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端起酒杯,学着英树的样子回敬由纪,然后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喝完,他眯起眼睛,奇道:“怎么是果汁的味道?”
不是酒吗?
由纪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大家还都是小孩子啊,当然喝果汁,千万不要偷喝酒哦。”
昴鼻子灵,他耸了耸鼻子,一把抢过由纪手里的酒杯,怒道:“可你杯里的是酒!”
由纪只许州官点火不许百姓点灯,双标极了,她说:“我跟你们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可是个成熟可靠的大人呢。”
昴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然后不屑地说:“分明就是个吊车尾。”
由纪笑了笑,并不反驳。
她撑着头,听着昴吵吵嚷嚷,英树在一旁拉架,很是怀念,莫名其妙地感叹一句:“你们都好好活着,真是太好了。”
英树最先反应过来,他奇怪地看了一眼由纪。
由纪是个留级的吊车尾,英树作为一名天才少年当然跟由纪不熟,他不明白为何仅有几面之缘的由纪对他们却这样熟稔,就像相处过一段时间了。
由纪虽然看不见,但她还记得昴和英树的模样,听着他们的声音,他们的面目也慢慢清晰。
她聊家常一样,普通地问:“你们今天考的怎么样?”
英树回:“还可以。”
昴回:“那当然是相当的好!”
由纪乐了,昴听她笑,总觉得她不怀好意,问:“你又考的怎么样?”
由纪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参加考试。”
“啊?”
由纪点了点自己眼前的绷带,平和地问答:“我失明了,以后也做不了忍者了,没必要再参与考试。”
昴感觉自己无意之中好像又说错话了。
饭桌上安静下来,只有烤肉滋滋作响的声音。
由纪转移话题,又问:“明天应该就会组队了,你们对未来的同伴有什么要求吗?”
昴看了一眼英树,他和英树自小一起长大,当然想组队的时候也跟英树在一起。
“那除了英树呢?”由纪解释道,“我是说,刚组队的时候,一般班级会分配三个人,你们对班里第三个人有什么想法吗?”
英树说:“每一位同伴我都会好好珍视,至于她会是什么样子,那该由她自己来定。”
“不过,”英树停顿了片刻,表情认真了些,“我希望她也是一个珍视同伴的人。”
昴举起手:“我也有想法!”
“说说看。”
昴要求那可就多了。
他看了眼由纪说:“班里第三个人不能太漂亮了,也不能太不好看。”
“哦,那得是适中的漂亮。”
“普通就好啦。”
他又悄咪咪看了眼由纪:“实力也得非常优秀才行,当然也不能太优秀了,反正不能是吊车尾。”
“嘶,感觉你在针对我呢。”
昴哼了一声,继续说:“性格也不能懒散,必须和我一样看重修行。”
“啊,你果然在针对我。”由纪笑着问,“还有吗?”
昴思考片刻,最后抓着头发,苦恼地喊:“啊啊啊啊,一时真是想不出来了,哎,等到时候再说吧。”
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虽然,会忍不住期待就是啦。
由纪听了他们的诉求,又一次举起酒杯,真诚地祝福道:“那我就祝你们梦想成真吧。”
没有她,他们一定可以遇到更适合的同伴。
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被卷入其中,面临死亡,或是失去同伴的痛苦。
没有宇智波由纪,他们的人生会一帆风顺。
第83章 誓言
饭吃完, 由纪就得和他们正式分道扬镳了。
英树见她双眼失明,行走不便,本想和昴一起送她回去, 不过考虑到由纪是个宇智波, 宇智波族地对他们这样的孩子来说神秘又有点可怕,更何况英树出身日向,还是有点政治敏锐度的。
他看着站在门口, 笑着他们招手的由纪, 终究有些踟蹰。
昴问他等什么, 英树看着由纪,心里想, 要不然偷偷送她回去吧。
正纠结时,一个和他们年岁相仿的少年从木叶繁华的主街道里,从五彩斑斓的城市霓虹中缓缓朝由纪走去, 他长相是个典型的宇智波, 漆黑的头发,漆黑的一双眼, 浓烈的眉眼和寡淡沉静的面容结合在一起, 仿佛一副色彩对比强烈的水墨画,让人难以忽视。
他穿着黑色任务服, 乌鸦在他上空飞舞盘旋, 落下同样漆黑的羽翼。
此时, 暮色四合, 夕阳西沉, 天色已晚, 一切与黑暗有关的事物都悄然藏匿。
不过,英树借着霓虹灯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和昴已经走远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回头,见那两人在灯火阑珊的暗处越来越近,直到他彻底站在由纪身边,由纪的身影顿了顿,偏过头,循着声,“望”着那个人,脸上灿烂的笑容消失了。
她向来从容,散漫,此刻竟有一种张皇无措的感觉。
她明明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却还是怕看到那个人,她在原地焦虑地搓了搓手,最终决定先行一步,当作没有发现,就此离开。
那个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他说:“由纪桑,我带你回家吧。”
这是这次轮回,她第一次听到他说的话。
她在净土呆了很久,与他有关的幻觉也一起呆了很久,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声音、面目、眼神、乃至笑容都变得越来越模糊。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他真实的声音。
真实远比幻觉来的厉害,犹如气势汹汹、波澜壮阔的滔天洪水朝本就不知所措的由纪劈头砸了过去,于是,她脑海里关于他的所有的记忆又一次蚕食她的理智。
紧闭的双眼酸涩难当,无法控制地滚出了泪珠,幸好她失明了,被人用纱布一圈又一圈地将眼睛蒙住,所以,即便是落泪,也没人会发现,眼泪藏在纱布里,只洇湿了里头的布,悄悄地将她心中的波涛汹涌都藏在阑珊的灯火里。
由纪愣在了原地,过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终究没像以前那样将他的手甩开。
英树在远处见此景,困惑地呢喃着:“是朋友吗?”
宇智波虽然对外一向不好相处,对内应该会好一些吧?那有宇智波的朋友也很正常。
昴说他走路像个老太太,一步三回头,英树一记柔拳让他物理闭嘴。
朋友在的话,由纪应该可以好好回家了,英树这么想,然后拉着还在嚷嚷的昴走了。
“由纪桑?”鼬皱着眉,抓着由纪胳膊的手紧了紧。
由纪伸手,将他抓自己的手轻轻抓在手里,感受到他有些冰冷的体温,她说:“鼬,我看不见了。”
鼬像被这句话烫到了一样,抓住她胳膊的手松了。
由纪还轻轻抓着他的手,只要稍稍一扯,就能分开。
由纪继续说:“我眼前黑的很,什么也看不见了,不过好像还是能看见你。”
她声音微不可察地带着轻微的颤音,问他:“你是不是站在月亮下面呢?”
鼬抬头看着月色,见月光银白,可惜城市霓虹结成片,成为一道结界,隔开了月光,美丽的月光撒不下来。
鼬回:“不只是我,我们都站在月亮下面。”
“月亮现在什么是样子的?”
鼬认真观察了几秒,而后回道:“是朔月,月亮还不太完整,不过也很漂亮。”
“不是满月吗?”
“不是,”鼬耐心地解释,“不过,再过几天就是满月了。”
“嗯。”由纪低下头,“我知道了。”
鼬见由纪情绪低落,以为他是因为眼睛的缘故,便温声安慰道:“没关系,由纪桑,会慢慢好起来的。”
由纪朝他招招手,让他再靠近一点,她看不见了,无法准确确认他的位置,只能靠他自己走过来,幸好鼬像以前一样迁就她。
“再近一点。”
鼬又走了一步。
一步怎么够?
于是由纪继续说:“再近一点。”
鼬这回多走了几步,他们快要贴在一起了,但由纪还在说:“再近一点吧。”
鼬已经无路可走了,他无奈地说:“由纪桑,已经够近了。”
“是吗?”由纪鼻子好像也有点酸,她往前稍稍靠了一下,发现自己和鼬的距离果然已经到了极限了,她抬起手,将身前的人轻轻抱住,低声说,“那我就再近一点吧。”
原来她不是要鼬靠近,而只是想要一个拥抱。
鼬愣了愣,继而抬起手,将由纪紧紧搂在怀里,眉眼低垂,温声安慰:“由纪桑,没关系。”
由纪不开心的时候,他总这么说。
他不善言辞,翻来倒去,只会说“没关系”。
由纪知道他安慰的,和自己心里想的不是一件事,不过,她心里还是泛起喜悦的涟漪,她缩在鼬的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由纪桑,我带你回家吧。”
“嗯。”
她好像变成了只会简单发声的应声虫。
鼬怕她走路不方便,怎么走都觉得为难,后来干脆把她背到背上。
由纪靠在他的背上,双臂轻轻环在他的脖子上,头也乖巧地窝在他肩窝里没有乱动,看起来简直比平日里的佐助还要乖巧。
不过他们的长发绞在一起,还是很痒。
由纪说:“我把你头发剪了吧。”
鼬笑了笑,说:“好。”
由纪问:“你怎么这么干脆就答应了?”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鼬想了想,笑着答:“不知道啊。”
不知道还答的这么理所应当。
由纪的头靠在他的侧脸,比晚风更先捕捉他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往他那里靠的近了一些,说:“算了,不剪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由纪像个耍赖皮的孩子,“就是不想剪了。”
“好吧。”鼬这回连为什么都不问了。
宇智波族地离繁华的市街远得很,照鼬慢悠悠的走法,猴年马月才能到家,不过他们倒都没有计较速度,甚至默契地对此闭口不谈,或许......是因为平时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吧。
由纪问:“你怎么来了?最近任务不应该很多吗?”
她记得鼬这时候几乎忙得连家都不回了。
鼬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回:“刚刚结束一个任务,时间还有很多。”
“那你不去接佐助吗?”
鼬的脚步停了片刻,但只是片刻,又继续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说:“我想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尽管经历了很多,但由纪自认还是不太了解这位沉默寡言,说个话还总是绕十八道弯的大少爷。
鼬没再说什么。
由纪见他沉默,便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失明了?”
鼬的乌鸦一天到晚注视着她,他当然知道,不过他没有回答。
由纪自问自答:“哦,是不是卡卡西说的?”
“卡卡西人越大,越管不住嘴啊。”
鼬说:“卡卡西前辈只是关心你。”
由纪笑着说:“我知道。”
卡卡西即便坐上了火影的位置,时时刻刻面临着木叶和宇智波之间的选择,无法像曾经那般拼命保全她,但他从始至终都在成全她,为此,他甚至愿意背上处决由纪的“罪名”。
“这世上,没有人会比卡卡西对我更好了。”
鼬轻轻“嗯”了一声。
由纪又说:“我从忍校退学了。”
面对鼬的沉默,她奇道:“你该不会又知道吧?”
“又是卡卡西说的?”
鼬这回没让卡卡西背锅,说:“不是卡卡西前辈说的。”
“哦。”由纪也不太在意,她继续说,“我这回彻彻底底成为不了一个忍者了。”
“挺好的,要是成为忍者我才头疼呢。”
她说的是真话,鼬与她青梅竹马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她说的是真话,他问:“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失明了好多活计可都不能做了,就算她在团子店刷了那么多年的脸卡,估计也去不成了。
哎呀,失明还是有点麻烦的。
不过,由纪还是不在意,她说:“随便做点什么吧。”
她抱着鼬的脖子,一只手指向天,像在喝醉了说胡话一样,笑着说:“不然,我做你们的天吧?”
鼬偏过头看她,他看着由纪眼前的绷带,没有移开眼睛。
由纪感受到他有些灼热的视线,放下手,困惑地歪了歪头,问怎么了。
鼬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由纪桑,以后我来照顾你吧。”
“照顾我?”由纪呢喃着这个词,然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着摇了摇头,她说,“鼬,这个世道残酷得很呢,你越想抓住什么越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