝向女人,一副抽抽噎噎、快吓破胆的模样。
“你们绑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钱吗?如果只是为了钱,我可以给你,只求你们不伤害我就好。我有房子,还有存款,只要你们放了我,钱的事都好说!”
果然,我话音刚落,就看见那女人的眼睛很感兴趣地朝我看了一眼。
西装男却置若罔闻,一脸的不耐烦,手上又是一个蛮力,狠狠地将我往前推了一把,嘴里骂道:“别耍心眼,老实点!”
我被推的踉跄了几步,狼狈地撞上了前方废弃工厂斑驳生锈的大铁门。
哐当一声过后,一阵有些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我心里一沉,扭头一瞧,呵,还真是位许久不见的老熟人啊……
第29章 逃出缅北(29)
1
是石林。
来的路上,我已经隐约猜到,这个时候最有动机对我下黑手的,除了石林,没有旁人。
没想到,他现在胆子还挺大,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再是之前怂包怯懦的样子。
“好久不见啊,媳妇!”
“媳妇”这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像是要在唇齿间碾碎了一般。
看他一步步表情似笑非笑地朝我逼近,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浑身紧绷起来。
他会用这样极端的手段将我掳过来,又毫不避讳地出现在我面前,丝毫不担心事后我会报警,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正如他在缅甸时的计划一样,等事情过后,我很可能将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不会再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这里是昆明,所以他不会、也不敢不计后果要了我的命。
那么,他究竟还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呢?
再卖我一次?
这里可没有第二个坡哈,而我也再不是当初那个软弱无能的赵思齐了。
定了定神,我没有和石林多费唇舌,而是趁机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周围的一切来。
所幸厂房外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勉强能看清楚周边的环境。
除了刚才来的那条小路之外,这间废弃厂房的四周都被高高的芦苇秆包和杂草围着。如果不是对地形十分熟悉的人,几乎很难发现有这间厂房的存在。
虽然我料定了,钱笑一旦联系不上我,一定会通过监控发现我出了事,可在这么一个偏僻隐秘的地方,我身上连个智能手表都没带,想要指望有人能主动通过什么有效线索找到我,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我必须得想办法先和外界联系上。
石林像是很不满意我的漫不经心,脸色忽地一阴,抬手便扇了我一巴掌。
就在他还想趋步上前,继续动手的时候,从小路那头忽而又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听动静,来的人似乎还不少。
2
我心头一沉,缓缓扭头看了一眼。
不一会儿,小路尽头就出现了七八个魁梧的男子,各个看起来都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来路。
他们是什么来头?石林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搭上关系?
如果仅仅是为了抓我,石林根本不至于动这么大的干戈。直觉告诉我,这和石林的消失有着莫大的关系。
石林冲西装男使了个眼色后,示意他将我押进去。然后自己忙不迭地迎到那群人跟前,笑着打了声招呼。
我被西装男推搡着往前走,路上我刻意走得很慢,想听一听是否能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嘈杂的脚步声和谈笑声中,偶尔蹦出了几个似乎与真相有关的关键词,“生意”,“石头”,我还听见两个陌生的嗓音正在用缅甸语小声交谈着什么。
我脑海里灵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石林在做的事。
赌石!
原来他一直对赌石没有死过心,并且一直和缅甸那边保持着联系。
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石林是要自己坐庄,利用自己这些年做生意场上结识到的人脉,在昆明设置他自己的赌石盘子。
难怪他父母的房子和厂子都被高利贷霸占了,他也不出现,原来是有了更大的赚钱渠道,根本就不在乎那三瓜两枣的了。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石林那么着急卖房套现了,一切为了他自己的赌石生意。
他曾是受害者,被那些操控赌石的人骗得倾家荡产,如今他却从中找到了赚钱的门道,要骗得别人倾家荡产。
我真不知道该叹他一句聪明,还是该骂他一句卑鄙!
3
不过,这一切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眼下对我最重要的是,我究竟该怎么才能逃出去。
一路走进一间宽敞的厂房车间里。看得出来,这里有人生活的痕迹,石林这段时间就是待在这里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石林忽然停了下来,和那几个男人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边说边冲我扬了扬下巴。
霎时间,数道目光齐刷刷地钉在我的身上。
我浑身僵硬地动也不动,仿佛连血液也凝结了。
紧接着,一个鸡冠头的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了咕噜一声吞咽声,这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清晰地感受到,他yin~邪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射着,像要将我生吞活剥。
原来石林让我一路跟随他们的目的,竟是这个!
我当然知道,这是石林对我的报复。
他想羞辱我,让我生不如死。
所以我现在绝对不能慌。我越是示弱、祈求,他肯定就兴奋。
我不能让他得逞。
于是我故作轻飘飘斜了石林一眼,不屑道:“就这?你忘了你之前把我卖去缅甸是干什么的么?这种场面我见太多了,你觉得多一个和少一个,对我来说能有什么区别吗?”
见他脸色霎时变得阴沉难看,我话锋一转,“好心提醒”。
“你有这个功夫恶心我,还不如想想你自己。玩赌石是吗?为了这个,连厂子和亲爹都不要了?牺牲这么大,起码也得干出点成绩来,别光顾着对付我一个女人,把自己正事儿给耽误了。
在这行,你顶多算个刚入行的小弟,再和之前一样吊儿郎当,摸不清轻重缓急,到时候再折了进去,可没第二个傻老婆可以供你卖了抵债了!”
4
我这说的话并不全是假的。
昆明的玉石商人很多,而且因为近两年市场行情不佳,很多厂子都处在经营困难的窘境当中。
所以不乏有那些走投无路,抱着侥幸心理,想靠赌石翻身的人。
应运而生的,自然就有不少像石林一样,想做庄稳赚的。
我想,这也是石林那么着急变现的原因之一。
而听他们刚才的对话,只言片语已经足以能判断,石林的生意刚刚处于起步阶段,很多东西还没有谈妥。
这个时候,我的这些提点,就正好恰到好处地直接戳中石林的痛点。
果然,听完我的话,石林顿时有些急了。也顾不得我当众下了他的面子,连忙拉着那群人往厂房后面走。
刚走几步,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折返回来,抬起一脚便狠狠踹在了我的肚子上。
“贱~货!万人~骑的臭婊~子!”
说完,他转头又咬牙切齿对西装男说,“把她关进后面的铁皮厢里去,等老子空了再好好关照关照她!”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5
我被西装男半拖着,扔进了一间铁皮厢里。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黑暗吞没了一切。
我趴在铁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没有一点人声,只能隐约听见飒飒风声和虫鸣鸟叫。
我刚才的话,只是基于对石林多年的个性了解,抓准了他急于想做成生意翻身的心思,才暂时免于一场羞辱。
可是,事情总有谈完的时候,我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
我必须想办法自救。
次日一早,铁门咔嚓一声开了。
来人尖细的鞋跟撞击在铁皮厢的底部,发出咣咣咣的声响,是中年女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