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钰天空不作美,这里却依旧人满为患。
店里装修清新雅致,暖黄灯光照射,整个空间亮堂堂的。
落地窗外是古典园林小景,夜幕深邃,雨水模糊了视线,只见几盏园灯轻轻摇曳。
为数不多的沙发座椅,宽敞舒适,戚钰脱下外套,连同单肩包放置一旁。
这家自助是点餐制的,服务员先过来核销券码,在桌上放下一个平板电脑用于点餐。
戚钰把平板递到周舒禾面前,示意他先点。
周舒禾也没和她客气,低着头滑动液晶屏幕。
戚钰托着下巴,注视那双好看又修长的手。
紧接着,注意力转移到他的白色风衣上,发现了什么,目光聚拢。
“你的衣服——”
戚钰欲言又止,周舒禾抬头看她。
“今天刚买的,是不是还不错。”
戚钰一直都觉得他是行走的衣架,穿什么都好看。
身后传来呜咽声。
韩延一转头,便看见周舒禾整个人将戚钰挡得严严实实,唯有她雪白的手臂抵住了墙,想要将自己从他怀中推出。
终于周舒禾松开了她,她从他怀中钻出来,用指尖抹了抹唇。
周舒禾靠着墙,长腿微曲,双臂环抱,漆黑的眸子朝韩延盯过去,“有这么亲密?”
这是在反问他之前那个问题。
韩延冒了一身冷汗,“抱歉,所以你才是戚姐男朋友吧。”
“我不是。”周舒禾把戚钰拽过来,与她十指相扣,“我只是想告诉你,不只是情侣可以做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妄加揣测别人的关系。”
第25章 chapter 25
韩延落荒而逃,书房里只剩下戚钰和周舒禾。
十指相扣的手还未松开。
戚钰顺势带着他的手落在自己腰上,“你应该这样抱着我,然后掐着我的下巴吻上来,让韩延看清楚点。”
周舒禾握住了她的腰,垂眸下来,“这么会?”
“和周修明学的。”戚钰笑得洁白无瑕。
周舒禾冷笑一声,将手指抽出,转瞬关了灯。
等戚钰摸黑打开灯,他已经离开。
至于戚钰的脸色,变得有些晦暗。
周舒禾这副宣示主权的模样,倒是和他小叔如出一辙。
张绪浑身疼痛难耐,却向家里隐瞒了病情,只说是那天雨太大不小心摔的。他庆幸自己没有骨折,不然丢脸丢大发。
不过摔得也不轻,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床,在医院检查完之后,就挪到了家里,每天医生上门查看上药。
楼下张母和人聊着天,说到戚家老爷子又下病危的事。
戚家这几年虽有颓废之势,到底根基深厚,眼馋的人不少。偏偏戚家上上下下保守又精明,想要掺合一脚进去不钰易。
张母喝着茶和人闲聊:“戚纭着急卖女儿不就是想在戚老爷子走了之后分一杯羹,就是知道戚老爷子慎重,宁可让财产落到外人手里,也不愿意将就,才有了让戚钰结婚这么一出打算。”
许夫人:“对于你家来说,不也是笔划算的买卖,就是那件传闻不知真假,钰易惹人嫌话。”
“我不是在意这个。”张母唉声叹气,“就是找大师算过,说两个人八字不太合,之前方夫人和我说八字不合要谨慎,我还不以为然,但是眼看方家儿子……张绪现在又平白无故摔了跤,你说我——”
“那就回绝了戚纭?”许夫人往张绪房间的方向看了眼,“但我看你儿子还挺喜欢她的。”
张母冷哼一声后调侃道:“我儿子喜不喜欢不知道,我看你挺喜欢的,要不跟戚纭说一声,做你儿媳去。”
“哦我忘了,你还有个干儿子,准备挑给哪个的?”
“笑话了。”许夫人低头呷了口茶。
家政忽地出现在视线内:“太太,戚小姐来找。”
张母也没想到这么巧合,戚钰正好这时候登门来访,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事。
“不过戚小姐是带着一堆东西过来,说是之前小张总送出去的,想要退还回来。”
张母闻言脸色发黑,“退回来?张绪这是送了多少?”
许夫人笑道:“小姑娘还挺直率的。”
“你叫她带回去。”朋友的笑到张母眼里成了嘲讽,“就说我家不收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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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叫人帮忙将东西放回车上去,到戚钰面前解释道:“张绪在养伤,太太说不收。”
“好,麻烦您了。”戚钰站在太阳底下也没抱怨,淡然地一笑。
没关系,她态度带到就行,免得张绪误会。
“辛苦您再跑一趟了。”管家送她上车,“上次太太没在家,所以将东西退还是我的意思,希望您谅解,和太太相处这么多年,是知道她肯定不会收的。”
“上次?”戚钰微怔,“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所以不是母亲擅作主张把快递拦下?
戚钰虽然惊讶,但这股情绪很快被一通电话盖了过去。
“你不是让我把那些东西估价吗?我在图片上标好发给你了。”祁楠算得上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开了家二手奢侈品店,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全新的,她很快就把价格估计出来。
“谢谢。”戚钰思考一下,边查看图片边问,“如果我全部出给你,你收吗?价格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主要是看着碍眼,干脆卖掉把钱捐了,也算积德。
“你说这些东西都是你的?”祁楠抑制不住惊讶,“你是去偷了还是抢了?”
两人高中大学都不在一处,祁楠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住在那间又破又小的房子里,节约到一年只买一两件新衣服,从不聚餐,所有的教辅资料都只买二手的。
祁楠家有县城里最大的一家酒店和ktv,娇生惯养长大,戚钰在她眼里就跟贫民窟的人里差不多。
“我当面跟你说,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方便,正好我做了点甜点,你快点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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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个大箱子,祁楠帮着她抬进店里,目光瞥过她下来的车和她的穿着打扮上,“这是干什么去了,还特地租了台车?”
“这些。”戚钰下巴抬了抬,“刚刚全部退给人家了。”
“别人送的?”祁楠顿时脑补出一场狗血大戏,“和男朋友分手了?”
两个人虽然这些年保持联系,日常接触却算不上多,戚钰只提过一嘴自己恋爱的事。
“没有。”她否认道。
紧接着又添了一句,“没有男朋友。”
祁楠不太懂,但也懒得多问,两个人把箱子抬到沙发边,坐下来休息会儿,店里员工端了杯咖啡上来,两人才开始慢慢聊。
“你真的好奇怪,这些东西都是全新的,为什么要卖掉?”
“相亲对象送的,我退回去人家不收。”戚钰戚明扼要回答。
“那确实挺棘手的。”祁楠表示能够理解,“就是相亲不要讲究门当户对吗?你这是从哪里相来的,能不能给我也介绍一个?”
“其实我……”她被认回戚家是读高中之前的事,祁楠留在县城最好的学校读书,而她去了省会,两个人交集变少,祁楠没注意到她生活的变化,她变得沉默寡言之后,也没主动提过。
“算了,你长得漂亮学历高也是应该的。”
祁楠忽然想起另外一桩事,“对了,你和我男神还有联系没?你都到相亲的年纪了,你说我男神结婚没结婚?”她还是在前几天,在一家高尔夫球场见到了那熟悉的脸,但一转头就没看见了人,也不太确定。
祁楠这一问。
仿佛颅内被钟敲打,戚钰一瞬间全身发抖,手里的咖啡倾倒在裤子上。
腿上皮肤感受到温热,连忙起身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祁楠拿纸过来给她擦拭,“你怎么反应比我还大?”
“不过也是,你跟他就差毕业之后在一起了。”
祁楠看了她一眼,“不会还余情未了吧?”
她也不大记得两人最后没成的原因,只将纸巾抛投至垃圾桶,嘟囔道:“要是当初你没拐走她,说不定我还有戏。”
“什么戏不戏的。”戚钰发现自己声音抖到不行,便往下压低,“那个年纪不都是闹着玩的。”
“可是那个时候的感情是最纯真的。”祁楠说起来都是羡慕,“到底帅哥都是属于谁的啊,早知道跟你们一起去省会读书了,还能欣赏我男神三年的美貌。”
戚钰又捧起咖啡,半张脸快陷入杯子里。
杯子放下后,眼睛里就蒙上了层水汽。
“我下午还有事,要麻烦你了。”她低着头道。
“你看你,好不钰易来找我一趟,就急着要走。”祁楠起身到柜台,叫店员帮着把东西拿出来,她再算一遍。
-
与戚纯见面,是在画廊外的一间咖啡馆。
戚钰过去的时候,戚纯坐在窗边的位置上,手里拿着杯咖啡,随着她进来,视线从窗外转移到她身上。
见她穿了身纯白,只化了礼节性的淡妆,脖子上带了串戚洁的项链,戚纯十分满意。
反观她自己,高开叉的银色小吊带,流苏耳环不断闪烁,将整个人衬托得无比灵动。
戚纯傲气地抬起下巴,朝戚钰过来的方向噘噘嘴,“要不是阿庆没空,我才不会叫你来呢。”
戚钰没有争辩,只是沉静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走吧。”戚纯知道她这个表姐一向无趣,也不指望她能作出什么有意思的反应,便直接拿起包起身,不理不睬从她身侧经过,出了咖啡馆。
戚钰望着她渐远的身影,轻笑,好一会儿才跟上。
进画廊前,戚纯:“待会儿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要去别的地方。”
她叫戚钰来当然别有用意,但她希望戚钰能自己猜出来,而不是自己主动去说。
戚钰看了她这么多年的脸色,心中了然,“这里其余人我都不认识,除了和你在一起,还能和谁?”
“也是。”戚纯清楚她没什么人际关系。
满意过后,戚纯欢快地进入场内,朝四周环顾一圈,精准找到画廊主所在的位置,见对方身边人不多,便像只花蝴蝶一样奔过去。
戚钰不紧不慢地跟上,颔首与画廊主打了下招呼,看似陪伴在戚纯身侧,倾听他们的话题,实则在打量着周遭。
画廊入口处被巨大的穹顶揽括着,通往深处的路径做了许多奇异的设计,与墙上一幅幅艺术品相契合,极具风格色彩,看得出画廊主有自己独特的审美。
戚纯与人谈笑自如,大概也不需要她帮忙。
不过戚钰留意了几幅画,把它们的特点记下来,又在网上搜集了一些背景资料一并发给戚纯,兴许她待会儿会用得上。
放下手机,她回过头聆听他们的谈话内钰。
戚纯虽然平日骄纵,却很会讨长辈喜欢,不然也不会被戚纭当亲生女儿看待至今,眼下她已经一口一句“赵伯伯”叫起来,称呼他的儿子为“赵哥哥”。
“赵哥哥可热情了,给班上的同学都发了邀请函,说自己有个大艺术家父亲,我早闻赵伯伯您大名,二话不说就来了。”
赵志昂笑呵呵的,“在家总听赵琏他提起你,说你聪明又漂亮,改天你有空的话,就来我家里玩,让赵琏陪你。”
二人说得有来有往,却基本还是客套话,大概也是戚纯不耐烦了,旋即进入正题,期待地问,“那赵伯伯,赵琏有没有给您提过那件事。”
戚纯的话刚落,门口处便停了辆车,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议论声纷纷。
赵志昂也朝门口看去。
戚钰顿感自己的手臂被戚纯死命抓住,抑制不住的兴奋:“是不是他到了?”
“谁?”她随口一问,悄悄将自己的手撤离,揉了揉仍旧有些红肿的地方。
“你先跟着我,待会儿我叫到你,你就跟周先生介绍自己。”许是看在戚纯是戚家人的面子上,赵志昂准备承了个情。
他抽身离开,戚纯紧跟上去,步履轻盈。
戚纯站在原地,抓着自己的手臂。
戚纭总叫自己禾看戚纯,认为戚纯心思纯真,不谙世事。
但她这个表妹,浑身上下,只有名字透露着单纯。
她插不上手,索性转身观赏起周围的画来,未曾留意,身后从车上下来的人,西装革履,气度非凡。
戚纯看着面前人,喜悦涌上心头。
喜欢了三年的人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她抑制不住心底的兴奋,平日的张扬顿时收敛,随着周舒禾朝她瞥来目光,她内心砰砰直跳。
更何况,下一秒,周舒禾伸出了手,“戚小姐,幸会。”
戚纯怯怯地将手伸过去,笑得羞涩,“周先生,我们是见过的。”
她不知道,周舒禾的目光悄无声息地越过她,投向不远处的戚钰。
倨傲冷淡的眼眸一凝,将那极好的身段揽入眼里,随后落到她沉浸在画中的明眸上,目光瞬时转为温和。
戚钰似有察觉,转身向后,周舒禾才将目光撤离,重新落到戚纯身上。
他的眼中不夹杂任何情绪,煞是平静,戚纯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
然而下一句话又令她重燃希望,“我记得,在有次酒会。”
他音色清醇,如同流淌着的山泉水,与岩石相摩发生触人心弦的颤动。
戚纯脸红耳热。
话毕,他没再看戚纯一眼,便转身与赵志昂交谈起来。
周舒禾的确还记得,那次酒会,因为戚纯的无理取闹下,戚钰一杯一杯酒灌下肚,之后戚纯不慎摔倒,戚钰自己还晕着,却不得不找人去扶她一把,替她遮掩。
戚纯被落在了后面,心中却波澜四起。
就是在那次酒会,她摔了跤,衣服钩上铁丝被刮开,周舒禾看见后,叫助理过去送件外套,顺便将她扶起,并且友善地问她有没有摔着哪里。
那时的周舒禾不过初露锋芒,在众多豪贵中也不卑不亢,有礼平和,戚纯见这个男人第一眼,就觉得他该属于自己。
之后知道他白手起家,又绯闻不沾后,戚纯就彻底沦陷。
她就知道周舒禾还记得她。
那是不是说明,她有机会?
赵志昂与周舒禾马上要进入展厅,戚纯顿了顿,回头没看见戚钰人影,便发了条消息过去。
不过,往上一翻看到戚钰发来的消息,她边跟上去便记背,虽然紧张,还是自若地插入赵志昂与周舒禾的话题。
当初画廊创立的时,周舒禾投资了一笔,成为了第一持股人,但赵志昂清楚,背后的原因其实和他与赵家的关系不大。
还不如借此机会,卖戚纯一个人情,让自己儿子死心,于是戚纯一上来,他便有眼力见地主动退出,“周先生,戚小姐对这些画颇感兴趣,或许能与您聊到一块儿去,我这还有些琐事,恐要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