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鼬说,“今天本就该是我。”
由纪想了想,笑道:“这轮班制现在真是乱的一塌糊涂,搞得我都不清楚了。”
“没关系,”鼬笑着说,“我清楚就可以了。”
鼬手里变出一条又厚又长的红围巾,将由纪裹起来,由纪埋在厚实的红围巾里,只有一双眼睛露得出来了,由纪压了压“城墙”,露出一张完整的脸,她说:“感觉雪越下越大了。”
鼬望着雪,说:“明天木叶或许就埋满了雪。”
由纪肩上全是雪,穿着白衣还看不出来,戴上红色的围巾,就很明显了,鼬瞧着她身上凝住的冰霜,微微蹙了蹙眉,而后又变出一把伞,送到她手上。
由纪拿着伞啧啧称奇,她说:“大少爷,你真是个哆啦A梦。”
那是一把浅色的伞,她撑开伞,走上前,扬起手,将鼬也给挡在风雪下,鼬顿了顿,将由纪手里的伞柄又拿在手中,两个人都遮挡在伞下。
由纪笑着解释道:“现在新时代了,不兴程门立雪那套了。”
鼬失语片刻,然后说:“由纪桑......”
“嗯?”由纪笑着歪了歪头,她就等着鼬拆台。
鼬把拆台的话咽了回去,没让她得逞,他执着伞,也学会了开玩笑,他搂着由纪往雪里走,问:“由纪老师,今天您打算去哪视察呢?”
由纪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鼬守在一边,脸上的笑意的清晰可见。
由纪本来今天就打算巡视一圈木叶全景,为之后的警务部分区改革做准备,于是,他们今天就慢悠悠地绕着整个木叶转了好几圈。
由纪在木叶呆了那么多年,其实对木叶的一切都了熟于心,可今日却奇怪地怎么看木叶怎么新,新的她都不认识了,一路都是鼬在带路。
由纪走到一半,捶手心哀叹道:“完了,真的变笨蛋了。”
“一定是你平日里暗地里骂我笨蛋的缘故。”
推卸责任也不是这么推卸的,鼬无奈地摇了摇头,接了由纪迷路的责任,说:“都是我的错。”
责任推卸干净的由纪心里负担少了很多,她又笑起来,跟鼬介绍上一次轮回警务部分区的盛况,建设时民众好奇,建设完毕民众则小心翼翼,到了后来,就都把警务部当家,客气点的送锦旗,不客气的家里有点什么都往警务部里带,家里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要警务部的人评理。
一群年轻小伙子、小姑娘哪能凭长辈们的理,但他们也挺能拿乔,拿起那本厚厚的法本,一边翻一边指点江山,什么这位先生,你犯法了啊,什么这位女士,你虽然没有犯法但违背公序良俗了啊。
最后各打五十大板,批评教育,并附上下次谨慎光临的结语。
由纪只能跟鼬说这些鲜活的人和事,所以,平日里见到突然想起什么事,只要鼬在身边,她就会拉着鼬讲故事,可这回她说着说着好像混淆了很多别的东西,鼬听出前后逻辑不一,蹙了蹙眉,心道,上回说的故事还没有这么混乱,到底是故事有问题,还是由纪的记忆出了问题?
但话又说回来了,人的记忆就是会扭曲的,何况由纪经历了这么多,记忆怎么可能毫无变化?就算是混淆,也算是正常的。
鼬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便没有提醒由纪。
由纪见鼬神色不对,停下滔滔不绝的话语,问怎么了?
鼬摁捺住心里的疑窦,温声问:“除了警务部,木叶还有什么变化吗?”
由纪想了想,然后兴奋地说:“有的!”
她拉着鼬走过繁华的街道,挤过茫茫的人海,他们从偏僻走向繁华,再从繁华走向偏僻,直到走到一处无人问津的小林,由纪从伞下走出来,走到雪中,然后就地找了个木棍,在雪中绕着空旷的林子画了一个很大的圈。
画完,她拿着手里的木棍跟鼬指:“这里以后我要建个法院。”
“法院?”
“是的。”由纪点点头,笑着说,“我要立法、执法、司法,一切由法裁定,由法判断,由法审判。”
“统一的法将造就统一的木叶,到时候,宇智波和木叶就会融为一体,再也没有纷争了。”
她在雪中笑着看着鼬,眼中含着期待和向往,她说:“我要把人性捆在法里,也要用人心捆住冰冷的法。”
“到时候,这里会立一块和慰灵碑一样的石碑,那上面不会再铭刻英雄密密麻麻的性命和姓名,我将把木叶新的意志铭刻在上面,我要把一切抽象的,不可言说的意志跃于石碑之上,”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让人的自由、人的理想、人的和平,人的正义通通铭刻在石碑上,铭刻在火之意志中。”
“我要你可以成为你,我要我可以成为我。”
“我要所有人知道何为人,人为何。”
“鼬,我思考至今,仍然觉得这个世界奇怪又扭曲,我不会被这个世界改变,我要改变这个世界,”她说,“我要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适应我曾经故乡的模样。”
鼬沉默良久,他执着伞,与由纪在雪中对望,由纪眼中含着热忱与期待,她向往变得崭新的世界,也期待着鼬选择她。
在漫长的等待中,鼬执着伞走到了由纪身边,为她挡住了风雪,他们一同望着此时空无一物的林间,望着明朗的未来。
由纪发现他在走神,喊了他一声,鼬回过神。
他说:“我好像经历过相似的场景。”
由纪“啊”了一声,问:“是不是因为我之前给你说太多了,你产生既视感了?”
“不是。”
鼬笃定地说:“我记得我当时的答案。”
他感受着自己胸腔里燃烧着的烈火,和某个时空中的自己重合在了一起。
他说:“我愿意一直陪着你。”
永生永世,没有终点。
第110章 暴露
他们一起度过了三个这样的冬天。
鼬发现由纪的记忆似乎越来越混乱了, 而在某一天她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看着鼬的沉默,她挽住鼬的手, 没表现出自己的慌乱, 反倒安慰其鼬来。
她说:“轮回次数多了,难免会这样,你别担心。”
后来, 她再也没跟鼬谈起以前的事, 她很少去想, 因为只要一细想就会发现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混乱,就像一堆没了编号旧纸, 乱成一团,堆在一起,怎么也整理不了了。
这种事医生是解决不了的, 只有她自己去消化, 她刻意不去想,长期埋首于繁重的工作中, 她也没时间能好好想这件事, 到了后来,她就直接把这种事抛之脑后。
鼬也没有提, 他们默契地将他们的秘密悄悄掩埋。
这几年, 由纪和鼬一直忙于改善木叶亏空的财政, 等情况稍有好转, 由纪便向三代目提出了改革警务部, 建设派出部门的事, 三代目提案批复地很快,如果改革继续下去, 应该明年就可以推行法案了。
不过,世事进行地总不会如人意,在长期遭受非正常的打压过后,聚积巨量不满情绪的忍族们,在某一天联合起来,知道找一直隐于幕后的三代目没有用,便直接找上了落单的由纪。
事发突然,今日轮值监视由纪的也不是鼬。
由纪环视一圈,见忍族众多,她只有一把刀,先不说能不能杀干净,就算能砍下去,可到时候要是真在她手里出了人命,之后的改革也算黄了,于是,她很识相地收了刀被他们“请”到某个家族的地牢里去。
她太诡异,每个针对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没人敢动她,但是也没有人甘心在大动干戈以后又随随便便把她放了,于是由纪在进地牢后,就没人管了。
由纪知道,他们希望自己最好就这样消失掉,最好连尸体这样的罪证都不要留下来。
她从头到尾都很配合,关到牢里,被戴上了锁链,还有心思捡起小石头跟身边监守她的小狱卒讲课,可惜也没人能听她讲课,他们都觉得由纪是个脑子有问题的精神病。
由纪惋惜地丢了丢手头的石子,无奈地说:“这世上能看清自己处境的明白人不多,蠢货倒像是韭菜一样,一拨一拨割不尽。”
她手上的锁链当啷作响,她抬头望着地牢里盘枝虬结的灯影,怅然地自问:“什么时候你们才能像个拥有自由意志的人一样,好好活着呢?”
这场劫杀因为他们不够果决而最终宣告失败。
鼬孤身一人杀进地牢时,由纪正拿着石子写还未完善的法条,她一边想一边写,她写的认真,手里的石子摩擦在墙壁上发出清脆的铛铛声,而手上绑着的锁链也跟着丁零当啷的响,倒真像是课堂里板书的老师。
昏暗潮湿又腥臭的地牢因为由纪一人的存在又变成了响着蝉音的教室。
没有人认真听台上的伊鲁卡到底在说什么,就连鼬也在走神,而身边的由纪在抄作业,她一天到晚上课不听讲,到了交作业的时候抓瞎,卡卡西不准她交白卷,交一次往地里打一次,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由纪只得捏着鼻子写作业。
但她不听课哪能自己写,当然是在抄。
她抄得很快,书写的声音是沙沙的,配合着伊鲁卡照本宣科的声音,简直是入睡困难症选手睡前最好的白噪音。
鼬快睡着了。
他撑着头,用余光看了眼正在奋笔疾书的由纪,在心里感叹,这家伙补得恐怕是自入学以来几个月的作业吧?
伊鲁卡见课堂氛围太肃穆,整的像是上坟,晃了晃自己都犯困的脑袋,提高了点声音,但教室里大家还是睡得安详,就跟死了一样。
他没办法,决定选个人活跃一下气氛。
整个教室里目前最有活力的是赶着死线补作业的由纪,伊鲁卡灵光一现,把这位不着调的家伙喊了起来,由纪抄作业抄到了心流状态,完全没注意自己被点名了,直到鼬敲了敲她的作业本,她恍如隔世般抬起头来。
伊鲁卡黑着脸,正走到她身边来了。
由纪瞪大眼睛,眼疾手快地把手里的作业藏住,可惜伊鲁卡已经看见了。
伊鲁卡决定给这位不着调的小家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抛出一道不听课都能回答的送分题,他问:“木叶的忍者最需要具备的素质是什么?”
由纪被点名,站起来下意识答:“像卡卡西一样摸鱼。”
哄堂大笑。
由纪果然很能活跃气氛,瞧瞧,一个两个全被她逗醒了。
一位失败的人民教师伊鲁卡:“......”
他额上青筋直冒。
他换了个更简单的问题:“对木叶的忍者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由纪这回打了个磕巴:“呃......”
“活着?”
教室里笑声更加肆意。
伊鲁卡受不了了,他再也不能接受一个不听讲还胡说八道,给他尚且单薄的教师生涯雪上加霜的学生,他让优秀学生代表鼬,回答了这两个弱智问题。
鼬也跟着由纪一起站了起来,一板一眼地答:“对忍者来说最重要的是任务,而对木叶的忍者来说最重要的除了任务,还有同伴,木叶的忍者需要时刻保持冷静、理智,随时做好为了村子牺牲一切的准备。”
伊鲁卡被伤害的教师心被短暂抚慰。
由纪知错不改,还蹬鼻子上脸,她当着伊鲁卡的面,悄悄跟鼬说:“这不违背人性,胡说八道吗?”
鼬偷偷捏了捏她的手,让她别说了,忍者一个比一个耳聪目明。
伊鲁卡瞪了她好几眼,她才终于闭嘴。
伊鲁卡为了惩罚她,让她一整节课都站着听接受全班的注目礼。
要由纪是个要脸的宇智波估计当场跑了,可惜她是个厚脸皮的无赖,站起来,她只可惜自己抄作业不太方便。
没了作业抄,她也跟着犯困。
鼬默默重新站起来,由纪有人可靠,睡意更足。
伊鲁卡显然已经放弃超出他教师大纲的两位学生,就算他们俩都站起来了,也没管他们,等到下课铃响时,由纪才如梦初醒,她吓了一跳,睁开眼,看到同学们或戏谑或调侃或嫉妒的眼神,心道自己无意之中又惹了大祸,她转过头见鼬闭着眼,慢悠悠地跟她说:“由纪桑,之前没机会跟你说。”
他道:“你作业从第三页第十一道题开始就抄错题了,你看看,应该全部错行了。”
由纪:“......”这是要她去死啊。
“你之前怎么不说?”
鼬睁开眼,眼中带着笑意,他道:“上课说小话不好,所以我下课跟你说。”
由纪:“......”你去死吧!
由纪还在写,狱中的人都倒了,她还是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
她总是这样。
鼬走在牢狱之前,安静地看着由纪,看了好久,直到由纪停下笔,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向他。
鼬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神情中也带着没有褪干净的杀意,他看着她,嘴唇微勾,做起一副无事发生的温和模样,他说:“由纪桑,你写错行了。”
由纪丢了手里的石子,笑容如初,平复着他胸中滚烫的忧愤,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答:“我就是喜欢跳着写,脑袋聪明的人都这样。”
鼬打开牢笼,由纪从中走了出来,她看着狱中倒下的几名小忍者,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