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不得疼痛,颤抖地伸出手,左顾右盼看到稳坐钓鱼台的忍者,心想,是他忽然动的手吗?
忍者蹲下来,笑着说:“不,是你自己。”
我?!
“你方才袭击了宇智波由纪,她倒到了地上。”
英树瞪大眼睛,想起一直萦绕不散的命令。
他竟然真的为了活下去,动了手?!
恐惧和自我厌弃迅速捏住他的心脏,让他心神大震,他愣了半秒,然后不顾依旧残害他脑神经的疼痛,拼了命的往由纪那边爬过去,想要看看她是否还活着。
他爬得太急,在雪中越陷越深,好像怎么爬也爬不到由纪身边。
“前辈,”他终于想起求助,天太冷,他呼出的热气迅速变成白雾,他求他,“你帮我看看由纪有没有事?”
忍者勾起嘴角,嘲讽似的看着英树,指了指爬在地上如同蠕虫的他,嘲笑道:“你都对你的同伴动手了,何必再这样惺惺作态?”
英树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心比头更痛,他嘴唇颤抖着,辩解道:“我不想对由纪动手。”
可是这辩解太苍白,他光是说出来,自己就嫌恶心。
他垂下头,卑微地恳求道:“我不会再过去了,您帮我看看由纪有没有事?好不好?求您了。”
忍者居高临下地怜悯他:“不管你想不想,宇智波由纪今天必须因你而死。”
英树一怔,剧烈的痛觉让他不能断时间弄明白忍者真正的意思。
他声音颤抖着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忍者终于撕下虚伪的假面,将这个搜救计划的真实模样和盘托出,“英树,村子里除了宇智波,没有人希望宇智波由纪活着回去。”
“宇智波由纪要回去,只能是尸体。”
惊悚的真相在一瞬间砸到英树脑袋上,他一个个排查真正的凶手,他从日足问到村里其他几位大人,最后问到上忍班的班长,奈良鹿久。
忍者笑了笑,像他一路上所做的那样,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英树,除了你,没人会是凶手。”
“村子里会很欢迎一位注定刻在慰灵碑上,只对村子有利而无害的英雄,你放心,”他说,“鹿久大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做什么,所有人都会对这场谋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英树死死攥着地上雪,他一向是个温和又稳重的少年,可这时猛然面对他自以为代表着光明和梦想的木叶的背面,心中却忽然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他怒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对由纪!!!”
他终于了悟为什么此次护送任务为什么要塞他一个下忍,终于明白他如此消极日足还要把杀由纪的任务放心委派给他。
他就是一枚对付他同伴的棋子。
没人在乎宇智波由纪的性命,更没人在乎日向英树的想法。
他是只笼中鸟,不配拥有自己。
英树悲愤不已,吼道:“你们怎么能算计由纪对我的信任?!”
忍者还是那般居高临下,他比英树年长,比英树强大,比英树资历深,所以他可以对英树执着的东西嗤之以鼻,可以对英树的人生指指点点,他说:“英树,你太小了,作为木叶的忍者,村子和任务才是第一位,同伴只是协助完成任务的人,没什么值得你过于在乎的。”
“知道五代目的父亲木叶白牙吗?他放弃了任务,挽救了同伴,给木叶带来巨大损失,最后自尽赎罪,堂堂与三忍其名的忍界英雄死后连慰灵碑都上不了。”
“你天资聪颖,是难得天才,我正是因为看重你,才在这里劝告你,放弃你在忍校时那些无聊的梦想和羁绊吧,你是木叶的忍者,是日向分家的人,理应为了真正重要的东西而行动。”
“来吧,杀了她,这是你能为木叶所做的第一件事。”
英树脑中的疼痛骤然散去,忍者朝他丢去了一把苦无,让他捡起来给由纪最后一击,彻底杀了她。
英树捡起雪中的苦无,头埋在雪地里,盖住了自己扭曲的神情,没人知道他此刻在听了忍者一席话后是何感想,他最终在忍者的催促声中爬了起来,低着头跌跌撞撞地走向由纪。
他跪在了由纪身边,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她,她闭着眼,微蹙着眉,神情颇为痛苦,仿佛正在跟什么东西争斗。
她懒散随和,率性从容,却也桀骜不驯。
她胸前挂着一个金色的吊坠,灿烂的像是太阳,就跟她本人一样,令久居幽潭,被困在命运的枷锁中的笼中鸟心生向往。
英树想。
由纪或许不是个好忍者。
但她是他最好的同伴。
他眼周爆出青筋,手中的苦无猛地往下刺,却在即将落到由纪的胸口时拐弯飞到没来得及防备的忍者眼中,耳边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嚎叫声,英树动用八卦六十四掌摁住由纪的穴位,敲醒了她。
然后一把拽住她,把她拉到背上,疯狂往外跑。
可是他刚跑不过百米,脑子里又开始剧烈疼痛,他跪倒在雪中,背上的由纪也因此彻底醒了。
“英树。”由纪一睁眼,就想问个为什么,结果还未问出口,就看到了雪地里痛苦挣扎的英树。
“你......”
这次的疼痛太过剧烈,英树明白彻底放弃任务的自己是活不了了,但他怕自己彻底失去意识后,会再一次对由纪动手,于是他这一次拼命吼:“由纪,不要靠近我!”
他话刚落,身后忽然飞来数枚苦无。
由纪当即拔刀,手法迅速地弹开了这些苦无,转过身,将英树护在身后。
那个人捂着废掉的一只眼睛,拔出了苦无,冷道:“既然日向英树放弃了任务,那我只能出手让你死在这里了。”
由纪冷笑道:“上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还在云隐村里躺着呢。”
说着,她便瞬身拔刀,利落地砍掉了他的双臂,让他无法结印。
她不知道英树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她暂时不能杀了他。
她趁着他痛苦挣扎之时,单手结印,吐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烧得他面目全非,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她一刀刺到他身上,让他无法动弹。
然后,她问:“英树到底怎么了?”
可惜那人能力不行,多余的骨气倒是够硬,无论由纪施以怎样的酷刑,他都不肯说。
身后英树的动静越来越小,由纪从焦急到急迫再到愤怒,最后一刀彻底结束了他的生命。
死前,他终于用微弱的声音回答了由纪:“这是日向分家的咒印,谁都救不了他。”
他死后,英树的痛苦终于减弱了一些,他轻声喊:“由纪。”
由纪一怔,放下刀,急匆匆地跑到他身边,她跑得太急,差点栽倒雪中。
英树拜托她解下自己的护额。
由纪解了,然后看到了藏在英树额上的青色的咒印。
英树躺在雪地里,解答了由纪的疑惑:“这是笼中鸟,我很小的时候就刻上了。”
他闭上眼,回味童年第一次遭受笼中鸟时的感受,发现至今仍旧记忆犹新。
他苦笑了一下,道:“分家所有人都会刻上这个东西。”
“他们跟我说是为了宗家和日向一族的血继限界。”他叹道,“这世上只有一种方法能逃掉它。”
“那就是死。”
由纪死死捏着他的护额,发现着他额上的痕迹变得越来越淡,明白英树要死了。
他身上除了由纪烙下那一道痕迹,没有伤口,也就是说,他几乎是因为这个可怕的咒印折磨到死的。
或许临近解脱的时刻,英树变得尤为轻松,他从未如此快乐过,他看着由纪眼中的泪光,跟她道歉:“对不起,我差点杀了你。”
由纪用力摇了摇头,终于将眼中的热泪洒在了冰冷的雪中。
英树的脸上也溅到了她的眼泪,滚烫的热泪让他在将死时再一次触到了太阳。
太阳啊。
英树躺在雪地里,正对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在意识渐渐消失之时发现了翱翔在天际边的雄鹰。
他惊喜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轻轻拽住由纪的衣袖,让由纪去看那只自由又桀骜的鹰。
由纪看了,于是明白了英树所执着的东西。
自由。
作为日向分家命中不可能拥有的自由。
英树额前的咒印彻底消失了。
他的意识似乎被这只鹰载着去到了山之上,天之外,载去了海阔天空的尽头。
他在解脱和释然中,诉说了最后的遗言。
“由纪,你别难过,”他说,“我啊,自由了。”
第51章 相杀
雪地里白茫茫的一片, 天上、地下均是苍白,由纪置身于苍白的世界中。
这里实在是太干净了,显得躺在雪中的英树是那么的突兀。
不知跪坐了多久, 天上竟然飘起雪花来, 晶莹的白和地上白茫茫的一片片交相辉映,恍若置身于纯白的大海里,而英树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 宁静又祥和。
死就是这样宁静的。
天虽在下雪但日光正盛, 刺眼的光芒在白色的雪地里折射出来, 那光钻进由纪的眼睛里,生生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蒙住眼睛, 再睁开时发现自己瞎了。
她看不到英树的死了。
这或许是件好事。
她摸索着触碰雪中的英树,然后将他背到背上,在雪地中循着雄鹰振翅高飞的声音, 一路追随。
然而, 代表着自由的雄鹰并不会为英树停留,它很快飞走了, 由纪背着英树, 仿佛逐日的夸父,再努力再拼命, 也追不到自由的雄鹰。
天之外, 扑闪出乌泱泱的鸦群, 由纪听到动静, 警惕地立在了原地。
她放下英树, 从腰间拔出刀, 刀从刀鞘中碰撞出的金鸣声,在寂静的雪地里非常突兀, 但更突兀的是人的脚步声。
“是谁?”由纪问道。
那个人注意到由纪明明睁着眼,记忆中闪闪发光的眼眸此时却是灰茫茫的一片,眸光一暗,胸中凝结出难以平复的郁气,他没有回答由纪的问题,朝着她一步步走过去,然后伸手抓住了她的刀。
锋锐的刀很轻松地就割破了他手上的肌肤,割到很深的内里,温热的血从手心中流出来,然后沿着那把刀一路滑到由纪的手心里。
这血的温度对由纪来说太烫了,她烫得松开了拿刀的手,于是那刀掉到了雪中,发出轻微的铛铛声。
“鼬。”由纪即便是瞎了,也能通过血的温度来辨认来者。
鼬轻轻“嗯”了一声,听着由纪刻薄地问他:“你又来杀我了?”
自那次被逐出宇智波以后,由纪总是这样对待他,他就算难受,也早该习惯了,他慢慢走上前,拥抱了由纪,然后说了此次会面的第一句话:“我是来救你的。”
由纪一呆,无光的瞳孔都放大了。
天地寂静,鼬再不用和由纪做水火不容的仇敌,他也不需要对旁人施以幻术才能有机会拥抱她。
由纪被他紧紧拥抱着,她在雪地里呆了太久,浑身冰凉,忍不住要接近温暖的人,她迟钝地伸手,反手轻轻附在了鼬的背上,即便她的动作很轻,可在天边的乌鸦看来,那就是个彼此相拥的动作。
由纪缩在他怀里,低声说:“你来晚了。”
“对不起。”
“来晚了就是来晚了,你跟我道歉没用。”
“......对不起。”
“都说了道歉没用,”由纪说,“鼬,我早就不相信你了。”
由纪对别人还好,一对上鼬,尖酸刻薄的话就往外一个劲儿地冒:“滚吧,我也不需要你,谁知道暗部的队长哪天为了木叶会趁我不注意杀了我。”
说着,她一把推开鼬,蹲下来,摸索着地上那把刀,她得有止水的刀才能时刻应对鼬的背刺。
鼬也蹲下来,抓住了她的手,哄劝道:“由纪,跟我走吧。”
他用温柔的语气说着威胁的话:“我不想对你动手。”
由纪吃软不吃硬,昂着头,神情冷漠地说:“那你动手吧。”
再这样僵持下去,迟早又得打起来。
鼬盯着由纪那双眼,在她眨眼的下一秒一把将她背到背上,就算由纪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面不改色地往前走,边走边说:“刀会掉下去。”
天际边的鸦群飞来,将雪地里的英树托起来,带着他飞到了天边。
鼬在由纪反抗之前,解释道:“我会让乌鸦带英树回去。”
由纪闻言,态度终于软化,她放下刀,收回刀鞘上,鼬背着她,让她搂住自己的脖子,不然她会掉到雪里,由纪骂道:“闭嘴。”
骂归骂,但人还是老老实实地搂住了鼬,她两双手挂在他的肩前,头靠在他的肩窝上,两个人的头发缠在一起,一下一下地刮在由纪脸边,痒的不可思议,她气急,怒道:“我要把你的头发都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