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围光景,不禁杏眼一弯,面容沉静内敛。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今后,她们定是前程大好!
那迦缓步跟在叶昭榆身旁,看着她褪去青涩,越发持重,不论样貌还是性子都成熟了不少,好似风雪已经无法将她倾轧,她能碾碎满途风雪抬步向前,不禁弯了弯唇。
“大雪载途,方寸不乱,前路可期。”
叶昭榆低头笑了笑,看着远处黑暗中星星点点的飘起几点荧光,明明灭灭,不禁挑了挑眉,缓缓开口。
“人生之路为何总要曲曲折折,去哪里才能找到一帆风顺的路?”
那迦数着手中的念珠,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音色轻缓。
“佛经有云,人生八苦,积聚皆消散,崇高必堕落,合会终别离,有命咸归死,此乃四种人生境界,顺逆之境皆有曲折。”
他抬眸看着远处,瞳孔中映出缓缓靠近的光点,煽动着翅膀,悠悠发着黄绿色的光芒。
他微微抬了抬手,一只萤火虫顿时停在他的指尖。
随着一只停歇,越来越多的萤火虫聚在他们周身,宛若星河倾倒,流光漫舞。
他不禁莞尔一笑,抬眸看着四周荧光千点,缓缓开口。
“人之一生,不过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方能知敬畏,懂怜悯,明归途。”
叶昭榆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话语,看着被周围无数光点包围的人,身姿清倦,眉目悲悯。
红色袈裟被风一吹,飘摇欲舞,与周围飞舞的萤火应和。
她不禁笑了笑,怜悯众生,可亲万物,不愧是满目慈悲,纤尘不染的佛子。
那迦放了指尖萤火,转身看向靠在栏杆上吹风的人,缓声开口。
“女檀越今后有何打算?”
师兄身上的桎梏已解,只要小郡主康健,他们二人相隔两地也不成问题。
只是,师兄未必放心的下她。
叶昭榆抬手紧了紧身上的外袍,一股极其浅淡的檀香味顿时传进鼻腔。
她长睫微眨,不动声色的吸了吸鼻子,轻喃道:“我与他定了约期,约期一至,我便跟他走。”
那迦双手合十,朝她弯眸一笑,“大漠定当恭迎郡主。”
天将将亮,盛京又下起了小雨,直至次日午时,雨势才收,苍穹才彻底放晴。
侯府内,萧焕茸身着浅色华云锦,衣袍上镶绣着大片大片高雅秀丽的莲晕纹,抬眸看着拦着她,不让她进濯缨轩的人,不禁蹙了蹙眉。
“为何拦我?”
“这,这里不让进人,那个疹子……”那人眼神不断躲闪,明显心虚不已。
萧焕茸眯了眯眼睛,发间流苏被风吹摇,端着仪态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太医说,阿榆脸上的疹子七日便可痊愈,如今七日已过,为何还不出来见人?”
“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叶政堂!”
“在在在在在!”
叶政堂眼看面前的人动了怒,顿时不敢拦了,闭着眼睛将路让开。
女儿啊,阿爹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他心虚的跟在萧焕茸身后,心里叹息连连。
他并未将阿榆与摩那娄诘的事告诉她,怕她为此忧心,伤了心神。
此番西域君主将命系在阿榆身上,不怕他身为外邦朝臣趁机作乱,反而直接将真相告知于他。
他得对得起这番信任,越少人知道越好。
况且,他人若知晓了此事,想要西域君主的命,可直接拿盛安的命相抵,祸端必至阿榆身上。
因此,不可说,不得说,不能说。
萧焕茸穿过洞门,绕过一簇假山流水,来到后院厢房。
抬眸瞥了一眼靠在柱子上打瞌睡的丫鬟,提着裙子便往门口走去。
叶政堂连忙跟上,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夫人,那个那个……阿榆她可能,那个……”
话还没编完,门“啪”的一声便被推开,似是将屋内的人惊到了,一脸茫然的回头看向门口。
“阿娘?阿爹?”
萧焕茸敛着衣袖,垂眸看着坐在垫子上满脸茫然的人,一旁的小火炉上正煮着东西,肉香四溢,热气不断的往外冒。
仔细一闻,锅里放了不少好货。
见她盯着她的锅,顿时朝她咧嘴一笑,“来点不?刚炖好的鸽子汤,大补!”
萧焕茸嘴角顿时抽了抽,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不出院子,就是为了在这偷嘴?”
“阿娘懂我啊,这天天喝药,嘴里快淡出鸟来,这才忍不住偷嘴的嘛。”
叶政堂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屋里的人和锅,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刚刚来看,明明屋里没人!
连那个替身都不见了!
现在不仅人回来了,连汤都炖好了!
叶昭榆偷偷向惊呆了的人眨了眨眼睛,暗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她刚刚一路拉风带闪电的遁回侯府,路过二叔院子时,顺手将他炖的汤连锅带炉子端了。
又一路飞回濯缨轩,炉子里的火都没小一点,她容易吗她。
第278章 你贴错人了!
“驾!”
官道之上,有两道身影迎风策马,疾驰而去,马蹄踏过路面,带起一阵尘土。
此时,恰逢朝阳初升,薄雾未散,道上似纱如絮,宁静空渺。
阵阵马蹄声带着少年的风发意气,踏破虚空,叫醒了周遭沉睡的山水。
不远处的谷口,数百黑衣人持刀而立,皆面无表情,眼中带着无机质的冰冷。
感受到地面微微颤动,鹰隼般的眼眸盯着前方由远及近的两人,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眼中杀意瞬间凛冽。
“不留活口。”
黑衣首领抬起长刀直指前方,冷声下令,好似本身便是一把毫无感情的刀,去除人性,揽尽杀意与冰冷。
“吁!”
叶问荆高声勒马,一身藏蓝色劲装利落英挺,袖口戴着同色臂鞲,上面嵌着墨玉兽纹与铜璧,霸气又凌厉。
看着前路被拦,魑魅当道,幽冷的星目顿时一寒,随后嗤笑一声,瞬间翻身下马。
随着“唰”的一声,重剑出鞘,锋刃顿时将所有冲上前来的人扫翻在地。
随即他将重剑扛在肩上,带着几分痞气,抬眸睥睨四野,随后目光一凛,飞身迎着杀手而去。
“既然拦了路,那本将军就陪你们练练!”
话音一落,一股万钧之力猛然挥出,罡风瞬间将人群打散,随后他拿着重剑身法极快的跃进人群中,随着“噗嗤”数声,一阵惨叫声顿时响彻四野。
黎宿坐在马背上,长指拉着缰绳,看着人群中,一人手持重剑,挑翻全场,周身锋芒毕露,每一剑都带着无上野气与力量。
她凤眼微眯,指腹摩擦着缰绳,颇为感慨。
果真是立马震山河的少年将军,鲜活又得意。
倘若再给他几年时间,想必又将是下一个宣远将军。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刮起一阵大风,将四周浓厚的腥风吹远。
叶问荆收了剑,蜿蜒的鲜血顺着厚重的剑身不断滚落,满地狼藉,触目惊心。
他抬手擦了一下喷在脸上的血迹,扫了一眼尸骸成堆的谷口。
除了他,没有人再站着。
随后他收回目光,拎着剑,抬脚往回走去,周身被挑起的杀欲未退,眼底杀意还在跃跃欲试。
“看来,有人并不想让我们,准确来说是本王出现在盛京。”
黎宿扫了一眼满地尸骸,又垂眸看着拿剑走来的人,缓声开口。
刚刚大批的人想越过他的阻杀来她面前送死,可见,他们真正想杀的人,是她。
叶问荆收剑入鞘,压下眼底叫嚣的杀欲,翻身上马。
“她们已经察觉到本将军已识破伪装,不想让本将军将真相带回,所以才让盟友前来灭口。”
他抬眸看向盛京的方向,来的杀手可都是大盛之人,看来京城的鬼,出手了。
只是,那鬼太过天真,中原与南坻的杀器,也是区区小鬼能拦住的。
此次,还有一个人连剑都懒得拔。
他调转马头,朝着某处小道奔袭,语调高昂。
“不走官道,抄小路回京抓鬼!”
盛京断断续续下了几场大雨,而大雨过后,百花尽隐,柳绿渐深,初初有了即将入夏之感。
“王炸!哈哈,我赢了!”
濯缨轩内,萧瑶起身将手中木牌甩在桌上,踩着石凳,大笑开口,鬓发两侧的红穗晃动不已。
叶昭榆轻笑一声,抬手将手中没打完的木牌甩在桌上,看了一眼得意十足的人,幽幽开口。
“别急,等会儿虐哭你。”
萧瑶摸过一张纸条,得意的扬起下巴,抬手便拍向旁边人的脑门,笑着开口。
“先别管等会儿,先把纸条贴了再……”
话还没说完,身边便响起一道哀怨十足的声音。
“公主!你贴错人了!”
“噗哈哈哈哈哈……”
叶昭榆看着撩起满脸纸条,一脸惊讶的看向被贴错了的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萧瑶没好气的白她一眼,顶着一脸纸条,就连发包上都飞扬着无数纸扉。
“你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贴,视线都被挡住了!”
说完,拿过一张纸条“啪”的拍向对面人的脑门,叶昭榆顿时咧了咧嘴,摸了摸被拍疼了的额头。
萧瑶撩开纸帘看她一眼,随后朝着身旁的人扬了扬下巴。
“月牙,我们联手把她的脸贴满!”
“好!”
叶昭榆看着两颗顶着纸片的脑袋,想找她们的五官还要废一番功夫,顿时乐了,边发牌边悠悠开口。
“等会儿让你们体验一下乞丐风。”
萧瑶撩起眼前的纸条看起牌来,眨了眨眼睛,边整理边感慨。
“还是你这里好玩,不过,最近你们都像是土遁了一样,哪个都不见人影,害得本公主无聊的只能跟人去纵马。”
叶昭榆排着手中的牌,闻言,轻叹一声,近日确实都忙。
表哥忙着与各国使臣交涉和暗查线索,她哥忙着捞人,她忙着救人,确实没时间坐下来好好聚聚。
昨日怕被发现,便匆匆从暗室赶了回来,连诘兔兔醒没醒都不知晓。
她杏眼微眨,叹了一口气,随后又看向萧瑶,接着她刚刚的话茬。
“哟,几日不见,连骑马都学会了。”
以往让她学,胆小怕摔,死活不肯,她们也不强求,如今倒是让她给会了。
萧瑶轻哼一声,扬了扬下巴,倨傲开口,“那是,不看看本公主是谁!”
说完,想到什么,她又鼓了鼓腮帮子,恶狠狠道:
“本来我是不打算学骑马的,都是被那个混蛋给逼的!”
原本看他便有几分不爽,上次梨园一游还拔了她头上的花,现在还敢直接给她添堵,简直气死她了!
叶昭榆顿时来了兴趣,笑着看向月牙,杏眼微挑。
“竟然还有人敢逼你家公主骑马?”
月牙撩起眼皮上的纸条,拧着眉,也颇有几分气恼。
“就是那个西域来的使者,那天公主一时兴起想坐上马看看,没想到那人驱马走过来指手画脚,说骑马不能在原地看,得动起来,随后便抽了公主的马一鞭子……”
那天颇为兵荒马乱,他那一鞭子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永嘉公主乃陛下最疼爱的女儿,又是太子胞妹,若出一点闪失,在场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于是,那天马场上,无数人策马追着两道疾行而去的身影,听着场上的尖叫声,顿时心惊不已。
好在那人看出公主未曾骑过马,眼见人快从马背上甩下来,飞身将人揽住,又带着人骑着马在马场上狂奔,野性又肆意。
只见那人听着公主的尖叫,哈哈大笑起来,骄傲开口。
“不会骑没关系,我大漠之人马术超群,教会你不成问题!”
后来,他跑到哪,所有人便追到哪,却始终被甩在身后,不得一丝并驾齐驱的机会。
正当所有人追的精疲力竭时,他飞身下马,放任公主一个人在马背上。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公主一边大骂混蛋一边拉着缰绳,待跑了一圈后将马勒停,颤颤巍巍的下了马。
那人抱着臂走过去,耳边金圆微闪,微卷的长发垂在身后,碧眼一挑,笑着开口。
“骑马很简单,是不是……”
“简你大爷!”
只见她们公主暴吼一声,红着眼睛冲过去便和那人扭打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无比。
听完全过程的叶昭榆,“……5。”
第279章 太急了
“你这是什么反应?是那个混蛋先无礼在先,我这才打他的!”
萧瑶抬手将一对柒拍在桌上,不悦的瞪她一眼,发间红穗摇晃着缠在纸条上。
叶昭榆丢出一对玖,端起手边茶盏喝了一口,瞥她一眼,一言难尽的开口。
“我冒昧的问一句,他还手了吗?”
“他敢!我咬死他!”
叶昭榆:“……”画殷啊,你说你惹她干啥。
站在使馆后院训鹰的人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抬手摸了摸鼻子,碰到腕上某处红肿时,顿时龇了龇牙。
抬过手腕看了看,上面赫然是一个整齐的牙印,他碧眼顿时眯了眯。
毛都没长齐,牙还挺利。
半天过后,不仅牙利,头还铁的人主仆二人穿着一件坠满纸条的拉风长裙,傻眼的看着自己全身,风一吹,“唰唰”作响,凛然两尊白纸人。
萧瑶鼓了鼓腮帮子,掀起眼前的纸条,指着悠悠靠在椅子上,眉毛上贴着两根纸条耷拉在眼下的人谴责,嘴边一圈贴着的纸条好似胡须颤动。
“你好狠的心,你都不知道让让人家。”
叶昭榆端起茶盏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学着她的语气开口。
“我好狠的心,我不知道让让你呀。”
萧瑶一下噎住,将手中的牌扔在桌子上,靠回椅子,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我不玩了。”
叶昭榆瞥了一眼天色,随后将茶盏放在桌子上,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开口。
“留下吃饭还是回宫?”
萧瑶抬手扯下眼皮上的纸条,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本公主这副样子能回宫吗,别走到一半就让人把本公主给烧了。”
叶昭榆看着全身长白毛的小丫头,顿时嘴角一抽,那确实。
“再说了,过几天你侯府要办喜事,本公主还要再来一趟,这多麻烦啊,不如直接在你这里住下,等那天过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