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榆杏眼一怔,转头看着她,“什么喜事?我怎么不知道?”
萧瑶古怪的看向她,“你不知道?就是你那堂姐要嫁给我七皇兄为妃的喜事,时间确实仓促,但又听闻他们早就暗生情愫。
如今七皇兄非她不娶,事情闹得挺大,七皇兄求到了父皇面前,父皇将两人都召进了宫,询问过后,便给他们二人赐婚了,就在七日后完婚。”
叶昭榆指尖一缩,猛然坐起身来,衣摆带翻了周围翻飞的纸张,眸光复杂幽深。
不可能!
叶知韵心高气傲,非太子妃之位不要,她等了这么久,不可能随便嫁与他人!
要么她是被人胁迫,要么她是有利可图。
叶昭榆捻着指腹,杏眼眯了眯。
七皇子野心是不小,但自从上次宁国公府一案被太子参了一本后,便安分了不少。
如今两人这般郎情妾意,着实让她意想不到。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萧瑶看着一脸凝重的人,心里不禁沉了沉。
她现在都有些害怕她露出这副模样了,因为一这样,便证明要出事。
叶昭榆回过神来,看着从一堆纸片中露出一双严肃的眼睛,弯唇笑了笑,抬手替她将纸条摘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五天前。”
太急了,订婚,出嫁都太急了。
高门贵女嫁娶的流程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怎可如此轻率。
她昨日回来,匆匆经过二叔院子,来往之人确实比以往多,但绝对称不上热闹。
就连她回来后,阿娘也未曾告诉她,感觉这门婚事除了当事人,将其他所有人都打的猝不及防。
随后连张罗的力气都没了,集体开摆。
叶昭榆目光流转,究竟藏着什么猫腻呢,让叶知韵舍弃风光大嫁,调转马头奔向七皇子?
宫内,盛帝批完折子,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侧头看了一眼天色,抬声询问。
“永嘉可回宫了?”
今日让她替他去看看阿榆的脸好了没有,这个点了,应该已经回宫了。
魏海照旧递了一杯参茶过去,弯着腰,笑着开口。
“回陛下,公主刚刚让人传话,说她不回来了,要在侯府多玩几日。”
盛帝:“……”能指望她干个什么?
盛帝抬手接过参茶,没好气道:“她还说了什么?”
“公主还说,郡主的脸已经痊愈,让陛下不必担心。”
盛帝放下心来,揭开盖子喝了一口,顿了一下,随后将茶盏放在桌上,看着一旁的人,沉声开口。
“你觉得,同样的东西,不同的两个人,能做出相同的味道吗?”
魏海脸色一白,瞬间跪在地上,音色颤抖,“陛下恕罪,这茶是老奴请教贵妃娘娘后煮的……”
盛帝笑了一下,起身便往外走,黑金龙袍庄严肃穆。
“她煮的味道你学不来,摆驾华明宫。”
“是。”
星河游转,月华似练,冷白的清晖洒下三千白梨飘雪。
某处暗室,石床上躺着一道身姿修长的人影,黑色绸衣松松散散的挂在身上,衣襟微敞,露出锁骨处的一颗红痣,妖异且诱惑。
四周烛光打在他的身上,将那股诱惑放大,带着几分幽暗迷离之感。
过了不久,那人纤长的羽睫颤了颤,随后缓缓坐起身来,长发遮着半张华美容仪,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薄汗,他捂着心口轻轻喘息。
“醒了?”
摩那娄诘蹙着眉,缓缓睁开眼睛,琉璃色的眸中盈满暗沉细流,抬眸看着缓缓走来的人,轻声开口,音色嘶哑干涩。
“那小丫头呢?”
那迦垂眸看他一眼,伸出两指搭在他的腕间,见他不言,面上逐渐有些不耐烦,他无奈开口。
“郡主无碍,昨日已经回府,今晚二更会来看你。”
摩那娄诘紧蹙的眉一松,屈着长腿坐在床上,散在周身的墨发将他衬得苍白无比,好似一尊雪砌的人偶,精致又脆弱。
他感受着心口的闷痛,长睫微敛,暗暗运转了一下内力,刚起势,瞬间便被一只温润的手按住。
“师兄还是安分些好,引蛊虽成功,但也令你元气大伤,此时不可妄动内力。”
摩那娄诘琉璃色的眼眸轻挑,不在意的收回手,理了理垂在膝边的长发,弯唇笑了笑。
“此番有劳师弟了,等回王庭后,本君让人再给你的佛祖镀一层金身。”
那迦嘴角一抽,大可不必。
摩那娄诘抬眸扫了一眼暗室,随后在角落的矮榻上发现一团蜷缩着的人影,目光瞬间寒了寒,缓缓启唇。
“摩那娄严死了?”
那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还有气息,想是他命不该绝。”
“是吗?”
摩那娄诘冷笑一声,起身朝着那处走去,周身萦绕着肃杀寒意,脚踝上的金铃一步一响。
“不是命不该绝,是非要绝在本君手里不可。”
那迦一惊,看着他的话音刚落,墙角的人突然动了动,随后缓缓抬起头来。
一双满是阴翳的眼睛看着墨发披散,居高临下的停在他面前的人,嘴里顿时发出一阵“嗬嗬”声。
似是预测到了自己的命途,他艰难的挪到榻下,身形不稳的摔在他的脚边。
随后用枯瘦如柴的手指,颤颤巍巍的在地上划出一行带血的梵文,用力又虔诚。
摩那娄诘看着他一笔一划写下带血的诅咒,让苍天不能饶恕他,顿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讽刺又残忍,好似嘲笑着他的可怜与天真。
笑完之后,他蹲下身来,眸色越发凉薄,冷白的手一把攫住他的脖子,朝他勾了勾唇,薄唇轻启。
“本君这里,苍天已死。”
随后“咔嚓”一声,室内便再也没了一缕气若游丝。
只余一阵金铃的轻响随风悠悠传远……
第280章 不许
月暗云霄,星沉烟水。
突然,梆子敲在木椎上,发出一阵悠扬的轻响,穿过重重围墙传至城中每一个角落。
二更了。
某处暗道,一人身着雾蓝轻纱长裙,如云青丝被一只碧玉发簪高挽,左手戴着一串玛瑙珠串,提着灯,踩点走在幽暗深邃的密道中。
随着光晕向前,转过一个拐角,便看见一小口,微弱的光亮正静静嵌在一片黑暗之中。
她眼眸一弯,提灯向前走了几步,随后透过朦胧光晕,便见一人墨发如飞,身姿修长,同样提着一盏明灯,静静站在出口之外。
玄色外袍被他随意披在肩上,夜风一吹,衣袂翻飞,带着无限沉静风雅之感。
见她忽然停住步子,琉璃色的眼眸一弯,朝她勾了勾唇,外袍下的黑衣松松散散,露出一节冷白的锁骨,慵懒且魅惑。
她杏眼颤了颤,看着完好站在那里的人,嘴角扯出一抹大大的笑,指尖却缩了又缩。
笑不成言,喜还生怯。
随后提着灯便往前走,步伐却越来越快,最后不自觉地变成了跑。
明明只是一小节暗道,她却像是用了一辈子在奔跑,用尽全力去奔向他。
“啪嗒”一声,灯笼掉在地上,她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又被人稳稳接住。
“谢归,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字字带着哭腔,音调颤抖不止,是后怕,是惊喜,更多的是担忧与心疼。
摩那娄诘紧紧将人抱在怀中,感受着怀里的温热与鲜活,几近痴迷与贪恋的吻了吻她的脸,哑着嗓子开口。
“本君醒来赴约,陪阿榆大醉一场。”
“不许!你刚醒!”
摩那娄诘:“……”
桥影流虹,湖光映雪。
一艘小船悠悠荡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似沧海一粟,又如星河一子。
周围酒气醉染夜色,一壶烈酒,一盏风月,满目情浓。
一人拿着酒坛,歪歪斜斜的向着某处走去,雾蓝色的薄纱外衣散乱的挂在臂弯处。
风一吹,飘摇欲舞,好似一只翩跹的蝴蝶。
只见她醉眼朦胧,拿着酒坛指着一人,扬起下巴,含糊开口。
“唔,你只能看着我喝,你不许喝,不然,我就……啊……”
猛然踩上一个酒坛,身体顿时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吓的她顿时惊叫起来。
同一时刻,又被一只大手拦腰扶住,一声轻叹缓缓落下。
“还真是,陪你大醉一场。”
叶昭榆靠在他的怀里,随后又顺势枕在他的腿上,闭着眼睛咧嘴一笑,好不得意。
“那不然呢,你大病未愈,滴酒休沾,你的那份,本郡主替你喝回来!”
摩那娄诘抬起指尖抚了抚她的眉眼,闻言,弯唇笑了笑。
墨发散在身后,发尾处被一弯错落有致的玄铃坠子绑着,肩上被迫披了一件玄色大氅,此时夜风正凉,刚刚挡过更深寒气。
叶昭榆睁开眼睛,先是看见他盯着她的眼眸,而后是他身后漫天星子。
流光碎影,千山停月,可始终不及他垂眸莞尔。
原来这就是,一笑千场醉,浮生任白头。
她轻笑一声,抬手揽住他的脖颈,仰头吻在他的唇上,慢慢加深了这个吻,随着动作辗转,缓缓吻上了他的耳垂,轻喃出声。
“这酒哪有小谢公子醉人……”
语音低软撩拔,瞬间拨动了眼底的欲望,大手掐着她的腰,猛然将人压在身前。
微凉的指尖挑开她的衣衫,抬手将人拢进大氅之中,眼尾轻压,眸色幽深迷离,低头从脖颈吻到左肩的雕青处,辗转流连,爱不释手。
叶昭榆轻哼一声,被肩头湿热激得一颤,随后深深嵌入他的怀里,一袭大氅遮住了满怀韫色。
不知过了多久,山风吹拂,散了满船酒气,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圈一圈泛起涟漪。
叶昭榆枕在温热的怀抱里,月白色裙摆覆在玄色大氅之上,恍若薄雪倚着苍山,半岁离别,一朝相拥。
她面上酡红未退,目光略带迷离,舒展着眉眼吹风,周身透着松弛下来的沉静与放松,喃喃道:
“好久没有这般惬意过了,舒服的让人想睡觉。”
摩那娄诘拿过她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随后将人又往怀里揽了揽,琉璃色的眼眸微弯。
“睡吧,本君守着你,没人敢来打扰。”
叶昭榆弯唇笑了笑,侧头将脸埋进他的怀里,闭着眼睛,想到什么说什么。
“嘿嘿,从即日起,本郡主带飞,定让小谢公子长命百岁!
回去本郡主就开始养生,多喝热水,荤素搭配,泡脚,唔,还有吃保健品……
咦,那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玩一些危险的项目了,这要是嘎了,铁定得一尸两命!”
摩那娄诘:“……”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随后她又想起被抛之脑后的事,蹙了蹙眉,不安分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嗫嚅道:
“我不想靠岸了,我们就这样飘着吧,船去哪儿我们去哪儿。
毕竟,人生苦短,今宵醉梦,酒醒不知归何处……
这里的风也好舒服啊,哇,好想散在风中……”
摩那娄诘倚在船上,眉眼低垂,静静听着她的醉语,四周山水浩荡,万物自由。
他长睫微眨,飘散的发尾荡在风中,抬手抚了抚怀里人的脊背,薄唇轻启。
“睡吧,不必再为任何琐事挂心,就醉在今宵,枕星寻梦,待山止水穷,此船必有归途。”
叶昭榆杏眼一颤,随后攥着他衣襟的手一松,眉目舒展,借着酒劲缓缓沉入梦里。
他太懂她,一字一句都放在心上。
她不想靠岸,是想逃避现实,得片刻轻松。
可又深知,酒醒过后,迷影依旧,前路明暗,哪能如风一般自由。
而他却宽慰,片刻自由亦是自由,今夜良宵,入梦便可寻觅星河,而前路必有归途。
次日一早,叶昭榆醒来时,已经不在船上,而在醉仙楼后院厢房。
她刚坐起身来,一道轻缓的声音便传来,带着特有的风韵。
“姑娘既然醒了,便将醒酒汤喝了吧。”
丹娘拿着团扇站在窗前,听见动静,回眸看向缓缓坐起身来的人,随后又瞥了一眼站在屋内的小丫鬟。
小丫鬟会意的将醒酒汤端了过去,叶昭榆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音色沙哑。
“洗漱完再说。”
洗漱完后,她端着汤喝了起来,抬眸扫了一眼室内,缓缓开口。
“他呢?”
“法师离开使馆多日,再不回去,该惹人怀疑了,谢公子说,晚些时候会去寻你。”
叶昭榆点点头,是该回去了,不然她也该被发现了。
她起身便往外走,随后想到什么,又停住步子,扭头吩咐。
“丹娘,去查查叶知韵与七皇子到底为何如此匆忙的举行婚礼。”
“是。”
第281章 够激动么
回到侯府后,叶昭榆想了想,还是打算亲自去会会她这个堂姐。
不管出于哪一方面,她都该去见见她的。
侯府门口,一人身着黑色常服,墨发用一根暗红发带高束,正带着一人,风尘仆仆的往里走来。
经过某处长廊,看着一人心事重重的从远处走来,在经过他身边时,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走了过去。
他顿时眯了眯眼睛,扯住她的衣领将人拎了回来,轻啧一声。
“怎么,见到你哥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么久不见,一点激动都没有?”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昭榆回过神来,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眼睛顿时一亮。
“哥!你终于回来了!”
随后瞬间收了笑意,斜着眼睛盯着拎着她领子的手,语气寡淡。
“够激动么,可以放开你的爪子了吗?”
叶问荆:“……”
黎宿:“……”
叶问荆顿时被气笑了,舔了一下后牙槽,抬手薅了薅她的脑袋,语气幽幽。
“只听闻你得了风疹,没听闻你翅膀硬了。”
叶昭榆翻了一个白眼,理了理被扯乱了的领子,吹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刘海,悠悠道:
“你没听过的事多了,话说,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准备丢下我们和那个摄政王策马奔腾去了。”
听见提到自己,黎宿眉头一挑,凤眼轻抬,看着她,弯了弯唇,倒是久闻不如一见。
女子过于明艳风华,却不曾锋芒毕露,反而带着一股含蓄的沉稳,只是眼中的肃静细看之下透着几分锐利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