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就一个人在这里?”林琅意不赞成,“或者我陪着,你去买?”
程砚靳斩钉截铁:“那还是你去买,我留下吧。”
开玩笑,独处更不能忍。
林琅意出了门。
她买东西很快,直奔对应货架,买了就走,经过医疗护理区时却刹住了脚步,脑子里莫名其妙想起了原楚聿说那疯子时不带任何温度的语气。
还有他糟糕的止血处理方式。
林琅意倒退回去,拿了一盒蓝色的无菌敷贴。
付钱,上楼,她在一袋子的生活用品里挑挑拣拣,想先把敷贴拿出来,免得当着众人的面递给原楚聿,平白多受两眼。
经过半开的紧急出口楼道时,身旁忽然伸出一条手臂,极为准确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扯了进去。
林琅意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找东西上,被跌跌撞撞地拖过去时吓得尖叫一声,手指松开,整个塑料袋都掉在地上。
她才来得及叫出一声就被人捂住嘴,熟悉的气息像是一张网密密实实地笼罩住她。
她喉咙一紧,被他几步压在楼道里,肩膀和腿同时被抵住,动弹不得。
身后的瓷砖冰凉透骨,而捂在嘴上的手掌也并不算温暖。
楼道昏暗,墙角的碧绿色紧急出口的标志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林琅意借着这一点微弱的光看清了眼前的人,也看清了冷着表情时越发高不可攀的英俊脸蛋。
只不过,他现在立体的眉眼隐没在惨淡的光线中,切割出阴翳深邃的影子,看起来有点凶。
她见到是他,狂跳不止的心脏才慢慢安稳下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的手臂扯下来。
掰不动。
原楚聿根本不需要用什么力气,她才知道只要他不想,她根本扯不动他。
林琅意“呜呜”两声抗议,抬腿要踢,他躲也不躲受了一记,反而变本加厉插了一条腿进来抵在她两腿之间,整个人越发肆无忌惮地压上来,将她完全锁在墙与他之间。
楼道的门没关,更因为他忽然将她扯进来后没心思管它,那门甚至比之前还要打开一些。
门外就是灯火通明的走道,来往脚步近了又远,远了又近;门内无声寂静,只要不出声,声控灯就不会亮起。
原楚聿看着她几番向门瞥去,安静了几秒,轻声说:“你心跳好快。”
“呼吸也急……”他将混乱间黏在她脸颊上的发丝一点点理好,别到耳后,“我手心里都是你的呼吸,不规律的。”
理完头发,他手掌却没离开,而是就着梳理的动作抚在她侧脸。
大拇指缓慢地摩挲向下,途经的地方都像是被轻微的电流穿过,带来绵长的酥麻,他的手指滑到她下巴,停住,指节往上顶,迫使她仰起脸。
他垂下头,几乎与她鼻尖相对,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倒映出一点楼道标志的墨绿色的光,像是危险的蛇。
“我是替身吗?”他忽然问。
语气和缓,声音也轻柔,甚至没有触发声控灯。
林琅意蹙起眉,瞪着他。
他问她问题,却始终没有将手掌从她嘴巴处移开,好像是不想听她回答,又像是不敢听她回答。
他又语气温柔地问:“你是喜欢我,还是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以后若是再冒出一个来,你也会喜欢他吗?”
林琅意又“呜呜”两声,还没提高嗓音,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
她的眼睛立刻瞪圆,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鹿。
每一个小孩,都能精准无误地辨认出父母的脚步声。
她亦如此。
隔着老远的距离,林琅意就听出那是孟徽的脚步声,正在一步一步往这里走过来。
她往门外瞟看游移的动作越发频繁,呼吸渐急,额头上居然渗出一层薄汗,顺着鬓边要往下流。
原楚聿却依旧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半分打算放她走的意思都没有。
他将嘴唇贴上她的额头,轻柔缓慢地将那些汗一点点吮掉,最后亲到她的眼皮上。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贴着她皮肤说出的这句话非常低柔,她能感知到皮肤相贴时他声带颤动的微弱震感。
“你对我好像没有对他好。”
依旧是语气平静的一句话,与方才在病房里陈述事实的口吻一模一样,好像他的心绪也如此毫无波澜。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不止,林琅意还听到了孟徽熟悉的音色,正在对身旁的人说着:“日结还是出院后一起呢?”
林琅意后脑勺一炸,被他一同压在身前的手臂费力抬起来,将手心里捏着的盒子用力抵在他腹部。
他好像没有看懂她的意思。
孟徽大约是找好护工了,正在与人一问一答,说话间就连脚步都缓了下来。
林琅意心里像是有一面小鼓在“咚咚咚”地敲,那盒敷贴被她捏得变形,她毫不留情地用尖角去顶人,想让他知痛远离。
可她低估了今晚对原楚聿的刺激。
他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平静又镇定,所以她以为他并没有那么生气,或者说,并没有那么大的醋意。
他松开了捂在她嘴唇上的手,她才刚呼吸一秒,他便一手牢牢钳住她两只手腕,磕碰之间手里的无菌敷料脱手跌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声控灯倏地亮起,孟徽从门前经过。
林琅意觉得自己的尖叫就将将滚在舌尖,她的视线和听觉都冲到了一个极点,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慢放似的那么清晰。
在譬如刀尖舔血的战栗中,他慢声呢喃:“你要对我最好,第一好,好吗?”
她屏住呼吸呆呆地看向他的眼睛,看他俯低身子,那双漆黑如墨的瞳仁里越来越清晰地倒映出她。
身前的人缱绻温柔地吻住了她。
在明亮的楼道里,好像是终于见到太阳的藻类。
她觉得她真是疯了,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在孟徽还没走远,在灯光还没熄灭的时候对他说:
“连接两个屋子的路,因为有地下停车场,所以不用上到地面,也永远看不到太阳,你是不是很遗憾?”
他没回答,但是这句话让他原本蜻蜓点水的亲吻变了调。
比往日要更重,唇瓣厮磨,他的舌尖一点点撬开她的牙关,坚决缓慢地探进去,被她咬了也无所谓,就纠缠着她的舌尖无言地掠夺她的空气。
身前身后冰火两重天,时间缓慢流逝,她紧闭着眼,还能听到孟徽与人交谈的声音,也许门外已经停下了脚步,因为她没再听到高跟鞋叩击地面的清脆响声。
一墙之隔。
一步之遥。
只要往半开的门边上斜着望一眼,所有一切都将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个念头让她的战栗感成倍叠加,酸麻从发软的小腿肚一路冲上天灵盖,门外虚虚实实的声音听不真切,她所有的意识都被眼前的男人攥住。
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喉咙口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嘤咛声,他的肩膀宽阔,而她完全敛入他的怀抱,在彼此争夺空气的纠缠中越贴越近,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他松了手,她却没挣扎,反而反抱回去,抓紧他后背的衣服,将那一片布料抓得皱皱巴巴。
声控灯到了时间,倏然陷入黑暗。
黑暗能滋生更多的本能。
她的本能。
林琅意觉得自己真是矛盾,她每一次都不可遏制地会紧张,会怵场,但她好像从来没有因此拒绝他。
就像现在,黑暗中,滋生的情愫伴随着渐渐壮大的胆子,她与他激烈接吻。
她浑身发飘,仿佛整个人落入水中沉沉浮浮,那种不受控制的战栗伴随着敏感的神经一齐席卷了全身,让她在极度紧张和刺激中生理性地湿了眼眶。
她甚至还用小腹扭蹭了一下他。
一个头的身高差距,先前试过,需要踮起脚,所以她知道自己在蹭弄什么。
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一步,刚食髓知味的男人哪里需要花什么手段。他喉结滚动了一番,闷出一声喘,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下,居然退开了。
林琅意脑子发昏,大口喘息。
原楚聿嘴唇红润,呼吸也有些不稳,额头贴着她的,质问道:“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只是喜欢我的身体?”
林琅意的眼眶还是湿润的,闭了闭眼,一把推开了他。
她身上出了汗,哪里都潮湿,缓了几秒,才捡起地上那盒无菌敷贴,直接丢到他身上。
原楚聿接住砸到身上的物什,低头看清是无菌敷贴,忽然就定住了动作,脸上的表情怔忪,半晌也没说话。
她也不出声,在黑暗里重新扎了头发,整理衣服,走到门边上借光在手机前置摄像头里检查了下脸和嘴唇。
他则弯下腰帮她将散落在地上的物品一一捡起放入袋子里,等她梳洗整理完毕才递给她。
林琅意拎过塑料袋,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人之间一句交流都没有,好像也不需要言语表达。
回到病房里时,孟徽正在与请来的护工阿姨沟通,边述在一旁倾听,听到门打开后第一时间往林琅意那儿望过来。
程砚靳大剌剌地背对着病床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翘着二郎腿,见到林琅意眼睛一亮,立刻放下腿迎上来。
两人将东西摆好,边述和程砚靳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见她一直低着头做事,脸上还有些红。
“热?”程砚靳关心。
“嗯。”林琅意刚才还把特意将小票扔了,“去外面买的,跑了几步,热。”
边述看着她敛下的眼睫,视线在她略微潮红的脸蛋上停了停,又转到她红艳的唇,一言不发。
“我们回去吧。”程砚靳手脚麻利地收拾完,迫不及待地拉着林琅意离开,“诶聿哥是不是早就走了?”
林琅意脸上挂着不熟的标签:“不清楚。”
两人一同走过铮亮的走廊,脚步渐远。
路过虚掩半开的紧急通道时谁也没有朝里面望一眼。
内里灯光昏暗,寂若无人。
第61章
程砚靳带着林琅意回到家, 一路上居然出奇地安静。
她在车里昏昏欲睡,自然也不在意他罕见的沉默。
到家后她迅速洗漱了一番,想着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先熄灯上床躺下。稍后, 床的另一面微微凹陷,有人带着未尽的水汽安静地躺在一旁。
她略微清醒了一点, 以为程砚靳在庙里正儿八经过了一个月的和尚生活, 这回必然也不肯放过她。
同居后有些事都是自然而然的,她也没打算这种时候跳起来厉声尖叫着把人扫出门, 强求两人一人一屋。
而且他身材是真的很不错。
林琅意脑子里虽然这么想,但却越来越瞌睡, 迷迷糊糊地想着比起性欲更强大的果然还是食欲和瞌睡欲。
程砚靳一直规规矩矩地平躺着, 只在被子底下摸到了她的手,攥进他滚烫的手心。
她迷迷怔怔地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可是直到最后陷入沉睡,身旁的人也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程砚靳听着枕边人逐渐绵长轻微的呼吸,终于偏过头, 往她那里望了一眼。
窗帘拉得严密,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 他看不清她,但又觉得他其实能看见她。
他知道那双剪水秋瞳的灵动眼睛,知道秀气挺拔的鼻子, 知道笑起来时会浮出两个小梨涡的水润嘴唇, 他完全能在脑海里复刻出她那张明眸皓齿的脸,以及动起来后完全吸引着人视线的灵气。
他在黑暗里睁大眼睛, 却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毫无睡意。
晚上在病房里与边述的对话一直闪烁在脑海里,每一个片段都历历在目。
前任和现任当面独处能谈什么?自然是谈一些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事。
程砚靳直白地警告了对方:“我是林琅意的未婚夫。”
病房里一切都是白色的, 莫名有一种压抑感。
边述人长得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反而有一种沉着冷静的书卷气,即便脱离出了所谓的校园青春,岁月依旧没有磨灭掉他身上干净端正的气息。
完全可以想象出他穿上白衬衫和黑裤子的校服时,那副坐在窗边成为老师心中的优等生的模样,毫无疑问会成为某些代表青春回忆的符号。
是程砚靳读书时,最合不来的那种优等生。
他喜欢在篮球场打球,边述会喜欢坐在自习室写作业,两人天差地别。
但偏偏,边述这种款也会讨某些女孩子的喜欢,程砚靳以前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喜欢又不能当饭吃,再说了,他又不是没少收情书,只是都给人退回去了。
但是如果那些喜欢的女孩子中,也包括林琅意的话,这个性质就完全变了。
他无法骗过自己,大度地说一句他根本不在意。
他在意死了!
如果同在一个学校,他看到林琅意将情书送给边述,他抢都要抢过这份情书毁掉。
程砚靳压住翻腾的嫉妒,冷冷地看着靠坐在床上的边述。
边述看向别人的时候像是在看一组实验数据,他的目光太过于稳练,在他脸上根本判断不出这组数据是否符合他的心意。
也不是如此,程砚靳皱着眉迎着对方的目光,心想他看林琅意的视线就不是这样。
完全不加掩饰的怔忪,专注,沉湎,以及欢喜。
仿佛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是一串无聊乏味的数字,而只有她,是整个世界里唯一上了斑斓色彩的存在。
边述也直言不讳:“我是小意的前任。”
程砚靳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身体往后靠,肩膀沉沉往下压:“小意也是你叫的?”
边述依旧面不改色,他的体格看起来怎么也不能跟健壮能打相挂钩,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清瘦骨立的人,在程砚靳面前根本不虚,说起有关林琅意的话题时更是有一种光脚不怕穿鞋的拼命劲。
正常人在面对前女友的现任时,再怎么样也该装一装,哪怕确实余情未了,也不会直接挑明。
但边述瞧着是在坦率地正常沟通,说的每一句话却都锐利无比。
他说:“我以前都是叫珠珠的。”
程砚靳的脖颈上猛地绷出一条青筋,他的手掌用力张开,忍了忍,又握成拳,讥诮道:“原来你也知道是以前。”
边述的背脊挺得笔直,正面回答:“但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或者是将来,我都一直喜欢她。”
程砚靳的眼里森然如寒冰,手臂上的肌肉完全绷紧,仿佛下一秒真要不管不顾暴起伤人。
他浑身散发出极大的威胁感,每一丝面部肌肉的波动都在警告边述适可而止。
边述却跟失了智一般还要火上浇油,当着程砚靳的面说起了曾经:“我们以前感情很好,每天都会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她在暑假来过我老家,我们一起躺在稻田里数星星,天黑了她不敢走,是我背着她慢慢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