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岁手中匕首一转,向着他小臂的方位刺去,祁越似乎有些惊讶地“哦?”了一声。
“你们姐弟挺像……脾气都很暴躁。”
时岁心想废话。
谁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完全的冷静?
后背的痛感让她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医院走廊另一侧传来了错乱的脚步声,是猎人协会反应过来,派人过来支援了。
祁越眯了眯眼,他撑了下膝盖站起来。
“可惜,这次没打算大闹一场。”
“……下次见。”
在所有灯光重新亮起的那一刻,面前银发的男人和幽灵一样消失不见了。
时岁这下是真的躺尸了。
她被紧急送去治疗,醒来时候发现应洵在床边陪护,他的手搭在时岁的手旁边,小拇指和小拇指靠着,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他睡着了,眉间微微蹙起,显然睡得不太安稳。
时岁扫了眼旁边的病例单,肋骨断了两根,好在内脏什么的没有出血。她倒下前专门看了眼,医院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不小的凹陷。
——自己命真大嘞!
时岁现在并不太焦虑。
毕竟时年成了代行者,目前看来协会没人能杀了他,就是不愿意见面这点让她不解。
最差的打算,时岁想办法见到始祖。
这和夜莺那边的任务是一致的。
不过身上的伤十天半个月的肯定恢复不了,应洵还没醒,时岁摸到床头的手机。
先是找到卡缪,接连几个戳一戳轰炸。
时岁:【你恢复了吗?】
卡缪:【……?】
时岁:【我被代行者打了,骨头断了几根,速来帮我治疗。】
卡缪原本想拒绝的话吞了回去,面无表情地删除输入好的话,重新发送:【……坐标。】
他外表酷哥,发消息的时候也挺酷哥的,说来说去不超过五个字。
不过时岁已经习惯了,她把医院的坐标发过去——反正卡缪有隐匿的能力,过来也不会被发现。
做完这些,时岁看向床边。
应洵醒了,他的视线还有些迷茫。
“……你睡了两天。”应洵说,“遇到了很棘手的血族?”
她能解决大多数麻烦,除了亲王及以上级别的血族。
时岁点头:“嗯,当时遇到了代行者,那个教官死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专门杀了那个家伙。”
应洵低下头,他抱歉的话说得太多,再说有推卸责任的意思,但愧疚的情绪几乎从身体的各处满溢出来。
时岁用手揉了揉比自己大一些的青年的头,柔软的发丝穿过指尖,留下酥酥麻麻的痒意。
时岁说:“没关系,也不是很痛。”
黑发的血族没过多久就出现在窗外,他穿着标志性的黑色冲锋衣,蓝色的眼眸看似冷淡,实际透露着些许不适。
……这里的人类太多。
卡缪站在窗边,他看着房间内的应洵,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驱逐意思。
应洵垂眸:“他身上没有你的印记。”
猎人首席不放心,现在卡缪完全可以手起刀落带走时岁的生命。
时岁本来想撑起身,麻醉效果过了一些,痛感泛上来,她“嘶”了一声。
这一声让室内两个男性都将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几秒过后,卡缪闭了闭眼:“……他想留在旁边看也行,只要你不介意。”
反正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几个血族一起的场面。
时岁拍拍床边,示意卡缪过来:“没事,让他留着吧。这次没有擦伤什么的,要怎么做?”
卡缪抿唇,他视线有些躲闪,片刻再开口。
“内伤……不是那样治疗的。”
第83章
卡缪有一个秘密。
他的治愈能力并不只限定于唾液。
眼泪、血液……只要是液体, 什么都可以。
但这个秘密被他藏匿的很好,否则更高等的血族在修复能力不足的时候,他的下场不会比血包好到哪里去。
不过, 现在也一样糟糕。
病房内的灯光照在身上, 隐隐约约还有些发烫, 这样的热度让卡缪无处遁形,像是下一秒就要融化了。
他强忍着指尖的颤意坐到时岁的病床边上, 伸手碰到了她腹部的皮肤, 人类的皮肤柔软、温度偏高,和血族微凉的指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总不能切开皮肉吧?
他的治疗力度也有限,修复了血肉, 估计也没办法治愈骨头上的损伤。
相比起卡缪, 时岁状态要放松得多, 她问:“那要用什么方法?”
卡缪闭了闭眼:“接吻, 或者……”
他说这话的时候时不时地抿一下嘴唇,不安感几乎无法掩饰:“或者那个。”
时岁感觉到应洵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小拇指的皮肤摩擦, 泛起微妙的热意。
她侧目看了一眼,猎人首席眼帘低垂, 但手背和小臂的青筋鼓起,很明显在忍耐着。
应洵在看她。
应洵想, 自己是不是应该暂时回避,但时岁的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无声地表示他可以留下。
那就留在这里。
卡缪没有察觉到那边的小动作, 他有些克制不了吞咽的冲动, 舌尖在獠牙上轻轻舔过。
……时岁的血比他喝过的所有血液都要香甜。
但不断地吞咽并非因为想要饮血,他的眼睫轻颤, 内心隐秘的渴求像是气球那样不断膨胀,再向上攀升。
卡缪做了个深呼吸:“我……能把灯关上么?”
时岁疑惑:“开不开灯你不是都能看见吗?”
吸血鬼的夜视能力和人类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关灯最多也只能限制时岁和应洵的视野。
换做米迦萨维或者安德,这个时候得到允许,估计已经如狼似虎地扑上来,但他只是抿着唇,俊秀带着些许冷意的脸上出现几分纠结。
卡缪就是不想让时岁看见。
时岁:“……关吧。”
时岁很快知道卡缪为什么会犹豫不决。
因为卡缪压根不会接吻。
他紧张地手一直都在颤,他的掌心托着时岁的脸,连带着落在时岁唇上的吻都带着微妙的颤意。
时岁感觉到卡缪的小心翼翼,说是小鸡啄米也不为过。
亲了半天都没张开嘴,这样子打一晚上的啵估计骨头都好不了一点。
时岁撑开他的脸,慢吞吞问:“……需不需要教你一下。”
卡缪本来就怕人,他亲了几下整个脸都红了,那样的颜色在白皙的脸上更为突出,显现出羞怯感。
月色下,那双眼眸呈现出湿漉漉的水意。乍一看,倒像是时岁在强迫他。
——好吧!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强迫的因素在。
应洵坐在床边。
时岁撑起身,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又抽纸擦了擦被舔了一圈的唇角。
她叫了房间内另一个人的名字:“应洵。”
猎人首席朝她看来,他似乎忍耐得很痛苦,骤然被呼唤,眼中的情绪还未完全褪去。
时岁定定看着他:“又到了做老师的时候了。”
像是蛊惑人心的海妖在呼唤,应洵不受控地向着时岁靠近,病床承受了猎人的力气,柔软的床铺被按下一个小坑。
卡缪喘着气,他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就算灯光完全黯了下去,他也能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他看见时岁和猎人首席的拥吻,黑发猎人的动作很温和,宽大的手掌甚至能完全覆盖时岁的后颈处。
卡缪耳畔是时岁堪称冷静的声音:“好好学,别发呆。”
卡缪觉得荒谬。
这个人类怎么能……这样?
他狼狈地曲起腿,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但獠牙完全无法抑制,对人类生理上的恐惧和血族本源的欲交汇在一起。
时岁觉得腰腹有点痛。
好了,不能再这样折腾,尽快把伤治疗了才安全。
她推了推应洵,首席很听话地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他没忘记扫一眼卡缪,站在床边沉默地、缓慢地挽起袖口,露出小半截结实有力的小臂。
卡缪能够感受到应洵淡淡的杀意,但因为时岁就在这里,他掩饰的很好。
时岁招了招手,耳边的十字架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两下,将月光投入血族的眼中。
卡缪的晕眩感更重了,他感觉鼻尖的热意冒了头。
……时岁需要尽快让身体恢复,他该学以致用。
这里是病房。
酒精的味道很快被另一种气味覆盖,像是被月光笼罩的潮水,带着能将人卷入深海中的潮湿和冰凉,让所有人沉溺其中。
亲吻的功效到达了极限,时岁不清楚是麻醉剂还未消退,还是吞咽的过程中属于血族的能力起到了效果。
卡缪的理智已经被搅乱:“我……”
他的视线往下落,眼尾和鼻尖都是红的,乍一眼看,有些可怜。
时岁垂眸:“我没有用嘴的习惯。”
她不用,但卡缪可以。
卡缪不想让猎人首席再做一次示范,于是尝试着自己摸索。
血族的体温和人类不同,完全的冷,接吻的时候还好,但在别的位置感觉得更明显。
应洵能感觉到时岁有些紧绷,他握住她的手,轻声询问:“为什么不给他刻上印记?”
卡缪也有些在意,他竖起耳朵,想从时岁那里听到答案。
时岁:“之前在他身上用血液注射,我想知道多少的量才能让纯血听话。”
应洵分散了时岁的注意力:“现在找到了吗?”
獠牙擦过,血族略尖的舌撞到了,时岁缩了一下:“……呃。”
卡缪太莽撞。
他平白无故遭受了拍打,似乎有些茫然地掀起眼帘,血族的獠牙尖锐莹白,无害和危险同时展现在这个生灵的身上。
那双蓝色眼眸在月光下也亮得明显,应洵轻轻按住了时岁。
“……马上就好。”
不论是治疗还是别的,这都是必要的一环,能让时岁少受伤害。
这场治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卡缪的眩晕感尚未消失,他感到天旋地转——血族被压在了病床上,时岁的伤大概好得差不多,她垂着眼帘,定定注视着他。
她幽幽说:“别动。”
短暂地,卡缪觉得痛苦超过了快乐,但她轻而易举地堵住了他的呼吸,唇齿之间的交锋让卡缪觉得自己也将死。
……他忽然记起了父亲死去的那一刻。
那是他所有恐惧的来源、梦魇的源头,明明被骇人的温暖包裹,但卡缪依旧找不到锚点。
卡缪看向时岁。
她一开始说的没错,就算房间内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血族也能很清楚地看见时岁脸上的表情。
那张脸除了微红外,与平时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她的呼吸放得很慢,好像这样就能把一切掌控在自己的节奏中。
时岁的表情很冷漠,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沉迷与陶醉,像是在驾驭早已被驯服的马。
她在想什么呢?
那是随时可以杀死自己的猎人,而他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起码现在没有。
恐慌感像是潮水将卡缪淹没。
时岁似乎笑了一声:“别害怕……想要在什么位置留下印记?”
卡缪的鼻尖溢出了些许血色,时岁拿手抹开,那样艳丽的色泽和蓝色的眼眸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人移不开目光。
环住脖颈的手收紧,卡缪清晰地感觉到她比起一开始有力。
时岁伤口应该完全恢复、甚至痛感也消失,否则这样肯定会造成二次伤害,而不是带给他这样的感知。
时岁摘下了耳上的耳夹,她的动作没有受到影响——反正节奏一直都被她掌控着。
他牵着时岁的手,来到了梦魇的源头。
那把幼年时候的银色匕首也能刺入自己的心脏,卡缪感觉到时岁的另一只手环上了自己的脖颈。
那就把痕迹留在这里。
卡缪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微的颤抖:“我是你的玩具吗?”
在针尖触碰皮肤,血液流入身体的前一刻,卡缪听见时岁的声音:“……是啊,再让我玩一会儿。”
病房门被敲了两声。
卡缪发出一声可怜的呜咽,脸埋进枕头里,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时岁被打乱节奏,坠感因为这一下比最开始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