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纯白的人从结晶里走出,她的衣服,头发,羽睫,皮肤都是苍白,唯有一双眼睛尚是纯黑的。
鸣人揉了揉眼睛,好像看到了预言中的雪女。
正在此时,手术结束的卡卡西,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完整的神威落到他的眼中,刚一睁开眼睛,万花筒便在眼中缓慢转动。
卡卡西躺在地上,正对着星空。
这是冬日,乌云沉沉,遮蔽了漫天繁星,漆黑的苍穹之上除了悬挂的红月,一无所有。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在鸣人低低的惊呼声里,接到了一片晶莹的雪花。
雪花正飘到他的眼睛里。
冰冷的雪花一落到温热的眼球上,便融化成柔软的水,聚在他的眼眶里,然后随着重力,沿着他的眼角,向下滑落。
代替他落下了不该落下的眼泪。
卡卡西张了张嘴,吐出白色的雾气,似乎在说些什么。
小樱疑惑地看着他,表示自己听不清楚。
卡卡西笑了笑,没有再重复。
纷飞的大雪在这时落下,小樱也看到了雪,跟着四处张望雪的痕迹。
如果,她能够低下头,趴在卡卡西的身边,侧耳倾听,就能轻易地捕捉卡卡西方才在说什么。
其实......也没说什么重要的话。
卡卡西望着漫天的雪,只是说了和带土一样的话而已。
他感慨自己罪孽的一生,也感慨着由纪亲手降临的奇迹,笑着说:
“下雪了。”
第174章 群星
柱间和斑一战, 已经相隔了几十年,重新启动时,表里山河都被大改, 就像曾经他们凭空打出一个终结谷一样, 现今他们凭空在火与雷两国的中央深凿出一个凹陷的山谷。
谷中云隐的风似乎飘进来,飘在新立的山谷上,发出了令人发怵的雷声, 轰隆作响。
他们往下延申十几里, 早把地表下的水的通道打通了, 曾经渗入土壤和岩层里的雨水、河水、江水通通变成了泉水,在山谷某处喷涌开来。
当泉水铺开时, 将会造出一条新的河流。
或许,这里会成为下一个终结谷。
斑先柱间一步从冰冷的泉水里爬起来,衣衫浸湿, 低头俯视着柱间的样子, 愉悦地哈哈大笑。
他为世上还留存着柱间这样的对手而感到庆幸。
也为终于打败柱间而由衷欢喜。
他终于可以把这段牵绊放到一边,去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了。
他说:“柱间, 你输了。”
而获得胜利的他即将迈向下一段旅途。
柱间趴伏在水上, 然后,撑起手, 慢慢地从水上爬了起来。
没想到, 就算是秽土转生的死者也有精疲力尽的感觉。
还真是, 酣畅淋漓的一场大战啊。
他半跪在水面上, 望着斑, 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
他说:“是的, 我输了。”
他已是死者,不用再像很多年前那样, 为了木叶,拼尽一切,毫无底线地去获得胜利。
败了,他可以坦荡地承认自己的失败。
斑又蹲了下来,与他面面相觑,看着他温和的模样,道:“不过,你不是因为我而失败。”
“你是败给了我们。”斑指了指自己身上那来源于柱间的另一种力量的源泉,对柱间说,“阴与阳,互斥二力,相与为一,孕得森罗万象。”
柱间微微愣了愣,听斑说着和那年石碑前相似的话:“柱间,我已经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终焉。”
“我们当年没有办到的事,之后,可以办到。”
“互相理解,永恒和平,都可以实现。”
流水潺潺,虽无漫天的繁星,斑却像是回到了少年,为了他指点江山,挥斥方遒:“黑与白、阴与阳、善与恶、战争与和平......”
“这个世界便是由互斥的两极所组成的,相生相伴,互为终极。”
“柱间,和平必然伴随着战争,互相理解必然伴随着互相猜忌,这是不可抵挡的历史规律,要实现我们所说的美好,就必须超越规律,将互斥的二力,相与为一,化为混沌。”
“混沌必将带来新生。”他说,“没有偏狭的意见,只有统一的意志。”
“在统一的意志之下,互斥的二力,便能合二为一。”
柱间跪坐在斑面前,安静地看着他。
斑说罢,问:“你觉得怎么样?”
柱间说:“挺好的。”
斑满意地笑了笑。
可是,柱间又说:“但强行将意志统一,人就不是人自己了。”
“没有自己的人,便会铸就没有人的世界。”
他轻声问:“斑,在这样的世界里,你我的理想还有意义吗?”
斑愣了一下,表情冷下来,道:“你总是踌躇不前,犹豫不决。”
“嗯,我毕竟看不到你眼中那么远的未来,”柱间承认了自己的平庸,“斑,你是天才,而我只是个庸人,眼里只有看得见的当下。”
“那你看见的当下是什么?”斑轻哼一声,嘲道,“是早已本末倒置的木叶?”
“不,我看见的是缠绕着火之意志的木叶。”
“木叶飞舞之处,火亦生生不息。”柱间眼里闪烁着他尚在人世时孩子们的笑脸,“我眼前所见,只有你我亲手缔造的木叶。”
斑评价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柱间,你满足于当下的东西,止步不前,无视已经存在的危险和隐患,结果便是你死后,我跟你预演过的战争一次又一次地发生。”
“你珍爱的孩子们上了战场,死了一个又一个,”斑顿了顿,重点提到,“千手除了你的孙女,已经无人了。”
柱间说:“可是,宇智波还在。”
斑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道:“那群狭隘轻慢,自以为是,故步自封的家伙迟早会惹祸上身。”
柱间说:“不会,你我之后,总会有新的人继承我们的理想。”
“千手没了,就引领宇智波,宇智波若也没了......还有木叶。”
“你想的总是很好。”
“是你对他们太不放心了。”柱间叹了口气,道,“我们的时代早已过去了,看得再远,我们也无法超越我们自己的时代局限去管未来的事。”
“未来的事该有未来的人去解决,我们能做的只是等待,”他道,“斑,你太着急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我错了。”斑皱起眉,“我哪里错了?”
“纷乱的世界要想真正和平,单靠不断流动的互相理解哪里能成事?关键还是要统一。”
“统一的版图、统一的制度,”他停顿片刻,强调道,“以及,统一的意志。”
“当火之意志统摄到整个世界时,世界才能实现真正的和平。”
斑怎么想自己也没有错,他沉思片刻,将眼神投向柱间,说:“我明白了,柱间,我们从木叶建立的那刻起就注定分道扬镳了。”
“罢了,你不愿向前,便由我向前吧,”他站起来,宣布道,“由我来实现我们的理想。”
“斑!”柱间拽住了他的胳膊。
斑低头看着他,提醒道:“柱间,你已经输了。”
输家是没有资格提出什么要求的。
柱间一怔,难得颓唐。
“是啊,我总是在输。”
赌桌之上,谁也赢不了。
赌桌之下,谁也赢不了。
斑发现柱间低落,想了想,心道,还是跟一样容易受打击。
他微微抬起手,打算吸走柱间身上所有的查克拉,他说:“柱间,这世界的终点,你不愿看的话,便不看,我会带着你的理想,你的力量,继续向前,重回净土获得你该有的安宁吧,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你的安宁了。”
雾霭沉沉,他们走过一无所知的少年,再也没有看见过仲夏夜漫天璀璨的群星了。
斑怅然、孤独却又平和,他饱含着复杂的心绪,轻轻喊挚友的名字:
“柱间呐。”
他们之间,已无话可说。
沉寂的黑夜,忽然陷入苍茫的纯白,失落的二人一同望天,见到了皎白的月亮变成了红月瞬间的奇迹。
他们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柱间最先从怔愣中抽离,他又一次拽住了斑,从水面上爬了起来,惊喜地喊:“月亮竟然是红的。”
斑却没有回应他的惊喜,他微微皱起眉,心里想,他还未到,带土难道就已获得十尾的力量了吗?
柱间继续大惊小怪,他像个小孩子,对世间一切忽然发生的绚烂都感到惊奇,他此时望着逐渐落下的飞雪,惊讶地说:“竟然下雪了。”
斑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仿佛映照着他的想法,当柱间非要拽着他把细雪等候成漫天的飞雪时,由纪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她穿着纯白色的衣裳,乌发变为一头华发,眉毛、羽睫也统统化作了白色。
除却那一双漆黑的眼睛、耳边的玫瑰和脖子上金色的吊坠,她浑身上下已没有了除白以外的其他颜色。
白的像雪,如同她的名字。
是当初那个雪团子。
宇智波由纪。
柱间一见到由纪,非常开心,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由纪,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由纪回:“别担心,只是发生了一点变化而已。”
她偏过头看向柱间身后脸色微沉的斑,眼中闪烁着星光,笑着朝他打招呼:“斑大人,终于见到您了。”
柱间揉了揉她的头,连连说她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
由纪的头被柱间搓的摇来晃去,直到斑抬手制止。
“行了柱间,”斑很矜持,“你太热情了。”
柱间一顿,咳了咳,又捡回自己作为长者不曾存在的威严,看着由纪,没到一会儿又破了功,笑道:“由纪,你来的还挺巧的。”
是啊,差一点就把斑放走了。
由纪也笑,说:“是啊,您在努力,我也不能懈怠,一路都在争分夺秒地完成我的任务呢。”
柱间又搓了搓她的头,心里想,宇智波哪有斑说的那么不堪,明明孩子们都很可爱。
斑打量着由纪的样子,不需多加勘探就知道由纪口中的任务是什么。
他双手抱胸,声音低沉,道:“你取得了我的轮回眼,拿走了十尾的力量。”
由纪一顿,继而点了点头。
斑“哦”了一声,又问:“带土呢?”
由纪没有回答,她那双漆黑的眼眸盯着斑,眼中的星光已然落下。
斑点点头,淡道:“你为了力量,杀了你的至亲。”
“哼,还挺宇智波的。”斑如是评价道。
柱间见由纪脸上的笑意在一刹那消失,转过头看向斑,还未说点什么,斑掀了掀眼皮,问:“我说错了?”
柱间一噎,由纪回:“您没错。”
斑昂了昂头。
“获得力量就以为获得了资本,可以跑到我面前炫耀你的拳头了吗?”
“没有,”由纪不像个倨傲的宇智波,她在斑面前很谦逊,她低下头,谦卑地说,“我只是想跟您聊聊。”
“聊什么?”
“聊我想聊的,也聊您想聊的,”由纪从卷轴里拿出一壶酒和三个酒杯,“您除了我要解决,也没什么要做的事了。”
“长夜漫漫,在世界的终焉到来之前,浅酌几杯吧。”
斑闻言,没有立即应声,他微微低头,倨傲地瞧着由纪。
由纪没有露怯,从始至终,笑意不改。
比起当年稚嫩的她,由纪不知道已成长多少了。
斑古怪地轻哼一声,问由纪:“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
由纪愣了愣,然后笑着答:“世界和平。”
斑满意地笑了。
他接过了由纪递上来的酒杯,柱间也紧跟着接过了由纪的酒杯。
他们三人坐在潺潺的流水之上,背着浪漫的红月,在漫天的飞雪间,举杯对酌。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此时,不需邀约对影,与斑对酌的便有两人。
心中缠绕许多年的孤独和飘零感奇迹般地退潮。
柱间在晚辈面前就是个絮叨的家伙,他问由纪怎么走来的,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或者,有没有遇到什么新奇的事。
斑却道:“新奇的事?如果弑亲算新奇的事的话。”
“斑,”柱间无奈地说,“你这样看上去不太友善。”
“我不需要友善。”
由纪抿着杯中的青梅酒,跳过了这个话题,道:“今晚的事不必再问我了,我们聊聊过去、或者未来的事吧。”
斑问:“你想听什么?”
“就从你们为什么建村聊起吧。”
那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柱间说好啊好啊,他恨不得把他和斑的故事印成宣传册,让木叶人手一本。
斑却冷笑道:“你这是在拖延时间。”
“我不拖延时间,”由纪指了指月亮,对斑说,“夜晚刚刚开始,在月亮落下,太阳重新升起时,您就可以直接出手。”
斑盯着她,柱间却在一边不管他们的约定,擅自从他们的相遇开始掰扯。
斑听着他俩无聊到在南贺川互扔水漂的故事,眼皮直跳,打断道:“你想说三天三夜吗?”
柱间茫然,挠了挠头,道:“小孩子不都喜欢完整一点的故事吗?”
“你以为你哄小孩儿呢?由纪年纪都多大了,你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是快要当父亲的人了。”斑顿了顿,想起他的孙女年纪也不小,估计他看谁都像小孩儿,眼皮跳的更凶,他手指晃了晃,不再跟柱间掰扯,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讲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