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未婚夫以后——也望【完结】
时间:2024-10-05 14:40:01

  见她愿意接纳,赵浔悄然松一口气,主动说起:“临近丛岚的一队人马已经赶来,我已吩咐下去,一人走水路上京,一人去向安岳王报信,另一人集结其他几队前来汇合。余下两位侍从,名唤庆言与庆姜,我若不在,会留他们照应你。”
  虞茉正一门心思扑在金锭上,敷衍地点了点头。
  赵浔略感无奈,低声问:“早膳想吃什么?”
  她终于匀出心神搭腔,望向笑意浓稠的桃花眼,为难道:“丛岚的菜色我已经吃腻了。”
  言下之意,是要赵浔去搜罗新的吃食。
  “昨日不还对潮青虾赞不绝口?”
  赵浔极为困惑,语中便带了些许迟疑,“我记得,在陈家村时,你并不挑剔。”
  虞茉无辜地眨眨眼:“吃一回,新鲜;吃第二回,自然会腻。再说了,去陈家村之前,只有你烤的腥咸的鱼,衬托之下,青娘子的厨艺简直是珍馐,我还挑剔什么?”
  “......”
  她心中惦念着话本,只道随意端些清粥来,应付一二即可。说完,希冀地看向赵浔,“昨日答应了要陪我去书坊,可还作数?”
  “作数。”赵浔一口应承。
  虞茉忙要起身将金锭藏好,余光瞥见红日高悬,推开窗,强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蒸人的暑气也扑面而来。
  她当即变卦,体贴道:“你今日必是忙得不可开交,我便不添乱了。这样如何?待你忙完了,再顺路转去书坊。”
  赵浔噎了一噎,笑意微僵。
  他终究不忍道破某人分明是犯了懒,只语气复杂地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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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虞茉一齐用过早膳,赵浔携侍从顶着烈日出了客栈。
  庆言尚未从主子绝处逢生的喜悦中缓过劲儿来,抽噎着问:“殿下,您为何不即刻回京,好让圣上并娘娘瞧瞧,七皇子都把您害成什么样了。”
  赵浔好笑道:“本宫什么样?”
  “哎哟,殿下您比出京时可消瘦了不少。”
  庆言六岁便入了东宫侍候太子,忠心耿耿,是以愤懑道,“还有那虞娘子,一介民女,竟对您呼来喝去,真是胆大包天。”
  提及虞茉,赵浔面色微冷:“休得无礼。”
  庆言惯会察言观色,当即息了声,暗自琢磨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虞娘子的身份。
  愣神的功夫,见赵浔抬步入了颂兰书坊,登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心道太子殿下真真好学,不愧是全京城视为楷模的――
  “掌柜的。”却听赵浔一本正经地问,“时兴的话本放在何处?”
  庆言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瞳孔剧颤。
  且说赵浔行事一贯认真,即便是挑拣话本,也仔细翻阅几页,择其中文采斐然者、印刷清晰者,再从爱恨到公案,选出类型不一的十余本。
  庆言忙要上前接过,赵浔摆摆手:“不必。”
  说罢,亲自拎起沉甸甸的书册。
  “殿下,这可使不得。”庆言压低嗓音,诚惶诚恐道,“岂有奴才歇息、主子受累的理儿,还是让奴才来罢。”
  赵浔步履不停:“既是微服私访,莫要再唤殿下。”
  庆言忙不迭应“是”,只一颗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自家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
  分明是红鸾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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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字房已被悉数包下,两位侍从并赵浔自己,分别安顿在虞茉左右。
  是以,当她推开房门,欲唤小二送些茶来,却见门前立着一身材清拔的少年时,并未露出讶色。虞茉微微颔首,友善地笑了笑:“庆姜?”
  庆姜乃东宫侍从,武艺高强,被赵浔留下来照看虞茉。
  方才只听闻她同太子殿下在里间交谈,嗓音清甜,似是年岁尚轻的小娘子。竟不知生得这般眉目灼灼,丽动人。
  “姑、姑娘。”庆姜麦色的脸轰然涨红,只打量一瞬便规矩地移开眼,自报家门道,“公子命我守着姑娘,若有需要,尽管吩咐我便是。”
  虞茉沉吟片刻,忽而想到:“正巧,我方才收拾出来你家公子的物件,劳烦你送去他房中。”
  “好。”
  庆姜年方十七,与赵浔同岁,相衬之下自是容貌平平,却也足够端正。
  他目不斜视,将赵浔的衣袍并荷包等物抱走。见虞茉一并出了房门,背倚阑干,顺手拎起圆凳递与她,咧嘴笑道:“姑娘请坐。”
  竟是个爽朗细心的性子。
  虞茉唇角翘一下,道明来意:“你家公子素来寡言,我正愁找不着人打听,偏巧你来了,不知可否和我讲讲此番南巡的所见所闻?”
  忧心庆姜误会,她补充道:“只拣风土人情此类不涉机密的便好。”
  太子南巡,兹事体大。
  但虞茉态度坦然,眼神澄净,直瞧得庆姜耳根烫了一烫。他避开紧要信息,将沿途见到的趣事倒豆子般说与她听。
  一时,将虞茉逗得掩唇低笑。
  “公子走到哪儿,哪儿便有小娘子赠花献礼,将长街围得是水泄不通。”庆姜绘声绘色道,“为此,我们还曾扮作落魄书生,竟也惹得郡守千金青睐,哭着要将公子招为赘婿。”
  虞茉听得津津有味,屈肘撑腮,眸子亮盈盈:“那他在京中可有来往密切的贵女?”
  “我家公子从不近女色。”庆姜矢口否认。
  说罢,目光扫过她不施粉黛的清丽小脸,迟疑道,“恩人姑娘算是头一个。”
  “恩人姑娘?”
  庆姜点头:“公子说了,多亏姑娘施以援手,此番才能顺利脱险。因形势所迫,不得不假扮成夫妻,实则清清白白。姑娘且放心,我等绝非喜爱嚼舌之辈,定会守口如瓶,不败坏姑娘名声。”
  她挑了挑眉,有些讶异赵浔竟隐去了“未婚妻子”这层身份。转念一想,自己曾三令五申央他解除婚约,兴许是听了进去。
  可不知为何,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虞茉扯开话题,问庆姜,“你家公子可允我上街?若是允,待日头落山,我想去南门街多置办几件衣裳。”
  庆姜方要答话,耳朵动了动,看向胡梯,喜出望外道:“公子!”
  赵浔手中拎着一摞书册,神色清冷,半张脸隐于暗处,不知无声无息地立了多久。
  庆言抹了把虚汗,招呼毫无眼力见的同僚:“快快快,随我去大堂搬东西。”
  侍从一走,长廊只余她二人遥遥相望。
  虞茉起身相迎,目光扫过封一白底签条上的黑字,诧异道:“你是专程去为我买话本了?竟回来的这般早。”
  早么?
  赵浔掠过她低垂的眼睫,微微下移,落至唇角翘起的愉悦弧度。
  眸色黯了黯,周身蕴起一丝凛然冷意。
  方才她看向庆姜时,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似一根鱼刺,细微、脆弱,却蛰的人生疼。
  若自己晚一步现身,她可会……
  “外面好热呀。”
  衣袖被虞茉轻轻扯了扯,赵浔自如麻思绪中抽离,听她以惯用的亲昵语气道,“先进去再说。”
  窗前摆着晨起新换的冰鉴,一室清凉,也平息了赵浔的满腔怒气。
  他见虞茉鬓角透着些微汗意,想来是不便邀外人入内,遂选择坐在长廊交谈,时间一长,双颊染上绯红淡淡。
  可恰也证明,在她心底,赵浔并非外人。
  赵浔眼神软了软,用匕首割破捆书的细绳,一本一本铺于圆桌,清越地道:“挑挑看,若有喜欢的,回头知会我一声。”
  虞茉果然眉开眼笑,翻开一本《黔江志异》,却不急着往下读,抬眸睇他:“你几时能忙完。”
  话语中的关切,令赵浔目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他缓声作答,嗓音低沉缱绻:“晌午去一趟镖局,宵禁前回来。”
  “这么晚。”
  她遗憾地挑高了眉,转眼间想出一对策,重又笑着说,“便让庆姜哥哥陪我上街置办东西罢,近来天儿愈发炎热,需得换些清凉料子才行。”
  赵浔疑是自己听错,神情凝住,一字一句道:“庆、姜、哥、哥?”
第15章 青筋
  问出这话时,赵浔颈上青筋微颤。似在竭力忍耐,以免语气过重,再无端惹恼了她。
  虞茉果真受用,托着腮,漫不经心道:“原是想尊称一声公子,可庆姜哥哥说他并无姓氏。终究年长于我,不便直呼其名,思来想去,还是唤声‘哥哥’以全礼数,可是有什么不妥?”
  并无不妥。
  只落在他耳中,亲昵过了头。
  赵浔喉结快速翻滚两下,欲问问她,为何不曾这般唤过自己。话至唇边,又陡然清醒,惊诧于心底来势汹汹的失控感。
  虞茉渐也察觉出他的异样,放柔了语气,关切道:“阿浔,你今日怎么怪怪的,可是一会儿要办的差事过于棘手?”
  “无妨。”他压抑着,平静扯开话题,“方才同庆姜聊了什么,你似是……极为开怀。”
  她面色微微一窘。
  总不能说,自己明着暗着,打听了一溜儿赵浔在京中时的感情生活。即便是为了面子,虞茉也需隐去这一段,只含糊其辞地答说:“不过是些家长里短。”
  赵浔其人,何等的敏锐。
  见她眼神躲闪,一时,心中愈发酸涩,恹恹地开口:“这些,你皆不曾问过我。”
  语中若有似无的低落令虞茉怔了一怔。
  好半晌,她寻回自己的声音,凝望赵浔,轻轻道:“自是因为我全都知晓呀。”
  “......”
  也对,在虞茉眼中,他从始至终是江府四公子。
  纵使失了记忆,为议亲顺利,阖府上下少不得要将江家各项事宜说与她听。既一清二楚,何需再问?
  少年鸦羽微垂,覆住寒若冰霜的眸底冷光,生平第一次,领会到了“挫败”为何物。
  究其缘由,只因相识之初,一念之差顶替了江四公子的身份。自此桩桩件件,皆师出无名,唯有继续忍耐。
  恰直窗前冰鉴受暑气融化,发出“嗤”的一声。
  赵浔借故移开视线,他温润的眉眼好似浸裹在了碎冰里,泛着幽幽凉意。
  “我去唤小二添些冰来。”
  虞茉点头,循声踱步至窗边,见门前食客排成长龙,不知蜿蜒向了何处。交谈声如凉水下了油锅,细碎、沸腾,吵得脑仁儿疼。
  她随手将话本堆叠至三足香几,亦步亦趋地跟着赵浔。
  待他回眸,忙仰起一张秀丽小脸,目露希冀道:“外头好生热闹,可是新开了什么食肆?”
  “嗯。”
  虞茉早便尝腻了客栈的吃食,闻言,眼角眉梢染上笑意,似春风拂过柳枝,又如蜻蜓掠过水面,轻轻柔柔,莫名抚平了他心中躁动。
  赵浔周身冷意消散,勾唇:“已令东家预留出二楼的雅间,等午时一刻唤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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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出客栈前,赵浔不知从何处变来一素白帏帽,予她遮阳。
  虞茉诧异地挑了挑眉,不禁想起曾在山中时,她嫌日头毒辣,每行片刻便嚷着要躲荫。
  赵浔并未露出嫌恶之色,却多次出言相劝,道她行事不该过分随心所欲。
  短短数日,竟于不知不觉间变得体贴,真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多谢。”虞茉坦然接受他的照拂,隔着薄绢,朝胡梯口等候多时的侍从二人颔首见礼。
  庆言仅窥得一朦胧轮廓,但见少女风姿绰约,身量堪堪及自家殿下肩头,如此迤迤然并行,背影极为登对。
  于是抬肘,戳了一戳庆姜,低声问:“这虞娘子容貌如何?”
  庆姜自幼醉心武学,不善言辞,更遑论对着姑娘家评头论足。当即耳根微红,咧嘴赧笑:“和主子一般好看,煞是好看。”
  “咱们殿下可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庆言将信将疑,“嗤”道,“你惯会夸大其词。”
  一行人随堂倌进入雅间。
  虞茉摘下帷帽,自然而然地递给赵浔。后者面不改色地接过,悬于冠架,再抬手拨开玉白珠帘,示意她往里入座。
  这回,少了纱绢遮掩,露出一张清丽无双的脸。
  朱唇饱满,黛眉弯弯,似江南烟雨中的江畔垂柳。因行过长街,微有热意,双颊透出春日桃花般的薄红,颜色天然、占尽风流。
  庆言尚未来得及收敛眸中惊艳,忽觉脊背一凉,见自家殿下淡淡瞥来一眼。他忙赔笑道:“属下去要份儿戏单。”
  “什么戏单?”虞茉支着下颌,懒声问。
  赵浔将提前吩咐过的冰酿圆子推至她面前,解释:“方才经过大堂,可瞧见了说书先生?雅间里,则是歌、舞、琴、戏。”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一面用调羹搅匀,一面打量四周。
  临近厢房门,是间精巧小室,横梁上悬挂了玉石串成的珠帘。再入里间,越过一道花鸟屏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窗下列一棋盘,左右各有书橱,可谓是高雅至极。
  长桌安置在上首,堂中空缺,两侧摆放着四张方几。如今想来,正是献艺之处。
  虞茉暗道一声“夸张”,却发觉赵浔几人俱是习以为常,连庆姜也光顾着饮茶解渴,脸上无有半分新奇。
  江府竟奢华至此?
  “戏单来咯。”庆言猫着腰将折子放下,顺道接过小二手中的玉壶春瓶,作势要替赵浔斟酒。
  赵浔摆手:“不必你伺候。”
  庆言毕恭毕敬地应“是”,直起身,坐回了下首方桌前。
  虞茉困惑的眼神在二人之间徘徊,心道庆言身为侍从,未免过于面面俱到了些。既武功不逊,又善察言观色,还不假人手地布菜伺候,倒更像是家仆与下属的结合体。
  她默然想了一想,无果,只归咎于京中世家与地方的差异。
  赵浔对歌舞兴致缺缺,摊开戏单,偏过脸问她:“可要听曲儿?”
  虞茉下意识要拒绝,话至唇边,清脆一笑:“好呀,就听筝吧。”
  得益于现代父母很是热衷给孩子报兴趣班,虞茉从小便接触过围棋、书法、乐器,只她生来好动,最后仅余钢琴及古筝二项,坚持练了十余年。
  择日不如撞日,她便品一品大周朝琴师的技艺,刚巧能供她参考,以估量自己在此间的斤两。
  赵浔朝庆言略一颔首,后者会意,麻利地将两侧纱帘放下。
  少倾,青年琴师抱着瑶筝入内,朝上首拱手一揖,得赵浔准允后坐定,指尖轻拨,舒缓曲调悠悠传开。
  虞茉细细听了片刻,于桌下踢了踢赵浔的脚尖。
  他怔了一怔,投来不解的目光。
  谨慎起见,虞茉倾身,将一臂之远缩短为一拳之距。她低声问:“你觉得如何?”
  潋滟如波的杏眼骤然靠近,睫羽浓长,眸中被赵浔的身影所撑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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