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只被华丽吸引的蝴蝶，目前还停留在表面，还未见到内里的真正景象。
可这个时候，苏棠却不能轻易服软。
“衣裳首饰再廉价也是属于我自己的，世子爷那的东西再好又如何，那也都是世子爷您的，与我这个贱籍的丫鬟没有一文钱关系！”
她还记得她分明什么都没带出侯府，却还要被书剑检查包袱。
最后的一点尊严都被陆照寒无情的践踏在脚下。
陆照寒被苏棠的这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消瘦的俊容阴沉如黑幕。
净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陆照寒薄唇微动，贵胄的尊严还是让他那句到口的道歉没有说出口。
他甩袖大步从净房中走出，在离开厢房前冷冷道：“苏棠，你会后悔的。”
撂下这句话，陆照寒出了厢房。
初夏阳光下，陆照寒的背影形销骨立。
苏棠抱着双臂盯着陆照寒的背影，她又不是傻的，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虽然陆照寒这个人脾气暴虐古怪，但好似从未说过假话。
看来她确实不能完全相信卫溪源，要做两手准备。
第82章 探花郎
这几名新科进士在卫溪源这里用了饭，下午又被请去书房聊天，傍晚时才告辞。
只有陆照寒中饭都没留，在后院厢房换了衣裳后就直接离开。
将客人送走后，苏棠跟在珠绣几人身后去卫溪源身边复命。
卫溪源扫了几人一眼暂且把苏棠留了下来。
等珠绣几人出去后，卫溪源才温和的开口，“苏棠，你可是有事要问我？”
苏棠看着这张与亲哥一模一样的脸，想了想还是道：“我想问少爷陆世子是否在春闱中上榜了？”
听到苏棠的问话，卫溪源挑了挑眉，“之前你陪师弟去厢房更衣，他没告诉你？”
苏棠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摇摇头。
卫溪源好似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个师弟，也太喜欢计较了。你好歹之前是他身边的通房丫鬟，这点事他都不愿告诉你，亏你还关心他。师弟确实在春闱中上榜了，而且是春闱的探花郎。现在就等着殿试，若是在殿试中，师弟还能发挥的如此之好，他日后的前程无量。”
这件事卫溪源不可能骗她，而且也不好骗，春闱三甲这种事出去随便打听两句就知道了。
苏棠只是惊诧。
哪里想到被人唤作纨绔，性格又暴虐古怪的陆照寒竟然真的能高中！而且还是前三甲？
看到苏棠惊讶的表情，卫溪源笑了起来，“是不是吓了一跳？别说是你，我也没想到。师弟之前可不是个用功读书的人。”
苏棠没有隐瞒地点点头，“我确实有些吃惊。”
卫溪源玩笑道：“师弟登科大喜，苏棠，你可后悔离开了他身边？”
苏棠没想到卫溪源会这么问，她微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卫溪源眼眸温和的看着她，好似只是一句很随意的玩笑话。
苏棠连忙摇头，“卫大人说笑了，我没什么好后悔的。陆世子有此等成绩是他自己努力的，我没有帮上丝毫的忙，当然更不敢想着得到什么好处。今日之所以这么问，不过好奇罢了。”
卫溪源温和的眼眸闪了闪，眼底漾起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危险来，“师弟这等纨绔居然能进前三甲，确实让人好奇。”
说完这件事，卫溪源没有再留苏棠，挥手让她回去休息。
苏棠离开后，路丛匆匆进来。
他一进来，卫溪源就将书房里的其他人打发了出去。
“少爷，查到了！”路丛汇报道。
“快说！”卫溪源显露出了很少表现的着急情绪。
路丛立马继续，“此次主考官之一的叶大学士暗中是陆世子的师父。”
卫溪源听到这个消息，眉头一拧，眸中更是惊讶非常，“叶泰是他的师父！叶大学士是这次春闱的主考官之一。”
路丛一听，“那陆世子的成绩会不会……”
卫溪源摇头，“叶大学士虽是主考官之一，但是春闱几科的卷宗并非他一个人出，他最多出经科的题罢了，而且需要提前准备好几套卷宗，都是不同主考官出的，到了春闱那日会用哪套，需要抽签决定。陆照寒即便是运气好，能抽到叶大学士出的题，那其他的题他仍然不知。要是凭这个他顶多上榜，绝不会进入前三甲。”
路丛觉得少爷说的有理。
卫溪源眼睛微眯。
叶泰可是安远侯的政敌，陆照寒是安远侯唯一的嫡子，为何叶泰会收陆照寒做弟子？还是暗中？
回了住处，珠绣也在。
今日几个大丫鬟招待了客人，卫溪源没有留一个人伺候，让所有大丫鬟都回去休息了。
珠绣让小丫鬟去小厨房拎回了饭菜，见苏棠回来了，就让苏棠与她一起吃。
吃饭的时候，珠绣询问明日休息苏棠的打算。
苏棠并未隐瞒，说想出府去西大街逛逛。
珠绣虽然被卖进了卫府，但与父母兄弟还有联系，关系也不错，她打算明日出府回家看看父母。
晚上苏棠列了要采买的单子，把单子和钱袋收好，苏棠才睡下。
明日她打算一个人出府，不与任何人一起，毕竟她最近赚了不少银钱，苏棠扎了账，竟然一共有五两银子！
不管是让含辉院里谁知道她赚了这么多银子都不是一件好事。
另外她要买做肥皂的物品，被同行人看出肥皂配方也是麻烦事。
次日，天不亮，苏棠就起床了。
本以为她起的已经够早了，没想到珠绣也醒了，与她一同起床换衣。
珠绣特意选了一身绸缎衣裙穿上，头上戴了一支金钗，打扮的比平日里在含辉院当差的时候还要体面。
正取了一对金包银的丁香耳坠戴着，珠绣却发现苏棠寻了一身男子的衣裳往身上套，她惊讶道：“苏棠，你怎的穿这身衣裳。”
苏棠嘿嘿一笑，三两下把之前香豆给她做的这身石青色男装腰带系好，而后走到珠绣身边，央求珠绣给她梳一个男子发髻。
“珠绣姐姐，我今天出去逛逛市井再买些需要的东西回来，穿成这样更方便些。”
珠绣帮她把如云鬓发拢起，梳成简单的男子发髻，最后用一根石青色发带束住就成。
见苏棠站起身，俨然成了一个俊秀的小公子，就是胸脯鼓鼓囊囊，仔细分辨，仍然能看出是个俏丽少女。
珠绣瞧着这样的苏棠皱着眉摇摇头，随后起身到了衣柜里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珠绣找到一件靛蓝色粗布男子外裳，她抖了抖递给苏棠，“穿这个，这是我去年给弟弟做的衣裳，只可惜拿回去后小了，本来带回来想改改，一忙就忘了，放到了现在。我弟弟个头高大，他穿着小你穿着应该大，恰好能遮住你的身形。”
苏棠欣喜，谢过珠绣就换上了，果然靛蓝色粗布外裳穿在她身上宽宽大大，立马将她的身形遮住了。
珠绣又帮她调整了一下发髻，苏棠出门前又用脂粉遮掩一二。
等苏棠站在卫府角门处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有些邋遢、脸皮微黑的半大小厮了。
要不是她拿出了含辉院大丫鬟的腰牌递给了登记的嬷嬷，老嬷嬷都没看出来她实际上是个姑娘家。
珠绣与她一同出的卫府，只是到了角门就分开了。
小半个时辰后，苏棠就站在了摩肩接踵的西大街十字路口……
第83章 大采购
除了上次被卫溪源带出侯府匆匆看过几眼街景之外，苏棠还是第一次在大庆京城逛街。
她看哪儿都觉得新奇。
西大街是大庆最热闹的街市，富贾豪商、平民百姓都有。
既有大商贾开的各色大店面铺子，也有小商人开的小店面，甚至街道两边还有小摊贩和沿街叫卖的货郎。
春夏交替的时候，正是杨梅李子桑葚成熟的时节，好些小商贩都在卖，价格甚是公道。
在古代想吃水果可不是那么容易，苏棠一个没忍住花了五文钱买了一兜杨梅。
卖杨梅的小商贩顺手用一瓢水帮苏棠冲洗了杨梅，苏棠就这样捧着阔叶包的杨梅边走边吃。
不得不说，古代没打农药的杨梅卖相虽然一般，但酸酸甜甜，着实可口。
她本就是个黑小子的打扮，现在完全不顾形象的在路上嚼着杨梅，更加神似。
西大街的物价公道，东西质量也不错。
在一间卖香料的小铺子里，苏棠花了二十文买了一斤干桂花，六十文买了一斤蜂蜡。
随后挑挑选选选中一家挂着“酒”字招牌的酒铺。
苏棠看了，便宜的米儿酒五文钱就能买一斤，但是度数太低了，苏棠买来用不是喝，这种便宜酒根本用不了。
再贵的就是十文钱一斤的秋酒，度数大概在十几度，也不高。
选来选去，苏棠能用只有高价的大酒。
最后苏棠选了八十文一斤的瑞露酒，掌柜说有三年窖藏。
苏棠微微尝了一小口，估摸酒精度数也不超过五十度，买回去想用，还需要想办法稍微蒸馏一下才行。
苏棠买了一小坛，两斤，一百六十文。
这样下来，二百四十五文就花完了。
苏棠有些咋舌。
找酒铺掌柜问了靠谱的匠铺，老掌柜指了斜对面的一家小铺子，让苏棠去那里看看。
谢过老掌柜，苏棠拎着酒，背着褡裢去往斜对面的木匠铺。
这间木匠铺不大，门口摆放着做好的桌椅板凳雕花门。
苏棠到了木匠铺门口先不进去，而是去仔细看门口桌椅。
见做桌椅的木材虽然一般，但是做工雕花精细，而且打磨光滑平整，推测这木匠铺里的人应当是个实诚的。
在她查看门口桌椅的时候，铺子里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人只埋头刨木，并不与苏棠搭话招揽生意。
苏棠看完进了铺子直截了当的道：“这位大叔，你这能不能做模具。”
花白头发的中年男人闻言这才抬头看了苏棠一眼，见她是个黑瘦的小子，皱了皱眉道：“什么样的模具？”
苏棠从袖袋里取出了一张纸展开递给他，“就这种的，大小与图纸上画的一般。”
中年男人接过图纸只扫了眼就点头，“这个简单，如果没有木料限制，今天我就能做好，十文钱。”
苏棠瞥见中年男人桌案上摆放着各色活灵活现的木雕，当即就相信了他的话。
随即又从袖袋里掏出剩下的七八张图纸全部给了中年男人，“加上这些，今天能做好吗？最好是太阳落山前就做好！”
中年男人一一看过，皱了皱凌乱的粗眉，“行，不过你要的急，每个我要加收一文钱，如果你愿意，傍晚就来取。”
苏棠脸上一喜，立马答应下来。
生意定下，苏棠才知道这位中年木匠姓段，他从操作的案板后走出来，苏棠才发现段木匠的一条腿瘸了。
就这样，苏棠留下图纸，相约傍晚来取模具，段木匠竟然连定钱都没收，只说来取模具的时候一次结清就行。
一共九张图纸，苏棠打算来取模具的时候付一百文。
离开了木匠铺子，苏棠又去了临街绸缎铺买了各种布匹。
等结束了购物，苏棠身上的五两银子已经花掉了整整一两。
这会儿也到了中午用饭的时辰。
苏棠背着褡裢找了家人气不错的普通客栈准备尝尝大庆市井饭食。
这家开在西大街的客栈既做客栈生意又做酒楼生意，客房在后院，前面做酒楼的部分分为了大堂和二楼雅间。
苏棠进来的时候一楼大堂人不多，她随意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在伙计那点了两个小菜外加一道甜汤。
苏棠选的位置不错，既是角落，又能将整个大堂的情况尽收眼里。
小伙计的动作很利索，只一刻多钟，苏棠点的炒菘菜和酿排骨就上了。
没一会儿那碗甜酒丸子也上了。
苏棠夹起排骨尝了一口，味道虽然不如安远侯府的，但也不差。
加上她此刻饥肠辘辘，吃起来竟然别有一番滋味。
才一块排骨下肚，正准备喝口甜汤，突然客栈大堂发出“哗啦”一声巨响。
第84章 可怜的男人
苏棠吓了一跳，视线迅速落在不远处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是一名瘦削的年轻男子被人从二楼雅间窗户扔了下来，瞬间砸在了一楼大堂一张方桌上，方桌受到重力整个散架，此时，被扔下来的年轻男子疼地用力蜷缩起了身体。
一楼大堂的客人们吓的纷纷退后。
不等有人上去查看那名年轻男子的死活，旁边的木制楼梯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没一会儿，四名虬髯大汉就围到了被摔下来的男子身边一阵拳打脚踢。
瘦削的年轻男子被打的用力缩起身体，发出一声声忍耐不住的闷哼。
打人的大汉们腰间别着长刀，一个个凶神恶煞，明显是大有来头，客栈里的客人这个时候没人敢上前阻拦。
苏棠自己什么实力她还是清楚的，自然不会这个时候上前多管闲事。
她偷偷瞄着那边。
几名大汉打了会儿，好似是气出够了，为首的大汉吐了口唾沫，阴狠道：“再给你一天时间，要是明天这个时候还拿不出银子，你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说完朝着身边的几名手下做了个手势，一行人快步离开了客栈。
四名大汉一离开，柜台后的掌柜就连忙招呼伙计一起走到了被打的年轻男子身边，两人把年轻男子抬到了柜台旁的空旷位置，又让伙计去取了干净的布巾和水。
掌柜叹息了一声，给年轻男子擦了头脸上的血，暂时让他躺在柜台旁。
可惜一刻多钟过去了，尽管年轻男子还有气息，但一直没有醒来。
有好事的客人就问掌柜关于被打的年轻男子的事。
掌柜叹了口气，与客人说了起来。
原来被打的年轻男子姓牧，是外地的小商人。
他与父亲一起来京城做药材生意。
带来的都是蜀地的上好药材，哪里知道之前谈好的一家收药材的药铺已经易了主，反悔不肯收他们带来的药材。
药材没人接手，就没有银子，可牧老爷又已经定下了回蜀地的货物，需要支付定金。
想着这么好的药材，急着卖的话就只能是贱卖了，不但赚不了多少，还有可能亏本。
如果能再在京城耽搁上十天半月的，说不定能找到合适的买家，至少不亏。
不过订货的定金却不能不付，恰好牧老爷在客栈认识了一位儒商，他愿意以极低的利息先把银子借给牧老爷，只要半个月内能把银子还了，就相安无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