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未婚夫以后——也望【完结】
时间:2024-10-05 14:40:01

  就好似在无声诉说,她眼底满满皆是自己。
  赵浔深知此乃错觉,心底仍是泛起绵密而隐晦的喜悦。
  虞茉复又踢了踢,柳眉倒竖:“理我。”
  他略带狼狈地错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平复过心绪,方反问:“何事?”
  “你看这琴师技艺如何?”
  赵浔悄然吁一口气,退开距离,中肯道:“不过尔尔。”
  “英雄所见略同。”说罢,虞茉坐直了身子。
  相较于萤州,丛岚算不得富庶之地,更遑论与其他郡县相比。能寻得琴师、舞娘,已然了不得,技艺自是难成火候。
  青年连连错了几个音节,勉强完整地弹奏完一曲,庆言自袖中取出一吊赏钱,将人送至门口,并传堂倌上菜。
  菜色丰富,可惜虞茉并无胃口。
  一来,夏日食欲不振,二来,毕竟不似后世有诸多佐料调味。
  赵浔斟一杯梅子酒,温声劝道:“先尝尝酸甜口的,开开胃。即便不合心意,也多少用一些,免得坏了身子。”
  虞茉象征性吃了两口,见他眼底漾开笑意,顿时面色不自然道:“你不必管我。”
  赵浔莞尔:“明日得闲,带你去城外转转。”
  “此话当真?”
  “若你愿意再多吃上两口,我的话便作数。”
  她含笑应允:“一言为定。”
  隔着月白色纱帘,庆言将二人亲昵的举动纳入眼底,一时叹为观止。
  缓了片刻,颇不服气道:“瞧瞧这虞娘子,对殿下什么态度!”
  庆姜倒觉得稀松平常,夹起一块脆藕:“恩人姑娘生得比宫里的娘娘还好看,和殿下顶顶相配,也不怪殿下会喜欢。”
  “容貌能当饭吃吗。”庆言瘪了瘪嘴,为主子抱不平,“殿下从来是众星捧月,如今倒好,为一平民女子布菜斟茶,她还当是寻常。”
  赵浔虽聪颖,却贵为当朝储君,不必同寻常人一般察言观色。
  是以庆言一局外之人,反倒能端详出,虞小娘子看似生得娇娇滴滴,却能轻易降住自家殿下。
  “愁啊。”
  庆姜埋头吃菜,含糊不清道:“愁甚?”
  望着上首说说笑笑的二人,庆言轻叹:“殿下素来不近女色,如今春心萌动,我既担忧他爱而不知,亦担忧他从中受挫啊。”
  与庆言的满面愁容相反,虞茉听说明日能去城郊骑马,已提前欢呼雀跃。
  赵浔趁便将计划说与她听:“后日,林公子会抵达丛岚。林家世代从商,此番去开阳,是为与开阳县令谈一桩大生意。”
  “所以,你我需便扮作商贾之家,入住县令府,再取得你想要的东西。”她接话。
  “不错。”赵浔道,“我会扮作林公子。”
  虞茉扬眉:“那我呢?”
  霎时,他玉白的面庞染上绯霞,垂眸斟酌半晌,略带一丝慌乱道:“你,扮作我的新婚妻子。”
第16章 误解
  “新婚妻子”。
  短短四字,如明火燎过舌尖,烫得赵浔嗓音微微发颤。
  虞茉怔了怔,含着汤钥瞥向他透出浅红的腮畔,不解他为何忽而一副含羞带怯的神情,倒衬满室高悬的秀丽山水画黯然失色了。
  赵浔唯恐她多虑,清了清嗓,镇静解释:“姑娘容姿不凡,扮作婢女难以令人信服,加之林公子月前方成婚,与新妇既亲且疏,是以顶替他二人的身份最为稳妥。你我只需维持本色,即能‘入戏’。”
  成婚前,林承玉与妻子王惜贞仅在相看时碰过一回面,与生客相差无几。
  成婚后,倏然有了世间最为亲密的身份,却对彼此的品性、喜恶、习惯一概不知,离熟悉尚远。
  如此听来,与她二人极为相似。
  虞茉品了品“既亲且疏”四字,略有所悟,轻巧地答说:“行啊。”
  见她应允,赵浔面色愈发的红,垂眸半晌不言语。他心中一面不由自主地生出窃喜,一面深谙此举实非君子之道。
  当真需行至这一步么?
  非也。
  可他竟顺着林承玉信中的计策而为。
  个中缘由,赵浔隐隐有了猜测,只他初涉此境,难免迷惘。是以暂且随心而为,走一步看一步,直至他日能游刃有余地掌控。
  虞茉悄然欣赏过美人含羞,见他面色恢复如常,故意揶揄道:“既是夫妻,那你万万不能左一个‘虞姑娘’,右一个‘虞姑娘’,是也不是?”
  是。
  可不论尊称一声“夫人”,抑或是直呼闺名,赵浔皆羞于启齿。
  他嘴唇翕动,生硬地转移话题,“尝尝这道冰雪冷元子。”
  虞茉:“......”
  但因着赵浔窘迫的模样十分下饭,她吃至七分饱方停筷,体贴道:“你且忙去罢,不必送我回客栈。”
  话毕,轻巧扫了眼下首的庆姜,“待凉快些,我去成衣铺转转。”
  赵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莫名气闷,只佯作漫不经心地道:“便留庆言陪你,他乃长随出身,心思细腻。”
  可转念一想,庆言实为忠仆,事事偏颇与他,对虞茉难免会有微词。
  终究舍不得委屈了她,遂深深吸一口气,艰难道:“还是庆姜罢。”
  虞茉:“......”
  派个人而已,用得着这般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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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酉时,暑气稍歇,庆姜随虞茉出了酒楼,驱车赶往南门街。
  临下车,她戴好帷帽,免得生出事端。
  饶是如此,行走间群裾荡漾,步步生莲,引得一众行人回首驻足。
  庆姜手持长刀,抱臂环顾,摆出凶神恶煞的门神模样,倒止了男子们意欲攀谈之心。
  虞茉兀自进入钱庄,略略打听后,得知需有户牒此类证明身份的文书,方能开办户头。她并不失望,取出金锭,恋恋不舍地推与伙计,折换成便于存放的银票。
  离钱庄不远,有镇上最大的成衣铺。先前简单置办过三套,足够换洗,可料子平平,磨得后颈发疼。
  既摇身一变成了小富婆,她也不委屈自己,摘下帏帽,径直同女东家道:“敢问掌柜的,时下流行什么?”
  如此姿色,东家自是过目不忘,出了钱柜,主动为虞茉推介,一面攀谈:“夫人今日怎的独自来了,可要为您夫君也置办几身?眼看着天儿愈发的热,择些轻便颜色才好呢。”
  提及“夫君”,虞茉短暂错愕。
  她知是东家误会了自己与赵浔的关系,念及正绾着妇人发髻,干脆落落大方地应声:“那敢情好。”
  虞茉对古人布料无甚心得,却能摸出亲肤与否,挺括与否。
  遂挑了薄雾浅紫烟纱外裳,并一袭粉衫黄裙,又为赵浔置办了竹青、月白等轻便之色。
  “夫人头饰委实少了些,不若再瞧瞧相配的玉簪、华胜?”
  伙计依言将人引至柜式多宝格前,只见首饰、腰带、荷包等物一应俱全。
  虞茉起了慢挑慢拣的心思,东家还需招待旁的客人,福身告退,由庆姜陪着继续打量。
  “恩人姑娘。”庆姜悄声道,“主子吩咐过,您看上什么只管买便是。”
  “哦?我若是瞧上这间铺子了呢。”
  庆姜掂量过手中银票,言简意赅:“买。”
  虞茉“扑哧”笑出了声,转头问他:“为何唤我恩人姑娘,你家公子教的?”
  “我自个儿琢磨的。”庆姜挠挠头,腼腆道,“主子道是您救了他,那便也是救了我们一命。”
  若太子殿下果真命丧江南,圣上悲恸之下,不知会钦点多少人陪葬。
  是以,庆姜由衷感激虞茉。
  她却腮畔一烫,但笑不语。只因赵浔活下来纯属是他自己福大命大,谈不上是虞茉的功劳。
  可赵浔既如此告知部下,她便大大方方承这个情,多赠几样回礼好了。
  虞茉问:“你家主子喜欢什么?”
  庆姜眼神微凛:“主子的喜恶乃是禁忌,不得散播不得讨论,也不得轻易表现。”
  “哈?”
  她诧异地启了启唇,忍不住腹诽,“家里是有皇位继承么,这般严苛。”
  也罢,江父贵为一国将领,家教严一些,待上了沙场,存活几率也大一些。
  不全然是坏事。
  虞茉选中一个钱袋,邀庆姜参谋:“桃粉好看,还是碧蓝好看?”
  庆姜沉吟片刻:“玄色。”
  “……”
  最后,她干脆将三种颜色悉数买下,玄色赠予庆姜。
  不为笼络人心,单单是选择困难罢了。
  正当虞茉对着点翠蝶钗与金镶白玉钗举棋不定,一妇人不请自来,和气道:“你年岁轻,更该选些鲜亮的,总归压得住。”
  她闻声偏过脸,见妇人约莫而立之年,形容端正,身后跟着侍女三人,想来是丛岚的富贵人家。
  待瞧清虞茉的脸,虽同为女子,妇人仍是惊艳得怔忪几息,继而掠过她显然出自生手的发髻,明着打听起:“姑娘当真许配人家了?”
  虞茉未曾料想生客会关切自己婚配与否,也不绕弯子,柔柔道:“夫人为何有此一问?”
  “我并无恶意。”
  妇人体态丰满,有仁慈之相,恳切地解释,“方才姑娘一踏进铺子,顿觉内室亮堂了几分,谁人会不生出亲近之意?且我观姑娘不似贫苦出身,按说夫家当极为珍视才对,怎会连丫鬟也不指派几个,故而有些好奇。”
  她默了默,猜不出言下之意,客气道:“……说来话长?”
  见虞茉并未矢口否认,妇人也大方道明来意,笑着说:“我儿今年十又有八,相貌端正,来岁正要参加乡试。姑娘若是尚未婚配,不知家在何处,可否告知一二。”
  虞茉从听得云里雾里到渐渐明晰,原来妇人是在替儿相亲。
  她放下戒备,“含羞带怯”地别过脸:“承蒙夫人高看,只我岁初已经成婚。”
  庆姜在一旁听了个全乎,心道身为殿下的侍从,有必要为主分忧,遂朝虞茉福身揖道:“夫人,天色不早了,公子该等急了。”
  有他佐证,妇人难掩失望,连叹两声可惜,被拥簇着出了铺子。
  见状,庆姜悄然松一口气。
  虞茉不疑有他,只当庆姜是替自己解围,捻起点翠钗,道:“再去一趟当铺,然后回客栈。”
  不知是被主人遗忘,还是赵浔的确忙碌,发冠并未赎回,也不见人提起。
  虞茉轻车熟路地进了当铺,掌柜的一见她来,主动迎上:“客官要典当还是赎物?”
  “我夫君前几日在贵铺当了发冠,您可有印象?”
  掌柜的称“是”,命人取来螺钿首饰盒,笑得见牙不见肉:“客官有所不知,您夫君选了死当,若是想拿回去,只能出价买咯。”
  出价另买,显然高于当初典当的价额。
  虞茉不动声色地扫一眼掌柜的,猜测发冠成色极好,在丛岚之地有价无市,是以对方态度较初时殷勤。
  毕竟,与其让好东西烂在铺子里,倒不如薅她一笔,换得真金白银。
  稳妥起见,她唤来门外的庆姜,打听:“你可知这发冠值多少?”
  待庆姜瞧清此为何物,面色变了变,耳语道:“恩人姑娘,这发冠断不能流落在外。”
  寻常人见了,只当是富家子弟的玩意儿,可若有官身的人见了,保不齐能端详出实乃宫中之物。
  虞茉从他肃然的语气中猜出与身份有关,毕竟影视剧中,纸张、布匹亦能溯源。
  当时,赵浔选择抵押私物,想来是冒着被敌人先一步察觉的风险。难怪敏感警觉了些,自己却为此同他生气,着实不该。
  她心中不由得愧疚难当。
  庆姜付过账,二人趁着黄昏回至客栈。
  虞茉因心有余悸,晚膳简单应付了几口,一面翻看闲书,一面等赵浔。
  说来也好笑,尚在虞府时,丫鬟成群,连就寝也有一两位陪在外间的小榻。
  后来,山洞、村落,皆因种种缘由与赵浔共处,以至她此时独享偌大厢房,竟觉得有些空旷。
  夜色渐深,长街之上只余星星点点的夜归人。
  久等不来赵浔,她难以静心,干脆合起书,倚在罗汉床出神。
  直至远处传来缥缈朦胧的打更音,窗外长廊,两道轻微脚步声响起。
  虞茉眼睛亮了一亮,忙拢紧外袍迎了上去,方要移开门闩,又警惕地止了动作。
  一门之隔,脚步声一同顿住。
第17章 凝固
  虞茉小心翼翼地开口:“阿浔?”
  “是我。”
  话音落下,一道脚步声由近及远,应是庆言率先回房去了。
  她忙不迭移开门闩,身后微弱的烛火一并窜入赵浔眼中,他漆黑瞳仁间霎时泛起寒星般的光,美得摄人心魄。
  虞茉紧抿着唇,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确认不曾受伤,方松了一口气。
  见状,赵浔眉宇间噙起淡淡的笑。
  “为何还不歇息?”他问。
  彼此仅仅相隔半臂之远,是以虞茉不得不艰难仰头。
  入目是高高悬起的纱灯,因赵浔身量颀长,挡去了一大片刺目的光。他色如白玉的面庞半隐在暗中,愈发显得骨相清隽,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正微微弯起,眸底似有千万柔情。
  她被蛊惑着呆呆地答:“在等你。”
  闻言,赵浔先是勾了勾唇,忽而凑近,眉心轻轻一折:“哭过?”
  温热鼻息浅浅拂过她的脸。
  虞茉被灼了下唇,紧张道:“没有。”
  实则,她方才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长睫湿漉漉,眼眸更是经由泪水洗涤过,明亮又璀璨。
  由赵浔来看,可不是悄然哭过一场。
  他喉间微微发涩,低下头颅,温声安抚:“明日想腾出时间带你出城,是以临时决意先将琐事一并处理,故而回得晚了。”
  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倒令虞茉当真涌出丝缕委屈之意,她吸了下鼻尖:“我......有些不太习惯。”
  话未说透,但赵浔心口仿佛被蜂刺轻蛰了一下。
  只因这“习惯”与自己息息相关。
  登时,桃花眼弯翘起明显弧度,冲淡了一身凛凛气势。他笨拙地安慰:“早些睡,明日可莫要赖床。”
  虞茉却当是他要回房去了,伸指随意一勾:“我有东西要给你。”
  赵浔目光下移,喉结滚了滚,垂眸不语。
  她这才觉出指间略微坚硬的触感,定睛一瞧,自己正勾着赵浔的蹀躞带。
  “……”
  她佯作镇定地收回手,转身入内,一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
  赵浔强压下不合时宜的绮思,将目光投向圆桌上的发冠:“你今日去了当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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