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洵起身:“……我去看看。”
这个点,是谁还要过来敲门打扰人?
外面的护士听见房间里的脚步声,在门另一侧询问:“请问,时小姐还醒着吗?”
卡缪在床上蜷成一团,他狼狈地拿起扔在一边的冲锋衣胡乱穿上,脸颊到耳根的位置红得一塌糊涂。
时岁按了按后背。
……不错,这下可以确定痛感没有了。
就凭借这一点,卡缪能在自己这里获得更多的优待。
想到这里,时岁用脚踹了踹卡缪,没用力,但后者反应极大,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时岁:“心口那个,别让夜莺看见。”
卡缪:“……我不会在别人面前不穿衣服”
没晕过去已经很不错了。
时岁很满意,她曲起腿撑着脸看他飞快穿好衣服,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这里,还有血没擦干净。”
卡缪抬手一擦,这下看起来是真要被脸上的温度烧到晕过去了。
好玩。
相比起老奸巨猾的某几位,卡缪和少爷这样不经逗的血族有自己的风味。
而且硬件上,谁也不差谁。
不过逗卡缪玩的时间没持续多久,应洵和敲门护士的对话就已经结束了。
“是朝暮,他在外面。”应洵关上门,扫了一眼擦拭着脸的卡缪,“……说是东西要给你。”
时岁:“嗯?什么东西?”
应洵:“说和时年有关。”
对于时岁来说,和时年相关的信息和抛出的鱼钩没什么区别。
可现在病房里乱七八糟的,只要不是嗅觉没问题的人进来,都能发现不对。
时岁让卡缪先离开,本来准备自己清理一下,应洵忽然开口。
应洵:“……可以让我来。”
他的手轻轻搭在时岁手边,呼吸沉重而隐忍。不难发现在注视着时岁和卡缪的这段时间内,猎人首席也已经到了极限。
时岁倒是无所谓,她放心应洵,不用自己受累也挺好的。
那双手在杀宿敌的时候从未留情,冷血而残酷,但在对待时岁时温和地像是属于另一个人。
和血族的冰凉完全是两种感觉。
耳根的位置被亲了,耳夹摇摇晃晃,随着这个架势撞到侧脸。
混乱又持续了不到十分钟,门扉被敲了两声,屋内的气味随着敞开的窗户散去一些。
病房门打开,朝暮没走两步,脚步顿住。
他嗅到病房内并不仅仅只有消毒水的气味,掀起眼帘就看见时岁躺在床上看他。
而应洵正将擦干指节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或许是修复需要用到那些东西,应洵指尖弄出的全都不属于血族。
朝暮有些不敢置信,那双猫眼睁得大大的:“你……骨头撞断了也要做那种事情?”
这家伙前几天还歇斯底里,现在穿戴整齐精神正常,倒是恢复了精致帅哥的魅力。
时岁耸耸肩:“你过来做什么?”
前几天还要杀了她呢,总不能是几个巴掌就把他给打清醒了吧?
朝暮知道时岁随时都会拒绝和他对话,虽然表面上看着还挺冷静,但语速难免有些快。
“我知道时年的秘密基地。”
他的异色瞳紧紧地盯着时岁的脸,期待着在她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这样之后想和时岁说上话,不至于那么尴尬。
但没有。
时岁:“这是和我道歉呢?”
朝暮:“……”
朝暮抿了抿唇。
时岁这才扭头看向他:“先说对不起,然后带我去你说的秘密基地。”
“会不会原谅你……取决于那里能让我得到什么信息。”
*
祁越靠在天台的围栏上。
夜晚的风声呼啸,银白色的短发被风吹着有些凌乱,血红色的狐狸眼中氤氲着浅淡的笑意,像是捕获了有趣的猎物,思索着要怎么才能一口口地好好吃掉她。
“那个小鬼和传统的猎人不太一样。”
他的手肘搭在围栏上,掌心托住脸颊:“不过比起其余猎人来说,挺麻烦的。
如果他们是同期的猎人,祁越大概会挺喜欢她——有能力的人类可不多。
周围一片安静,不过祁越并不是在自言自语。
时年摘下了面具。
他的外貌俊美不输给任何一个血族,额前细碎的黑发遮到了眉宇间,眼眸被过分白皙的皮肤衬得冷淡阴郁。最简单的黑色风衣套在身上,硬是让他传出了时尚男模感。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手机,亮着的是对话的页面。
奇怪的是,只有对面发来的消息,时年只是已读、但从未有回复。
右上角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影像悬浮窗,只是角度不是很好,影像模糊。
祁越没有听见回复,他偏头看了一眼。
“……还在刷消息?”
活了好几百年的血族觉得有趣,“既然这么想,为什么不回复她?”
时年还是不回答。
不爱说话,有些血族就是有这样的怪癖,刚转化的占据大多数。
祁越倒是不介意,他活得久了,随便出手就能收割生命,觉得有些事情没有计较的必要。
而且有个不会回应的树洞站在旁边说说话也挺好的。
“不过我很好奇。”祁越慢条斯理地,用闲聊的语气说着,“我渴望得到永生,所以转化之后忘却了曾经所有的一切。”
但这个新人……
为什么会把姐姐记得那么清楚呢?
第84章
卡缪觉得自己完蛋了。
只要一放空思绪, 他的大脑就被时岁的脸占据,心口那个被她刻下印记的位置隐隐约约地在发烫。
这样一想,某些古怪的情绪像是汽水中的气泡, 一个一个地往上泛。
外貌冷酷的少年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不过, 吸血鬼本身也算是一种行尸走肉吧?
这些想法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卡缪的脑袋里面乱蹿, 他快步穿梭在夜莺家系的庄园中。
由于思绪乱飞,还险些一头撞上前方的柱子。
卡缪停下脚步, 面无表情地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最高的位置, 挡住的下半张脸上,抿唇的动作反复。
月亮已经偏移到了天边。
过不了多久,让所有血族深恶痛绝的太阳就要洒落在大地上。
几个血族脚步匆匆地从卡缪身侧走过,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并不算友好。
夜莺家系的大多数血族都是混血种, 他们的胆子比其余家系的血族要小许多, 也就只有夜莺愿意庇护他们。
这些血族和卡缪保持了一定距离, 但对话清晰地传入了卡缪的耳中。
“又是他……”
“看上去就是一副很拽的样子……夜莺大人为什么要相信那样的家伙?”
“他会不会串通野蔷薇家系?我记得冬狩日的时候他出门了……”
“既然他会背叛前一个家族,那就有可能背叛我们。”
一个从原先家族叛逃的血族,转换了家族以后就能忠心耿耿吗?
那几个血族交换了眼神。
“走吧, 我们还是别和他说话了。”
卡缪脚步没有停顿。
血族并不在意同类的窃窃私语,也早就习惯了面对饱含恶意的同类。
他穿过庭院, 来到了某间房门口。
夜莺正在插花。
毋庸置疑,血族亲王的外貌极美, 娇艳欲滴的花朵在她面前也要被压一头。
光是看她这幅样子,和这个年龄的人类也没什么差别。
卡缪一声不吭。
夜莺动作轻柔的碾碎了掉落在手中的花瓣, 才侧目看向他:“你刚刚从时岁那里过来, 是吗?”
卡缪:“是。”
夜莺那双银白的眼眸从上到下扫视卡缪, 想从他的身上察觉到端倪。
但很可惜,卡缪早就习惯了面无表情, 夜莺看不出区别。
“……你对她来说应该很好用。”夜莺的语气温和缓慢,“在你身上的实验进行的怎么样?”
卡缪下意识地想抬手触碰一下心口,但手还没抬起来,想到时岁的话。
“……还在继续。”他眼帘微垂,“但伊莱还没开学,她一直在猎人协会,没太多接触的机会。”
夜莺慢慢说了几声“好”。
“你现在是夜莺家系的血族,卡缪。”
夜莺的唇角挂着浅淡的笑容:“别忘记是哪一个家族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你容身之地。卡缪,离开夜莺家系,你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卡缪当然知道。
但要血族产生“感激”这类的情绪,本身就很困难,更何况他清楚面前的夜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艺术品般的花束插好了,夜莺轻轻捧起,放到了一侧的柜台上。
卡缪掀起眼帘向后看,墙壁上贴满了画像——全是夜莺自己画的、时岁先祖的模样。
但如果卡缪往下看,能发现下方其实有一个水晶棺木中。
看不清样貌的人双手搭在胸口,安静地沉睡,她的肤色不像是血族所拥有的,那是一个人类。
人类的躯体根本不可能保存上百上千年,夜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其保存。
“去吧……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夜莺用柔和的声音说,“最好让她……尽快地获得另外两位亲王的血液。”
谁知道夜莺作为一个家系的亲王,要其余亲王的心头血做什么。
卡缪离开了夜莺家系的庄园。
他回了家,打开房门,手尚未从门把手上离开,视线忽然凝滞。
窗帘拉得很紧,室内昏暗、一点光线都透露不进来,但血族凭借良好的势力,在房间内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莉莉丝坐在沙发上,状态放松。
红发的血族少女双腿交叠,正玩着不属于自己的游戏机,她明明听见了卡缪的声音,但依旧沉浸于手中的战斗。
直到游戏机页面显示了GAME OVER,她才迟钝地眨了两下眼,掀起眼帘看向卡缪。
卡缪好歹以前是野蔷薇家系的人,他当然认识莉莉丝,且清楚不能与她对视,否则内心的想法会被她一览无遗。
她过来做什么?
是野蔷薇的亲王下令将他追捕么?
莉莉丝慢慢说:“啊……等了一个晚上,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家了。”
卡缪在时岁身上用光了自己的蓝条,现在想要隐匿踪迹有些困难。
正要后退,刀刃冷不丁抵在了喉咙的位置,伊芙不知从哪里出现,他扣住了卡缪的手。
莉莉丝轻盈地从沙发上跳下来。
她几步来到卡缪身前:“和我们走一趟,嗯……也有可能回不来的那种。”
……
时岁还不知道后方被偷家,她正收拾好准备和朝暮一起前往所谓的“秘密基地”。
朝暮垂眸看向时岁的后腰。
他眨了眨眼,明显透露出几分迷茫,出医院时,时岁装模作样地上了轮椅让应洵推着。
朝暮这次倒是很听话,等出了医院范围,时岁站起来活动后才询问:“……你的伤怎么回事?”
应洵瞥了他一眼,首席语气颇为冷淡:“和你没关系,收回你的好奇心。”
朝暮本来不是那种被堵一句就不说话的人,可惜因为前几天发疯被时岁拉黑,目前正处于恕罪阶段。
只能默默地闭上嘴。
废弃的教堂就在倒塌的训练营附近,
虽然破败,但依稀可见建筑物墙体上精致的雕刻痕迹。
所幸还是有点距离,没有被西奥多当时的一把火扫成灰烬。
不过时年的秘密基地并不在教堂里。
朝暮带着他们绕过了教堂,往后走,周遭的树木逐渐多了起来,应洵的手始终搭在腰侧的武器上,紧随着时岁的步伐。
朝暮带着时岁和应洵来到了一处洞穴。
说是洞穴也不太准确,这里很隐蔽,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人类行动的痕迹,但被落叶泥土之类的覆盖了,并不明显。
朝暮用脚拨开那些用来掩盖的草堆,看见一条很潦草的,向下的通道。
时岁匪夷所思:“……这是怎么找到的?”
“在从训练营出去之前,偶尔会出任务,只要在某个时间点回训练营就可以。”在朝暮之前,应洵很快回答,“他杀血族的速度很快,应该利用了剩下的时间。”
时岁了然。
三人向着下方走去,最后来到了一个圆形的门前,铁质的门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进入,洞口看着不大。
时岁:“密码是多少?”
朝暮手环胸,他对上时岁的目光:“……那是你弟弟,我怎么知道密码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