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宜:“……”
崔令宜:!!!
天哪,日子过得这么混乱,她完全忘了女子要来月事这回事!算算时间,也确实该是这几天的事情!
她挠了挠脸,有点尴尬,道:“呃……我明白了,三郎你随我来。”
卫云章木着脸跟在她后面,看着她从柜子里取出月事带,仔仔细细地教他如何使用,久违的羞耻感再次涌上心头。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具身体,哪怕是沐浴都已经能面不改色,没想到还能有新的冲击出现。
当他解开裤带,看到血迹的那一刻,他的脑子空白了好一会儿,甚至仔细回忆了一下是不是刚才翻屋顶的时候受了伤,最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像女子是要每个月都流血的。
全新的知识被迫进入脑子,他拿着柔软的月事带,嘴角抽了又抽。
“我刚才说的,三郎你都记住了吧?这个很正常的,你不要紧张。”崔令宜柔声道,“等下把裤子换了,让人洗了便是。后面几天可能还会有点不舒服,你叫碧螺玉钟她们,多给你饮些红糖水,捂个汤婆子便是。”
卫云章:“……嗯。”
他双手拢在袖子里,将月事带藏于手中,缓缓出门,结果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
“当心。”崔令宜在屋里说了一句,忍不住转头笑了。
罪过罪过,她竟然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卫云章的痛苦之上。虽然卫云章很无辜很倒霉,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原因无他,她被月事这玩意儿困扰很久了,现在自己不用受这罪,反而还看到有个男的也会受此困扰,一股缺德的喜悦真是油然而生。
卫云章来了月事,郁郁寡欢,自然更没有心情管那些首饰,随口就让碧螺把崔令宜换下来的旧首饰收去库房了。
夜里,卫云章辗转反侧,崔令宜问他:“怎么了?是肚子痛吗?”
卫云章:“……不是。只是不太适应。”
总有种会弄脏床褥的感觉。
崔令宜:“没事儿,放心睡吧,就算有一点难受,睡着了就好了。我这身体还算好的了,只是会在头两天有些不适而已,有些女人就比较不幸,能疼上好几天,走路都没力气。严重的,还得吃药呢。”
卫云章深深叹了口气。
次日,崔令宜去上值了,卫云章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刚坐起来,便感觉一股热流涌了下去。
卫云章:“……”
今天比昨天凶猛多了,卫云章都没敢出院门,总感觉走几步路都要漏。他愁肠百结地坐在案前,面前是还需整理的《文宗经注》,手里握着毛笔,却迟迟无法落下去。
身体不舒服,连带脑子都好像罢工了一样,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硬写不如不写,不然质量落了下乘,还得回头返工。
他站在窗边发呆,总觉得腹内像是有一股气在乱窜,引发绵绵的钝痛。他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但总觉得不能这么放任它下去,便深吸一口气,盘腿坐了下来。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他得想点办法,让自己舒服一点才行。
他闭上双眼,脊背挺直,双手交叠在膝上,缓缓吐纳调息。
然后……他就感觉到体内出现了一股新的力量,以温和却强硬的姿态,疏通了紊乱的内里,压住了大半的痛感。
卫云章猛地睁开眼。
不是,等等!他就这么随便一试,怎么还真的被他调出内力来了!
应该……是内力吧?不然能是什么?
他愕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因为动用了内力,就连原本有些冰凉的手脚都暖和了起来。
这东西哪儿来的?难不成是随着灵魂转移的?
外面传来玉钟和碧螺的闲聊。
“真羡慕夫人啊,她来月事好像都不怎么痛的。”玉钟道,“不像我,每个月那几天,都痛得不想下床。也亏得夫人和善,我不想干活,便也不叫我干了。”
碧螺:“我之前还怕夫人落水着凉,会留下后遗症呢。现在看来,倒是还好。我之前有个亲戚,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到了河里,后来没顾好身子,便落了寒症。本来月事一点儿不痛的,后来每个月都疼得不行,吃了好些药都没用。”
“好惨啊。”玉钟说,“话说回来,普华寺的事情闹这么大,桥修好后,还会有这么多香客吗?”
“怎么不会呢,那桥栏失修是官府失职,又怪不到佛祖头上。”
“我看夫人还是别去了,京城里那么多寺庙,也不是非得这一家。”玉钟哼了一声,“说不定是跟它八字不合。”
“我听说来月事的女子不能进寺庙。”
“那可不,说是血光晦气,会冲撞佛祖。不过你说,那些话本故事里,受伤的主角都会躲进破庙里,难道这就不会血光冲撞了?”
碧螺想了想:“可能他们觉得女子的经血是不干净的东西,而那些普通的血不是吧。”
不干净的东西……
卫云章本在对着自己莫名出现的内力发愣,听见这句话,忽地回过神来。
两个丫鬟的无心之言,却启发了他。他和崔令宜找了那么久的互换原因,会不会是因为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许是身上带了什么东西,才引发了混乱呢?
卫云章推开窗,道:“你们还记得我那日落水穿的什么衣服吗?”
碧螺和玉钟吓了一跳,没想到夫人居然在偷听。不过好在她们也没说她什么坏话,对视一眼,碧螺回答道:“记得是记得,不过,那衣服上沾了枯草淤泥,不好清理,早就扔掉了。夫人难道现在要?”
卫云章:“……无妨,不要了。你们还记得,那些衣服是哪儿来的吗?”
玉钟疑惑道:“不都是从娘家里带过来的吗?您要出嫁,老爷让裁缝铺给您新做了好些衣裳,都带过来了。”
碧螺:“夫人是想知道是哪家裁缝铺的?”
卫云章点点头。衣服没了,那就先把来源记下,等之后再查吧。
他又想起那日崔令宜身上的首饰,便起身去梳妆台那儿翻了翻。碧螺一进门,看见他埋头翻东西,问:“夫人这是要找什么呢?”
卫云章道:“你可记得,我落水那日戴了什么?”
“夫人若是找那支您以前常戴的梅竹纹簪,那可就没有了。”碧螺说,“落水那日,夫人被送回府上时便没见着,兴许是掉在了水里。奴婢当时不是还跟夫人说过了吗?”
卫云章“哦”了一声。那时候刚换身体,还惊恐不已,谁会记得碧螺说了什么?
“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还在,昨日夫人不都收起来了吗?”
卫云章这才想起昨日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库房钥匙只有一把,还在崔令宜手里,卫云章本想算了,还是等她回来后再说,然而心念一动,他又多问了一句:“只丢了那支梅竹纹簪?”
碧螺:“是呀。”
卫云章不禁多想,莫非这丢失的簪子,才是事件的核心?
“簪子是从哪儿买的?”
“夫人您问我们?我们哪里知道呀。”玉钟在后头接话,“您的很多首饰,不都是您自己上街买回来的吗?我们要跟您去,您还不愿意呢。”
卫云章一怔,想起崔令宜之前确实跟他说过,她喜欢一个人逛街,安静省事。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以前听来没什么问题的话,如今在耳朵里,似乎有了些别的意思。
一个人逛街买回来的首饰,不是在落水那日丢失,就是被收进了库房……难道,她其实有事在瞒着他?
第34章 第 34 章
见卫云章一脸凝重, 碧螺道:“夫人莫非是想不起来在哪买的了?奴婢瞧着做工与夫人常戴的其他首饰差不多,是不是出自同一家店?”
卫云章合上首饰盒,道:“我想起来母亲找我有事,我出去一趟, 你们就不必跟着了。”
碧螺和玉钟更是奇怪地互相看了一眼:怎么觉得, 夫人一整个上午都怪怪的?
卫云章紧紧抿着唇, 走路生风, 一路快步来到了卫夫人的院子里。卫夫人刚准备午歇, 见她来了, 有些惊讶:“四娘有事找我?”
“有件事还得拜托母亲。”卫云章缓了口气, 笑道,“之前您给我的那把库房钥匙, 我找不到了, 能不能再给我一把?”
卫夫人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我不是早就叮嘱过你,钥匙只有一把, 要你好好看管吗?我手里也没有,上哪去给你再找一把?”
卫云章露出赧然之色:“我找过了,昨日还见着的, 不知怎么今日却不见了。我想找个东西, 现在却进不去。母亲能不能找锁匠来给我开个锁?”
当初只留了一把库房钥匙,本就是让儿媳放心, 表明卫府不图她的嫁妆的意思。如今儿媳亲自来说钥匙不见了,那卫夫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只嘱咐身边丫鬟:“既如此,你便去找个锁匠来, 替三少夫人开个锁,再配把新钥匙。”
“多谢母亲。”卫云章道, “母亲既然还要歇息,那我便不在此处耽搁了。”
没过多久,丫鬟便把锁匠找来了。
卫云章带锁匠去了放嫁妆的库房,锁匠刚要卸锁,卫云章却说:“不要留下拆卸的痕迹,过会儿还得装回去。”
锁匠诧异:“不是找不到钥匙了吗?夫人不换一把新锁?”
卫云章:“我还想再找找,也许过几日就冒出来了。”
既然主人家这么说了,锁匠当然也不多话。开了锁后,卫云章让丫鬟先带锁匠去旁边候着,自己则进了库房,掩上了门。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这里,房间里摆满了崔令宜的嫁妆箱子,他环顾一圈,找到了昨日被碧螺放进来的首饰盒。
首饰盒打开,里面果然都是一些他眼熟的饰品,他拨了拨,看到了落水那日她戴的耳坠、珠钗、手镯等物。他想了想,把这些东西挑出来,放进怀里,而后走出库房,让锁匠把原锁重新安上。
锁匠把活干完,丫鬟便带着他离开了,而卫云章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却去了大哥的院子找陆从兰。
陆从兰正在监督襄儿写字,见到她来了,陆从兰还没说话,襄儿先把笔一甩,从椅子上溜了下去,跑到卫云章旁边,拉着他的衣角甜甜地叫道:“婶婶好!”
陆从兰摇头笑叹:“弟妹你这来得真不是时候,我好不容易押着她学习,全被你破坏了。”
襄儿朝她娘做了个鬼脸。
卫云章弯下腰,捏了捏襄儿的小脸:“早知小襄儿在学习,我便不这个时候来了。”
“罢了,来坐吧,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确实是有。”卫云章从怀里摸出那几只首饰,放在桌上,“嫂嫂看看,可认识这些?”
陆从兰拿起瞧了瞧,道:“好像有点眼熟,是你以前戴过的吗?”
卫云章:“正是。不过,这些都是我从娘家中带过来的,都旧了。我还挺喜欢这家的做工和风格的,想去定做一些新的,只可惜这些都是以前别人送的,我也不知道是出自哪家,嫂嫂可能看得出来?”
陆从兰又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看不出。这等繁复的工艺,京中有好几家能做,但似乎没这样的设计风格。你还记得是谁送的吗?要不去问问?”
“也不记得是谁送的了。”
“昨日逛街的时候,你就应该带上的,还能找店家打听一二呢。你这花样不常见,说不定他们同行内部知道。”
“嫂嫂也觉得设计得很别致?”卫云章不动声色,“我只是觉得好看,却讲不出具体别致在哪儿。”
陆从兰指着珠钗上面的雕花:“你看这花瓣的走势,和普通的花不一样……”
这是女人家擅长的地方,卫云章认真地听着,试图听出这些首饰里的不同寻常之处,万一哪个就会和身体互换一事有关呢?
襄儿好奇地凑了过来,伸手摸过桌上的镯子,被陆从兰瞧见了,说了一句:“不要乱动,当心摔了。”
“无妨。”卫云章道,“嫂嫂你继续说。”
陆从兰便继续说了。襄儿见她们两个不搭理自己,撇了撇嘴,接着抓起镯子,往自己手上套。
显然她娘还没给她戴过这么花哨的饰品,襄儿举起手腕,美滋滋地直乐。她独自欣赏了一会儿,又把手镯取了下来,开始研究起上面繁复的纹样来。
“……所以我觉得这样的设计虽然好看,但是想要批量做出来,太考验工匠的技艺,也太浪费时间。弟妹你要不去打听一下那些小店?有些不缺钱的店家就喜欢卖这种只售一次的孤品……”
话音刚落,旁边传出一声轻微的“嗒”,陆从兰与卫云章双双扭头,看向一脸无辜的襄儿。
襄儿眨了眨眼,默默地把手镯放了回去,然后犹豫了一下,又伸出手,把被她掰歪的花蕊小心拨了回去。
陆从兰:“……”
卫云章:“……”
“卫襄!”陆从兰吃惊地呵斥道,“你干了什么!”
她拿起手镯,只见上面用金玉层层叠叠雕镂了许多花瓣,而其中一朵花的中央,几根花蕊像是被弄断了一样,虽仍直立着,但与花心的衔接处,却露出了一丝缝隙。
“这……”陆从兰尴尬地看向卫云章,“弟妹,你看这镯子多少钱,要不我赔给你?”
卫云章从她手里接过镯子,眉头微皱。
他不拦着襄儿玩手镯,是因为拦着显得小气。更何况襄儿虽然有时调皮了一些,但又不是真的顽劣,她明显很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饰品,不可能去故意破坏它们,所以他便没有太管。
没想到,她竟然下手这么重,还能把上面的装饰给掰坏。若是被崔令宜发现,他该如何解释?
“不打紧的,都是旧物,有什么可赔的。”卫云章勉强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金色的花蕊,仿佛这样就能让它恢复原貌似的。
“要不去找工匠重新补一下,这花蕊是金子做的,应该不难补……”陆从兰又转头瞪了襄儿一眼,“还不跟婶婶道歉!”
襄儿委屈道:“婶婶对不起,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怎么就把它给掰坏了……”
与小女孩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声依旧轻微的“嗒”。
陆从兰忙着教育孩子,未曾注意,而卫云章却蓦地垂眼,看向自己的指腹之下。
他慢慢挪开手指,只见原先还有一丝缝隙的花心,如今已变得严丝合缝,隔着正常的距离,几乎看不出有任何异常。所有的花蕊都笔直翘立,被柔润的花瓣团团围住,在掌中莹莹生光。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握住了手镯,将花朵深藏与掌心之中。
“真的不打紧,我也不差这么一只镯子。今日是我叨扰嫂嫂了,也多谢嫂嫂的建议,我会让人去再问问的。”卫云章起身,摸了摸襄儿的脑袋,“婶婶还是先走了,免得在这里打扰你学习。”
襄儿抠着手指,弱弱道:“婶婶……”
“真的没事啦。”卫云章笑笑,把其他的首饰也收了起来,“要是你娘之后还怪你,就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