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茉浅尝一口:“不够甜。”
赵浔默契地再添两勺。
乐雁将二人亲昵的姿态收入眼底,秀美的面庞登时因愠怒烧了起来。她一拍桌面,厉声质问:“阿兄,您什么身份,怎可、怎可为此女布菜斟茶。”
阿兄?
虞茉端起茶杯,趁势扫了扫乐雁,暗自琢磨个中涵义。
究竟是意指亲眷?还是“情郎”、“情哥哥”诸如此类的暧昧称谓?
不待她细究,赵浔起身,眉宇间蹙着明显冷意。他唤上乐雁,并肩去了钱柜后。
乐雁侧眸,望一眼慢条斯理喝着豆花的虞茉,压低嗓音道:“皇兄,您堂堂太子殿下,岂能为一来路不明的平民女子鞍前马后。不对,便是圣上、娘娘,也定然舍不得差使您。此女甚是不知好歹,您可瞧见了?她方才――”
“乐雁。”赵浔淡淡道,“本宫不喜旁人对她品头论足。”
“皇兄!”
“够了。”他神色微冷,秀致眉眼透出一丝戾气,“你只需记住,对她不敬,亦是对本宫不敬。”
身为储君,赵浔一贯无需向旁人解释,亦无人胆敢打破砂锅问到底。
乐雁虽愤愤不平,却敬太子之尊,乖巧地垂下眼睫。她转念一想,那所谓的恩人姑娘若知晓自己救的乃是当朝太子,岂非要变本加厉?
不行。
定要牢牢保守皇兄的身份,莫要叫有心之人讹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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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茉自是不知遭人在心底如此编排了一番,用过早膳,见赵浔面色恢复如常,与乐雁相谈甚欢。
她刻意忽略心底的失落,挥退亦步亦趋跟随的内侍,出了客栈门,吹风消食。
客栈临江,树荫之下,印有王府府徽的华贵马车停了整整两列。赵浔一行的马儿亦被牵了出来,由侍从们装点货物。
夏日正是野花争奇斗艳的时节,虞茉俯身,撷了几朵蓝紫相间的小花,编织成手腕大小的花环。
余光瞥见赵浔的坐骑在望着自己,她走过去,笑道:“追风,你也想要吗?”
追风性情温顺,与她渐渐相熟,马蹄欢快地在原地踏了踏。
虞茉“忍痛割爱”,将野花插入追风毛发间,笑得眉眼弯弯:“你现在是世间最美的马儿了。”
不远处,世子赵凌领兵前来,见一俏丽美人迎风而立,身侧有骏马簪花、粼粼江面,似是一切景色甘愿为之作陪衬。
他示意众人原地休整,自己则翻身下马,朝虞茉走近,语调轻盈:“今日天气不错。”
虞茉闻声回眸,不解地看向来人。他容姿清秀,身量挺拔,约莫十六七,只态度过于熟稔,莫非是原身旧识?
她不动声色地后撤一步:“你认得我?”
“认得。”赵凌咧嘴笑了笑,自报家门道,“我从苍州而来,皇……信中提到过恩人姑娘的事迹。”
虞茉暗暗松一口气,原来并非旧识,而是安岳王嫡子。她眼底的戒备顿时消解了大半,福身见礼。
赵凌十分健谈,主动提及她关心的户牒一事:“姑娘若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便是,等回了苍州,我必定帮姑娘办妥。”
“多谢世子殿下。”虞茉笑盈盈地仰起脸。
“我十岁那年便随父王来了苍州,虽有自夸之嫌,但苍州的确人杰地灵,想必姑娘会喜欢。”
她果然起了兴致,杏眼不自觉睁圆。
赵凌便继续往下道:“你可知遥中县有一观潮居,但在苍州,不仅有御厨,更有南地名厨。”
虞茉:“岂不是比观潮居更胜一筹?”
“自然。”赵凌单手叉腰,语含得意,“苍州的山水风光亦是盛名在外。”
他又绞尽脑汁想了几多城中趣闻,逗得虞茉掩唇直笑。眉目灼灼,粉面桃腮,令赵凌虽羞于直视,却忍不住用余光一瞧再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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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赵浔隐去婚约内情,简略交代了来龙去脉,免得乐雁继续仇视虞茉,闹出不必要的争端。
既悉数说清,唤来内侍,问过方才虞茉更偏爱哪几道菜肴,而后快步出了客栈。
江岸边,柳树下,少年少女正眉飞色舞地交谈。微风拂起长发,虞茉屈指拨至耳后,笑容明媚,较春光愈加灿烂。
分明是美如画卷的一幕,却令赵浔心脏重重下坠,生疼。
他忽而意识到,若将虞茉留在苍州,她可会与阿凌生出情愫?即便不是阿凌,再有旁的郎君……
为何不能是他?
若说翻涌的醋意如一捆干柴,骤然生出的占有欲念则是火把,轻易焚烧了理智。
赵浔再难维持一贯的冷静温和,他眸色冷沉,上前隔开二人。在堂弟惊诧的目光中,圈住虞茉的腕骨,将人带离。
纵是盛怒之下,赵浔亦不舍弄伤了她。
是以虞茉并未察觉出异样,她脸上笑意未散,问道:“阿浔,你要带我去哪儿。”
赵浔不答,牵着她径直上了胡梯,在逼仄幽暗的转角处停下。
彼此挨得极近,他用身影轻易将虞茉困住,面沉如水,眸色深不见底。外放的气势强烈而霸道,无需触碰,也入侵了她的领域。
虞茉心跳骤增,鸦羽因不安而剧烈抖动。
可她不敢抬眸打量,似乎再倾身一分,彼此的鼻尖便能相触。
前所未有的压迫。
赵浔却不退反进,他喉咙耸动一番,欲质问,偏偏师出无名。欲指责,却也知是她的自由。
离了虚假的未婚夫的身份,于她而言,自己什么也不是。
……
沉默之中,气息不自觉交缠,旖旎在无声蔓延。
虞茉只觉周身愈来愈热,不必照镜子,也知晓她此刻定然面如熟虾。
更何况,赵浔离她不过半指之距,胸膛上的热意透过夏日薄衫,灼烧了她的呼吸。
“阿浔……”虞茉咽了咽口水,主动勾住他的手,“你别吓我。”
出乎她的意料,赵浔非但没有躲开,甚至顺势与她十指相扣。
在虞茉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赵浔再度逼近,低声问:“你可愿随我去京城?我,会保护你。”
她艰难吐息,不解道:“不是说好了,等去过苍州再从长计议。”
闻言,赵浔眉心轻折,紧接着,屈指挑起她的下颌,直至清亮瞳仁中盛满自己。
他重申道:“你可愿随我去京城?”
嗓音缱绻动听,气息无处不在。虞茉只觉自己坠入了一张温柔织成的网,愈挣扎,愈沉溺。
她不安地动了动。
赵浔深谙她肌肤娇嫩,先一步撤回手,免得留下红印。
察觉到他的动作,虞茉渐渐安心,噘了噘唇:“我不喜欢被旁人逼迫。”
可等了等,赵浔却不似往常那般哄她,而是带了一丝淡淡的寒意:“若我偏要逼迫你呢。”
虞茉才不惧怕,只抬掌去摸他的额头:“阿浔,你今日好生奇怪,可是身子难受?”
“嗯。”赵浔握着柔若无骨的纤手,缓缓贴近心口,近乎撒娇般低语,“我很难受。”
世间静了一瞬。
她的脸已然红透,挣了挣,赵浔却不肯松手。执意要她感受,掌下强健有力的心跳,极快,如同飞蛾扑火般热烈。
虞茉无措地蜷缩起指尖,试探道:“你喜欢我?”
“对。”赵浔深深凝望着她,“往后,莫要再提‘江辰’,只有阿浔,好不好?”
她心跳漏了一拍,被蛊惑着点头。
等等!
外间还有与他亲昵的乐雁郡主呢。
虞茉清醒过来,反悔:“你先松手,我们谈一谈。”
赵浔不愿,掌心揽住她的后腰,往身前一压,固执地道:“随我去京城。”
“男女授受不亲。”她忙不迭搬出赵浔从前说过的话,“你这般,实非、非君子所为。”
“呵。”
赵浔低笑一声,不知是喜是怒。
随即,他躬下身,重重覆上她的唇。
第25章 冲动
唇上传来的力度,昭示着赵浔此刻正处于盛怒之中。
他的吻吞没了一切话语,中听的、不中听的,皆消弭无声。一时之间,逼仄天地内,只余紊乱的呼吸与交织奏响的心跳。
虞茉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杏眼因惊诧睁得极圆,一瞬不眨,呆呆地望着骤然放大的秀致眉眼。
赵浔亦回望着她,长睫半垂,瞳仁幽深,带了蛊惑之意,诱她共沉沦。
僵持几息,赵浔微微退离,继而阖上眼,再度覆了上来。
柔软,馨香,妙不可言。
或许情之一事向来是无师自通,赵浔虽从未有过经验,却循着本能衔住她软若云雾的唇,时而轻轻吸吮,时而重重碾磨。
虞茉顿觉脱力,双膝一软,无措地倚靠着他。身前,是炙热的胸膛,身后,是滚烫的掌心。
赵浔俨然化为了一团火,在焚烧她的理智。
但并未持续太久,赵浔克制着错开唇,彼此分离时,纠缠出“啵”的一声。
满腔怒气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灭顶的愉悦。他眼尾上挑,眸中笑意蔓生,因得偿所愿而显得容光焕发。
俊俏得犯规。
重获自由,虞茉意识渐渐回笼,指尖攥着他的臂,勉力稳住身形。红唇稍见肿胀,眼神迷离,别提有多惹人怜爱。
赵浔眸光愈发深邃,竭力忍了忍,仍是难以自控地贴近些许,却并不彻底吻下。
而她呼吸急促,身躯剧烈起伏,动作间,不断擦过他的唇,相触又分离,折磨丛生,也似某种绮丽的对弈。
一颗心被勾得高高悬起,虞茉难耐地眨了眨眼,终于受不住诱惑,微微前倾,主动吮住了他。
赵浔错愕了一瞬,很快回神,在她试图退缩前反客为主。
分明是单调不过的触碰,却令人觉得,世间再无比之愈加愉悦的事。
辨不清,究竟是谁在挽留着谁,又是谁在贪婪地攫取更多。唇齿相依,不知疲倦。
赵浔食髓知味,力度渐渐失控,令虞茉不由自主地细吟出声。
狸奴般极轻的一声,窜入耳中,他却如遭雷击。脖颈红透,下颌抵着她的肩,大口大口喘息。
虞茉感受到环在腰间的手略微松动,拥抱不再严丝合缝。她睁开水雾迷漫的双眼,茫然地望向壁灯。
赵浔强压下不合时宜的变化,鬓角被热汗湿透,神情隐忍,眉心折出脆弱弧度。
此刻俱不便见人,他喑哑着嗓音问:“先抱你回房?”
虞茉紧抿着唇不言语,生怕泄出令她自己也倍感陌生的娇吟,遂埋首在赵浔怀中,由他去了。
所幸众侍从皆在楼下忙着装点行囊,不至于撞破二人的窘态。
赵浔将她抱至里间,似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吐字显得十分艰难,他道:“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启程,你先将话本、首饰收一收。”
闻言,虞茉尴尬地偏过脸。
她还以为,回房是指“回房中继续”。方才过于紧张,尚未觉出滋味呢。
“哦。”虞茉故作矜持地应一声,可面上实在臊得慌,又不禁咬牙切齿道,“也不过尔尔。”
赵浔挑眉,回首望向眼神躲闪的少女,一字一句道:“什、么、不过尔尔?”
他嗓音压得极低,乍听平静,却令虞茉觉出一丝危险气息。
可输人不输阵,虞茉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你只懂蹭来蹭去,吻技,不过尔尔。”
“是么。”
赵浔回身在梨花木椅坐下,长臂一揽,将虞茉抱坐至腿上,眉梢轻挑,可眼底毫无笑意。他“虚心”请教,“你似是颇有经验?”
作为“博览群书”的现代人,便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可赵浔此时面色冷沉,她后背一凉,忙无辜地道:“我随口说说罢了,你不必理会。”
他面色稍霁,垂首吻过她的侧脸:“再试一回。”
占有欲作祟,赵浔彻底撕破了温润外衣,展露他最真实的一面。
强势,直白,叫人难以抵抗。
虞茉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环住他的肩,试图蒙混过关:“哎呀,郡主和世子远道而来,不好将他们晾着,今日先算了罢。”
赵浔却扳过她的脸,熟稔地吻了上去。
他克制着将人揉进身体里的冲动,攻势愈发温柔,直至虞茉无意识地回应起,方故意顿住,红着眼睛道:“喜欢?”
她茫然启唇,喃声问:“什么。”
舌尖随着张合若隐若现,赵浔福至心灵,趁势含住一截,轻易撬开她的牙关,共赴从未探索过的领域。
涎液被搅弄出“啧啧”水声,虞茉快不能呼吸,挣扎着要躲。
他意犹未尽地停下,吻去她眼尾晕出的泪意,再是面颊、耳珠,如同渴学的学子,偏生天赋极佳,竟在短短时间内摸索出新的门道。
虞茉瞪他一眼,却非当真不满,甚至可以说感受极佳。只不愿处于弱势,泄愤般在他胸口捶了两拳,催促:“该动身了。”
“茉茉。”赵浔贴着她的耳畔道,“我去大堂等你。”
“……”
既非情话,何必说得这般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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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上房门,虞茉才发觉衣襟皱得明显,她只好另换了一身样式相近的,坐至铜镜前理妆。
冷不丁照见自己满面红光的模样,她神情微僵。
镜中人眼角眉梢净是餍足之色,几乎将“满意”二字刻在脑门儿……错觉,定是错觉。
虞茉倚着冰鉴平复过心绪,推开门,有内侍接过她的包袱。
阶前,赵浔正与堂弟说着话,见她来,笑意加深:“可还想骑马?”
她望一眼灿灿红日,摇了摇头。
赵凌腼腆地抿唇,欲同她搭话,却听乐雁勒马,扬声道:“都准备妥了。”
“好。”赵浔唤来庆言吩咐几句,“出发罢。”
虞茉入了舆内,隔着纱窗,见苍州来的兄妹二人身骑骏马整顿军纪,别提有多威风。
她眼巴巴地瞧着,赵浔不由得失笑:“你既不喜风吹日晒,又何必艳羡。”
“你不懂。”
虞茉心道,此间若有手机,便是成天坐马车也不会觉得无趣。她看向赵浔身后的追风,可怜兮兮地问,“你也要抛下我吗?”
“……”
赵浔尚未作答,赵凌行了过来,语调轻快:“浔哥,有好些年没同你比试过了,今日咱们三个赛一赛如何?”
闻言,虞茉故意清嗓,提醒赵浔自己的存在。
他忍着笑:“到了苍州再比也不迟。”
“那我也随你们一道坐马车。”赵凌说。
谁知自家堂兄竟凉凉掀了掀眼帘,不留情面地拒绝:“挤不下。”
庆言适时将追风牵走,唤道:“世子爷,该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