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后,我反拐西域少主回中原——千丝戏【完结】
时间:2024-10-05 23:06:40

  他那时不懂他眼底的平静是挣扎无果后的无可奈何。
  人生自有两出悲剧,一是万念俱灰,二是踌躇满志。
  他年纪轻轻便占了两种,退无可退。
  他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人,将所有情绪藏在眼底,笑着开口。
  “不过是去跟蛮夷小儿再打一架,阿衍放心,不会有事,他们打不过我!”
  说完,朝着对方扬了扬眉,带着傲气十足的矜骄与得意。
  贺行也蹙着的眉头依旧未解,抿了抿唇,将担忧说出口。
  “此去若是他的局呢?”
  “那便抽刀,断水,破局。”
  “阿衍既然如此忧心,何不起一卦,看看此行可否去得?”
  树下,三枚铜钱和着落叶而下,他抬手拈过他眼前的一片枯叶。
  就那一叶障目,让他改了他的卦象,使他天真批下“此战无虞,将军必大胜归来”的谬论。
  贺衍想到这里,一下攥紧了手中铜钱,冷冷笑了起来。
  一叶障目,一场杀局,让他此生心意难平,恨意难消。
  山中风雨陡然一急,他抬眸看着被雨水淋湿了的月亮,眼底是压不住的疯狂,就连苍白的唇都因激动染上了几分血色。
  他那时说的破局,不是破他当时的死局,而是破今朝的大局。
  他用自己的命筹谋落子,在生死一线之间,赌的是王朝的命数。
  帝王的威压席卷全局,像是一柄重剑划破天门,山河倾倒,大乱四起,于乱世中搏胜,唯有以杀止杀,先斩的便是那搅动乱世起的帝王。
  阿榆与怀远军是他藏了太久的刀,历经艰辛打磨而成,如今也该试试锋芒了。
  他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甘愿赴死,在萧徜眼里是他在向他乞怜妥协。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会向一个奸诈小人妥协!
  他不过是在准备弑君罢了!
  他不仅要弑君,他还要推翻这个王朝!
  五年的时间,他给了所有人五年的时间,中途变数不计,可到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可笑萧徜一辈子都在工于心计,可他不知,他赖于心计也将败于心计。
  为了掩盖一个图谋,他策划了一场又一场的阴谋,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民心早已不再是他的拥趸,一朝事发,怀远军来亡萧徜,而他丢失的民心来亡这个王朝。
  他不禁弯唇一笑,阿陵以身入局,五年不仅壮大了怀远军,还让萧徜自己消弭了自己的民心。
  如今他已刀剑悬首,后退无门。
  他收回目光,转身便往外走,屋外骤雨忽急,他刚一出去,便被吹了满脸风雨。
  他弯唇笑了一下,只觉痛快至极。
  那日来他面前打探怀远军的探子死前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他想改朝换代啊。
第345章 此地何处
  宣和二十一年,暮秋。
  前太子殁于北境,盛安郡主悲痛欲绝,遂扬旗而起,调转马头,讨伐萧徜。
  太子之死,彻底拉开了宣和之变的序幕。
  裴朝于边境血书檄文千字,将天子罪行缩列成书,昭然天下,以喻万民。
  笔锋之利,不足以书其恶,字字泣血,不足以慰冤魂。
  帝之罪恶滔天,戮忠骨于疑云,弃万民于水火,乱天下之太平,悖人君之常理。
  心狠手辣,残害忠良,专治强权,诡乱心术,伪作慈悲,欺惑天下,联结外族,弃民杀子,包藏祸心,以图私利,此人神之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梁王满门之冤屈,定安侯府之血案 ,黎州万民之哀鸿,南境六郡之焦土,中原所受之战祸,太子殿下之身陨……
  ……
  凡此种种,皆系之于天子,以狠厉之手段,行专制之强权,视人命如草芥,忘人君之根本。
  为满一己私欲,挑动四海战祸,戮杀大盛肱骨,动摇我朝根基,使国祚之将尽,致王朝之遽衰。
  此等不仁不义之徒,枉为天下之主,枉受万民爱戴,枉存天地之间!
  今作此书,细数其恶,揭其伪善,以正视听,诚邀天下有义之士共同讨之,以奠冤魂!
  此文一出,天下哗然。
  不等众人质疑出声,又有无数州郡长官收到太子遗书,匆匆而作,印信为证,信中所著,唯一字耳。
  冤!
  是他所冤,亦是天下之冤!
  众人心中大骇,裴朝所书,太子为证,那明堂之上坐的真是挑动天下祸乱的狠戾之主!
  此字一出,一语成谶,黎州果然成了第一个背弃这个王朝的州府。
  随后南境官民愤然而起,他们曾经所受之难,竟皆源自他们供养之君。
  蛮夷践踏他们的家园,战火吞没他们的手足,天子不救他们于水火,这样的王朝,他们不愿再为其效力。
  遂揭竿而起,与黎州一同响应盛安郡主,举旗为昭,为这天下昭雪!
  薛绍在大漠边关看了裴朝所书檄文,先是难以置信,而后怒火四起,满心的恨意难解。
  随后立刻带着人马奔赴北境,归于盛安郡主,与她一起讨伐萧徜。
  盛安手握二十万怀远军,而后又得薛绍五万兵马,先是据于北境,想要收服北境官民。
  北境百姓曾受太子恩泽,如今太子枉死北境边关,民心悲恸,哀转久绝,而后又闻暴君之恶,盛安一来,立刻群起应之。
  至此北境势力尽得盛安之手。
  同年十二月,各路人马分聚南北,中原各大主要州府已被暗处怀远军所控。
  盛安领着数十万大军由北向南讨伐萧徜,与此同时,贺衍领黎州与南境兵马由南向北不断倾轧。
  萧徜瞬间被两方势力共同夹击,手握八十万兵马盘踞盛京,固守中州,发诏书以讨贼,誓与反贼不两立耳!
  自此,伐君之战彻底爆发,双方皆以讨伐为名,硝烟四起,战火纷飞,史称,宣和之变。
  中原内战爆发后,西域以一己之力挡了北幽与召楚的兵马,让盛安郡主无后顾之忧。
  而后西域君主以谢归的身份只身入了中原,投入盛安麾下,为其冲锋在前。
  盛安手据三员猛将,一人手握重剑,勇猛非凡,一人手持长刀,一往无前,一人金丝铺陈,战无不胜。
  短短两月,北境来者已破中州二十四城。
  宣和二十二年,二月,贺衍带兵攻破中州余下一十六城。
  至此,中州彻底失守,萧徜大将败走攸城,退守锁阳关内。
  贺衍领着南境兵马与盛安郡主于锁阳关前汇合,自此南北势力合流,共赴讨伐暴君之行。
  月色幽寂,寒意袭人,无数大军驻守锁阳关前,士气昂扬,欲破此关。
  叶昭榆一身黑衣,肩负玄色大氅,背手站在大帐之中,好似在等着什么。
  不远处的一角,置一曲折屏风,有两人正铺毡对坐,一人屈着长腿散漫落子,一人青衣白发思索棋局。
  “来人可会劝降?”
  摩那娄诘长指拈过一枚棋子落下,耳边红缨回荡,隔着屏风看着站在帐内的身影,琉璃色的眼眸轻敛,眼底染着几分不悦。
  刚刚有人来报,声称郡主盛京的故人跋涉而来,欲见她一面。
  此时来见,不是来降便是劝降。
  她已经走到了这里,谁都不该再来拦她。
  贺衍捻起一枚白子落下,随后也抬眸看着屏风后的身影,眸光幽深。
  “太子已去,榆丫头不会妥协。”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便缓缓从帐外传来,裴朝冒雪引着一人进了帐内。
  叶昭榆抬眸看着缓缓走来的人,眸光波动,抬手朝着来人一礼。
  “盛安见过太傅。”
  闻言,屏风后的一道身影猛然一顿,手中白子一下砸在棋盘之中。
  谢太傅抖了抖身上的雪,朝着屏风后看了一眼。
  随后收回目光,看着眼前沉稳持重之人,再无一丝矜娇盛气,微微湿了眼眶。
  “孩子,苦了你了。”
  叶昭榆神色沉静,眼底挑不起一丝波澜。
  裴朝走到主案前,将茶倒上,随后两人缓缓落座。
  谢太傅端着茶盏,看了一眼杯中浮叶,又抬眸看了一眼对面静静喝着茶的女子,眸光复杂,叹息一声。
  “此地何处?”
  “锁阳关。”
  “跨过此关又是何处?”
  “盛京。”
  谢太傅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茶盏,深深看了一眼对方,语调沧桑。
  “跨过此关,你手中若没有哪位殿下相迎,不论你是出于何因,窃国之贼的名声便洗不清了,盛安,你可要想好了。”
  叶昭榆垂眸看着茶盏中的浮叶,眸光黯淡,缓声开口。
  “表哥没了,我不愿再为他人俯首,至于那些骂名……”
  她抬眸看着对方,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
  “我身上的骂名还少?什么样的骂名我没听过,乱臣贼子吗?他们骂的没错啊,我如今是要将它坐实了。”
  “你……”
  谢太傅想再说什么,却又无从下口,遂又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已联系好了十一皇子,若你愿意,他愿迎你入城……”
  “然后再为萧氏皇族效力?”
  “你不愿意?”
  “不愿。”
  “天下没有哪个愿背负那样的骂名的,盛安,那可是千古骂名。”
  “那又如何,我已受了万人唾骂,来日我便担得起千古骂名。”
  “不悔?”
  “不悔。”
第346章 我不回头
  夜色幽寂,孤月淋漓,大片大片的雪从漆黑的穹顶不断飘落,清清冷冷,纷纷扬扬。
  叶昭榆站在大帐前,披风的一角被风掀起,抬眸看着一身青衣白发的人提灯跟在谢太傅身后送他离去。
  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只余几行错落的脚印还留在雪道之上。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蓦然撩起帘子走了出来,抬眸看着站在不远处肩头覆了一层薄雪的人,琉璃色的眼眸轻眨,抬脚走了过去。
  “在想什么?”
  音色轻缓,似是一股清风拂过耳廓,带着无限熨帖之感。
  叶昭榆长睫眨了眨,垂眸看着映在地上的两道身影,风盈于袖,衣摆相叠。
  她眸光动了动,指尖泛着凉意,丹唇轻启。
  “谢归,我不回头。”
  她知道太傅此番前来是为她好,可她谋事不谋名,不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相对于这些身外之物,她更需要权力,只有权力才能对抗权力。
  摩那娄诘垂眸盯着那张冷寂万分的脸,漆黑的眸子中写满不甘,轻轻笑了一下,抬手替她将散在脸侧的发丝掖在耳后,薄唇轻启。
  “大局已成,是非成败在此一举,你不该回头,谁也回不了头。”
  他说过,除了以血洗血,别妄想有其它方法破局。
  这个王朝内里已经腐朽,就算倾其所有再为其续上数载的命,也拯救不了失了民心分疆裂土下日益衰微的结局。
  与其今后没落到被外族吞并,不如现下趁早谋位,护住疆土。
  而她身上,承载了一个将军的悲哀,一个家族的悲哀,一座城池的悲哀,和万千百姓的悲哀。
  此事,非她不可。
  定安侯府与萧氏皇族积怨已久,萧氏皇族不倒,定安侯府不存。
  在这场皇室与侯府的博弈中,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早已无法收手。
  不论是她,还是萧徜,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只看最后鹿死谁手。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已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她以势力与民望打破了男女的壁垒,活成了所有人的期望。
  她,不能退。
  四周大雪纷飞,他轻叹一声,垂眸看着眼前纤细却又坚韧无比的人,眼底扯出一抹酸楚,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随后一下将人拥入怀中,紧紧压在自己身前,满目疼惜,缓缓开口。
  “你尽管往前走,我等提刀阵前,送你上那最高的位置。”
  叶昭榆长睫轻颤,抱着他的手不断收紧,鼻尖萦满轻浅熨帖的檀香味。
  闻言,她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用力汲取他的温度,眼前氤氲着雾气,重重点了点头。
  “好。”
  锁阳关前,崖壁高悬,关隘陡险,大雪不断从狭窄的关口坠落,不一会儿,雪满山关。
  谢太傅看了一眼远处明灭的火光,穿过眼前这条窄道,便是锁阳关守军所在之地。
  他停住步子,回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侧的人,目光停在那如雪的头发上,胡须微颤,叹息一声。
  “多久没回盛京了?”
  贺衍手中提着一盏油灯,衣袍猎猎,面色苍白,闻言,轻轻扯了扯嘴角。
  “五年了。”
  谢太傅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底满是沧桑怅然。
  “五年了啊,到底是物是人非,上一代的学生未老,这一代的学生已经能够撑起一片天了,我这把老骨头着实该退了。”
  贺衍看着眼前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者,这些年一直在为自己的学生奔波,一波未停一波又起。
  他心头莫名闪过一抹酸楚,抬手朝着对方深深一拜。
  “学生有负太傅教导,但还望太傅保重身体,勿要再为我等操劳,剩下的路,还请太傅让我们自己走完。”
  谢太傅眸光波动,终是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抬手将人扶起。
  “也罢,我是该颐养天年咯,你们这些年轻人,各有各的坚持,各有各的道理,太傅也不劝了,天下兴亡自有定数,老朽已经尽了全力,无愧耳。”
  说罢,他背手朝着路的那头走去,宽袖被风吹起,苍老的音色随着风雪传来。
  “天下兴衰,朝代更替,百姓还是百姓,苍生还是苍生,他们只管谁能为他们带来福祉和平,谁坐上那个位置,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
  贺衍提着油灯,看着渐渐隐在夜色中的身影,眸光波动,缓缓启唇。
  “多谢太傅成全。”
  他在告诉他,他不反对他们推翻萧徜。
  他和天下百姓一样,不在乎那高位上坐的是谁,只在乎那人能不能给他们带来海晏河清,民生福祉。
  他想,她能。
  宣和二十二年,三月。
  大雪下了一夜,次日一早,盛安郡主下令拔营,提枪纵马,直奔锁阳关前。
  历经数日激战,关破,大军直逼盛京而去。
  沿途百姓无一阻拦,听闻,大盛朝堂早已溃败,昔日王朝门庭冷落,无一人再站出,支撑这座江山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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