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看来,朝他轻轻颔首,似是独坐于高台上的帝王,从容的接受臣民的注目。
叶问荆不禁挑眉,观其周身气度,这可并非池中之物,阿榆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此人的。
他走过去朝着对方抱拳,音色肃然,“多谢公子对阿榆的救命之恩,往后若有用的到叶某的地方,叶某定当万死不辞。”
不管他是何身份,对阿榆好,那便是侯府要庇护的人,他自当以礼相待。
摩那娄诘起身回礼,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客气。”
随后众人落坐,陪着归来的人用膳。
叶昭榆直接将食不言寝不语抛到九霄云外,绘声绘色的给她哥讲大漠的无限风光。
叶问荆咽下嘴里的肉,星目一弯,悠悠开口,“听你这么一说,你哥是不是该努力努力,早日拿下西域,好让你去大漠策马?”
叶昭榆一下噤声,默默看了一眼旁边微微眯起眼睛的人,讪讪一笑,“不至于不至于,我爱和平,哪里不能跑马,不是非要去死亡的边缘横跳。”
摩那娄诘:“……”
第86章 好没天理啊
落雪轻敲檐瓦,一声铃铎轻响,在春寒料峭中,叫醒了旧年的最后一天。
今日一过,便是辞旧迎新,春风送暖。
叶昭榆推开门,看着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几只斑鸠在雪地里跳来跳去,印下三三两两的脚印,生机蓬勃。
她披着一件红色披风,额前坠着一滴红色凤泪,抬脚出了房门,步伐轻快的穿梭在长廊中。
四周弥漫着冰雪味,清新空鳌
她瞥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侍女,足尖一点,几息之间,便消失在长廊中,只余下一声轻喝。
“我就在府里走走,你们别跟着我!”
叶昭榆几经游走,落在了濯缨轩,满院落雪红梅,四周寂静无声,想是天还早,人都还未起来。
她轻手轻脚的推开院门,随后朝着屋内走去,刚走了几步,一阵掌风自身后袭来。
她目光一凛,猛的一个回踢,青丝翩然,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
那人戴着黑色面具,身法极妙,瞬间躲过朝她扑来。
她拔下发间银簪压在掌下,随后朝着那人袭去,眼中透着冷芒,音色寒凉,“好大的胆子,侯府之内,你也敢来撒野!”
那人嘴角闪过一抹讥诮,侯府而已,为何不敢放肆,随后化掌为刃,朝着鬼鬼祟祟的人劈去。
“画殷,退下。”
一阵微哑的嗓音传来,带着几分刚醒的慵懒感,轻声喝退朝着小丫头袭去的人。
画殷眸光一闪,收了掌,朝着来人扶肩一礼,“参见君主,此人刚刚鬼鬼祟祟前来,属下是怕她对君主不利,这才出手制止。”
叶昭榆顿时委屈的看向靠在门框上的人,大吼出声,“这是我家,我进来还要被怀疑是鬼鬼祟祟的坏人,好没天理啊,呜呜呜呜呜……”
摩那娄诘抬手揉了揉眉骨,墨发随意散在身后,带着一丝散漫凌乱之美,黑色寝衣松松垮垮的穿着,锁骨处的红痣若影若现,妖冶十足。
他缓步走过去,抬手戳了一下小丫头气鼓鼓的脸,顿时白玉般的脸颊瞬间瘪了下去。
他勾唇笑了笑,嗓音沙哑,“难得起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过来陪君主过岁除,晚些时候我要进宫参加家宴,陪舅舅过年,然后登楼与民庆贺,便不能陪你了。”
摩那娄诘微微蹙眉,一股烦闷之感涌上心头,随后轻叹一声,领着她进了屋内。
“郡主今日繁忙,难得还有时间来陪本君过年。”
叶昭榆嘴角漾着笑意,扬起下巴,朗声开口,“那当然了,本郡主可是承诺过,要让君主宾至如归!”
画殷端来热茶摆好,对着叶昭榆歉意一笑,“刚刚无意冒犯,还请郡主见谅。”
叶昭榆看着他,哼笑一声,“念在你护主心切的份上,本郡主便不与你计较。”
摩那娄诘抬眸扫他一眼,扯了扯嘴角,“郡主来了,去将所有人都叫来拜见。”
“是。”
不一会儿,大厅里站满了人,有男有女,细数之下,正好十八位,抬手对着叶昭榆扶肩一礼。
“参见郡主!”
摩那娄诘抬眸扫过众人,指尖有节奏的叩着桌案,音色低沉,“都将人记清楚了,以后见了不得无礼。”
“是!”
随后朝着叶昭榆抬了抬下巴,“去挑几个顺眼的带在身边,保你无虞。”
叶昭榆一怔,这可是昭冥司的狱主,能说挑就挑吗?
她抬眸扫了一眼肃然而立的众人,指着一个人开口,“就他吧,看着顺眼。”
乌藉的瞌睡一下被吓跑了,一脸茫然的看着指着他的人,发生了什么?
叶昭榆朝着他咧嘴一笑,音色桀桀,“还是熟人用起来顺手,你说是不是啊,藉将军?”
乌藉:“……”顺个屁!
叶昭榆在濯缨轩待了两个时辰,随后侍女前来将她叫走,她朝着摩那娄诘挥挥手便离开了。
摩那娄诘看着被侍女簇拥着走远的人,眼尾略向下垂,压出一个浅淡的弧度。
随后转身进了屋子,发梢微漾,昭示着主人有一瞬间的情绪起伏。
落雪纷繁,红绸高挂,一辆高调奢华的马车缓缓走在盛京长街,马车行至宫门处停下,宫人小步走来撩起车帘。
叶问荆轻巧的跳下马车,一身墨色锦衣,剑眉星目,身躯凛凛,伸手将母亲扶出。
叶昭榆随后探出头来,耳边金色流苏晃动,眼尾染着一抹胭脂,丹唇稍点,俏若春桃,惊世之艳。
额前坠着花链,发髻两边簪着金色飞鸾,振翅欲飞,几缕流苏自翅下垂出,随风摆动,发出几声轻响。
她今日穿着淡金色的拽地长裙,身段轻盈灵韵,通身华贵雍容,一颦一蹙之间,皇家威仪尽显。
叶问荆抬手将人扶下,抚了抚她衣袖上的褶皱,拿过宫人手中的大红羽锻貂皮斗篷为她披上,然后将袖炉递给她。
“暖暖手,别冻着了。”
叶昭榆点点头,眉眼含笑,随后随着阿娘上了宫中抬来的步辇。
宫闱之内,一群人聚在慈宁宫,言笑晏晏,庆贺着新年将至。
萧如晔陪着皇祖母说了一会话,刚回到位置上喝了一口茶,便冲过来一团火球,娇声开口,“叶昭榆怎么还没来,前几日为何不见我!”
萧如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桃花眼扫她一眼,“你们俩一见面就吵,阿榆能让你去给她添堵?”
“你到底是我哥哥还是她哥哥,你怎么老是站在她那一边?”
萧如晔抬手敲在她的头上,瞪她一眼,“永嘉,她是你表姐,你们都是孤的妹妹,谁有理孤就站在谁那里。”
萧瑶气鼓鼓的瞪他一眼,“反正每次我都说不过她,你们都觉得她有理,你们偏心!”
“那要不要下次本郡主先让你三招?”
叶昭榆悠悠走进来,抱臂看着她,一脸挑衅。
萧瑶顿时将气势拿出来,也抱臂看她,眼尾扫过对方的着装,嗤笑一声,“穿的就像一锭行走的金子,俗气!”
叶昭榆也扫她一眼,悠悠启唇,“你穿的到是像一块烧红了的炭,灼眼。”
众人顿时扶额,得,这两人从小都没对付过,一见面就能掐起来。
萧瑶顿时跺了跺脚,跑到太后那里告状,“皇祖母,你看,她总是欺负我!”
太后点了点她的脑袋,满脸慈爱,“你呀你,怎么老是去招惹阿榆。”
萧焕茸无奈的笑笑,都是小孩子心性,随后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前去请安。
“儿臣见过母后。”
“拜见皇祖母!”
太后点点头,连忙对着叶昭榆招手,“阿榆快过来,让皇祖母瞧瞧。”
叶昭榆走过去,太后拉着她的手摸了摸,满眼心疼,“回来了就好,苦了我们阿榆了。”
周围嫔妃不停的打量着死而复生的人,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可除了春风得意,什么也没看出来。
这到是奇了,失踪了这么久,她们可不相信她什么苦都没遭过。
退朝后,盛帝来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随后与众人逛了逛落雪的花园。
笙歌高奏,华筵开启,案前佳肴陈列,耳边丝竹不绝,喜庆佳节。
众人纷纷举杯朝着陛下庆贺,叶昭榆跪坐在案前,眼眸含笑,举杯开口,“祝舅舅万事欣,岁安平。”
盛帝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称赞,“阿榆会说话,可否为来年唱和一句赞词。”
叶昭榆也不扭捏,迎着众人的目光,轻启红唇,“愿以雪意祈丰年,静守春来万物新!”
“说的好!”
第87章 今日果真热闹
夜未央,江月寒,河灯盏盏,游人纷繁。
长明楼阁,天子驾临,百官肃立,登高远眺,吟赏盛世烟火。
叶昭榆斜靠在栏杆处,青丝飞扬,衣袂翩然,夜风吹散了她身上的酒气,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惺忪。
她微微阖着双目,静听街市之上传来的安乐之音。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懒洋洋地抬眸,第一眼便看见对方身上的鹤影竹姿。
她弯眸一笑,忍不住打趣一句,“哟,来了个小鹤郎君。”
周围人闻声看来,顿时哄笑一片。
裴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也不恼,抬手朝她行礼,身姿清瘦却笔挺,大红官袍穿在他的身上倒是有几分风清月朗的明秀,音色清然,“下官裴朝,见过郡主。”
叶昭榆年前不太想理人,敷衍的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裴朝走后,萧瑶带着萧如晔,一蹦一跳的凑到她眼前,朝她冷哼一声,“你可真是只白眼狼,刚刚那裴侍郎可是第一个提议去外邦找你的人,你不道谢也就算了,怎么还赶人?”
叶昭榆眯了眯眼睛,在脑海中飞速的检索侯府与那什么侍郎有什么交集。
检索无果后,她抬眸瞥向拿着折扇招摇的人,缓缓开口,“此人建议严查。”
世间之事莫过于情与利,他与侯府无甚交集,又何来的情,那便只剩利了。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
她也不想用恶意去揣测一个陌生人,只是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他断言她在外邦,她便真的在外邦,随后便有人尾随而来杀她,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萧如晔轻笑一声,抬手将扇子在空中一翻,随后又轻而易举的将其接住,凤表龙姿,天命风流。
“知道此消息的人,孤都派人去查了,他自然也不会放过,过几天便会出结果。”
叶昭榆点了点头,继续靠回去闭着眼睛养神,音色悠悠,“如此甚好。”
“你们又偷偷背着我干什么了,快老实交代!”萧瑶看了看叶昭榆,又看向自己那胳膊肘往外拐的哥哥,双手叉腰,两个发包上的红缨轻晃,凶巴巴地开口。
萧如晔拿起扇子敲在她的头上,睨她一眼,“课业完成了吗,还有功夫关心起我们的事来了?”
萧瑶想起夫子布置的课业,顿时萎靡不振,和叶昭榆一起趴在栏杆上吹风。
叶问荆拿着一坛酒走过来,拍了拍趴在栏杆上闭目养神的人,嘴角噙着一抹意气风发的笑,“你那群狐朋狗友想见你,去不去?”
“不去,我现在要养精蓄锐,不然年后没办法应对撕逼大战,我可是要成为碾压全场的存在。”
叶问荆嘴角一抽,看着瘫在栏杆上的人,低声开口,“是什么让你有了如此的危机感?”
“人的劣根性。”
萧如晔垂眸看着她,微微启唇,“你惨死的谣言已经不攻自破,如今城内没听见关于你其他的谣言。”
叶昭榆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悠悠道:“当然是不能破了大过年的不打孩子的原则,人没回来时,传的不过一个惨字,人回来了,当然躲不过一个脏字。”
“他们敢!”叶问荆眼眸一寒,眉峰冷厉,将拳头握的咯咯响。
萧瑶愣愣的看向叶昭榆,咬了咬唇,嘟囔一声,“你好惨哦。”
然后换来了三双刀子眼,吓的她一抖。
叶昭榆无所谓的笑笑,站起身来往楼下走,音色淡然,“无所谓,反正我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到时候撕上头了,你们可别来沾边,本郡主主打的是一个无差别攻击。”
濯缨轩内,清晖铺地,寂静无声,料峭春寒将暗香吹散在空中,浓而不厚,孤傲高洁。
乌藉坐在栏杆上双手撑着下巴,无精打采的荡着双腿,抬眼看着远处不停绽放的烟花,叹了一口气。
这里和外面到像是两个世界,一个喜庆热闹,一个清冷寂静,像是被世人遗忘了的一角,透着几分萧瑟之感。
他小声嘟囔一句,好没良心的人,竟然又一个人出去过节了!
他转头看向坐在雕花窗前,低头解着残局的人,身姿冷寂,面容淡漠。
他抿了抿唇,小声提议,“公子,要不我们也出去玩玩,听说中原的岁除之夜热闹无比,有许多新奇的玩意儿。”
摩那娄诘拿着一枚黑子落下,垂眸盯着棋局,胸前一缕鸦色长发乖巧的垂下。
他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抬眸瞥他一眼,音色极淡,“你若想去便去,勿要招惹他人即可。”
乌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是有点好奇中原的佳节是如何过的,但他更想让君主也出去走走。
那没良心的郡主都出去野了,他们君主凭什么就要孤零零的留在侯府,不公平!
摩那娄诘琉璃色的眼眸微动,随后抬声唤来画殷,“你将其他人带出去玩玩,拘着些性子,勿要与他人冲突。”
“是!”
君主之令,他们向来绝对服从。
乌藉不情不愿的跟着几位哥哥姐姐走了,回头看着灯光下冷寂的人影,瘪了瘪嘴。
还不如不提呢,这下好了,他们君主可真变成孤家寡人了。
摩那娄诘放下手中棋子,起身来到廊间,负手站在,琉璃色的眼眸轻抬,夜色未央,长月西移。
一阵寒风吹来,撩起了他的长发,耳边红穗晃动,红梅落杀,孤月露怯。
突然,空中闪过一抹银白,下一秒,琉璃色的眸中朝华四起,绚若星河。
春风十里吹残年,长街欢愉声难掩,火树银花不夜城,春酒入喉合家欢。
他眸光微动,轻喃一声,“今日果真热闹。”
“那君主想不想出去看看?”
摩那娄诘身形一顿,抬眸看向门口,只见小丫头穿着一身明晃晃的宫装,笑意盈盈的朝他走来。
裙裾飞扬,颜若朝华。
他眸光一闪,抱臂看着她,眉间清寒尽散,勾唇笑了笑,嗓音低沉,“回来陪本君过节?”
叶昭榆弯眸一笑,音色娇俏,“是啊,惊不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