衿悠仰着头的姿势能让她很清楚的看到无一郎的脸。他没什么表情,那双碧色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好像除了为她修剪头发之外,容不下其他事。
无一郎袖子偶尔会扫过衿悠的耳畔,有些痒,这让她总是觉得坐得有些难受。
越看越难受,她干脆抬手拽了拽对方的袖口:“对不起啊,弄坏了你的刀。”
“我刚才应该更注意一点的。”
她知道,无一郎用的刀一直是已经逝去的铁井户锻造的那一把,有点磕碰都会送到锻刀村去修护。但那把刀,却因为她的一次尝试而被砍断了。
讲真,她倒是宁愿无一郎露出一点生气的表情,哪怕只是一点点呢。
“因为我确实不生气,”无一郎掸去她肩头的碎发,“如果衿悠的实力更强的话,就可以帮到更多的人了吧?”
“呃……好像,是这样?”听了无一郎的回答,衿悠有些发愣。
“如果真的想要补偿的话,”无一郎又补了一句,“那就在之后的会议上,把你刚才切磋的感受详细地说出来吧。这样,我的刀也算是逝去地有价值了。”
衿悠本想点头,但头顶那只手按住了她,让她接下来的动作完全没法发挥。
确认无一郎没有生气后,衿悠才放松下来。这时候的她才想起来对方刚才的话,“刚刚宇髄天元是不是说,他在主公那等我?”
“对,不死川应该也会过去,”再次剪下一缕扭曲的长发,无一郎面色不变,“他们都很好奇你刚才的情况。”
衿悠痛苦地捂住了眼睛:“就是因为这个才难说,我要怎么解释这种奇怪的能力啊。”
“那就不解释,”无一郎伸手拿过被暂时放在桌上的发带,“只说自己有就可以了。”
“也是,”衿悠放下手。
她并不是害怕解释能力,但这项能力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关键,以及……她回去的关键。
能走到柱这个地位的,大家也都不笨,只要其中有一个怀疑她修正的能力最终会影响自身,那么她一定会被禁止随意使用的。
就像她体内鬼的血液一样。
但是啊,衿悠微微低头,望向镜中那件因为炸药而略微有些发黑的青色羽织,默默攥紧了它的下摆。
无一郎向下瞥了一下,拉开抽屉随意取了个发夹,将衿悠那只剩一半的刘海别在左侧:“好了。”
“唉,打工的每一天,我都感觉自己又变秃了一点。”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衿悠苦着脸摸上自己看起来有些后退的发际线,“明明我现在正值青春呢。”
感叹归感叹,想起鬼杀队的工资,衿悠还是强打精神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会议。
毕竟,主公给他们这些柱级队员开的工资,还是有那么亿点点高的。
无一郎搭上她的肩,帮她捋了下镜中那还稍微有些凌乱的长发,“走吧,大家一定在等着你了。”
“如果他们可以让鎹鸦转述我的内容,那我会更开心。”衿悠撇撇嘴。
衿悠站起身来打开门,向着门外打量了一圈:“咦,高德呢?我记得他刚刚还在这跟你家银子打赌来着?”
难道因为赢了太激动,所以急着去跟自己小伙伴炫耀了?
无一郎指了指天边:“大概是和银子一起被你那一嗓子吓走了,我从没见银子那么慌乱。”
衿悠想象了一下那副场面,不禁笑出了声。
关门前,她下意识向屋内看了一圈,确认自己家高德是飞远了,而不是蹲在房梁上暗中盯着她后,才关上了门。
毕竟这只无良鎹鸦最喜欢的就是吃瓜,还经常在她和无一郎相处的时候在不远处发出怪叫。
想起茶茶丸,衿悠摇了摇头。还是养猫好啊,摸起来柔软,还可爱又安静,一点都不闹。
两人闲聊间,已经来到了主公门外。当然,无一郎将他那把断刀也带上了。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有些柱需要巡逻的领地较远,就会在附近的藤之家休息。所以这次的临时会议,也并不是全员到场。
那把刀被放在几人中间的时候,这间室内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
直到一声惊呼打破了这场宁静:“不会吧?刀匠村为柱锻造的刀,就这样被砍断了?”
第70章 通透世界
“所以说, 你们是在比试的时候,砍断了这把刀?”
伊黑将那半带着刀柄的断刀拿起,端详了一阵, 对着旁边刚才忍不住惊呼出声的蜜璃说:“是这样没错。”
“唔姆,这可真是太厉害了吧!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杏寿郎还是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说实话,如果光看他的眼神, 衿悠怎么也想不到他真的很好奇这件事的。
在场的柱里, 也就宇髄天元, 不死川,伊黑以及蜜璃几人。无一郎则是与衿悠一起来的。
蝴蝶忍这几天忙于蝶屋的事物, 昨天晚上还出去巡逻, 恐怕是没时间来。
“这种能力的来源……我也不太清楚。”
衿悠拿着断刀挥舞了几下,“也许这与我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有关系?”
衿悠稍微向几人解释了下这个能力的范围, 当然, 她只说了接触鬼能将对方变为虚无这件事。
至于触碰自己的时候也会有同样的反应以及她的能力是从母亲那里继承而来这两件事,则被她有意识地忽略了。
在衿悠讲述的过程中, 几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就连向来外向的杏寿郎也没有立刻问出自己的疑惑。
待到衿悠讲述完毕,杏寿郎才开口:“既然是连月见里自己也搞不清楚的天赋, 那就没办法了啊!”
满眼写着“好厉害”的蜜璃也赞同地猛猛点头。
当然,这其中也有持怀疑眼神的, 比如伊黑。
“你隐瞒了很多事。”他本想在这里说, 但看着身边蜜璃满眼期待的目光,还是暂时搁置了自己的想法。
“也就是说, 你只有在最后砍断刀的时候才用了那个能力对吧?”宇髄天元提高了些音量,主动转移起话题, “但在比试途中,你那突然提高的反应力,听起来和这个完全没关系啊?”
略微坐直了身体,衿悠放下刀,脸色严肃了些:“对,我的能力先不提。但我想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对于鬼杀队来说比较重要”
“如果掌握方法的话,也许……它也能被鬼杀队的其他人掌握。”
衿悠斟酌了下语言:“我想,它应该属于呼吸法的一种……应用?”
衿悠充满犹豫的一句话,让几人都坐直了身体。
“在刚刚的比试中,因为被宇髄天元抢占先手,我与不死川一度陷入只能防守的地步。”在说到抢占先手的时候,衿悠明显有些停滞。
无一郎似乎也顿了一下,旋即抬头看向门外,假装在观赏庭院内的树。
宇髄天元也有同样的反应,毕竟刚刚的行动,就是他提出的。
“后来,我抛弃那些慌乱的念头,一心只想着用对方的招式来磨炼自己的剑技,就在某一个瞬间,宇髄天元的动作,在我面前慢了一瞬。”
宇髄天元一拍手掌:“难怪那个时候你突然挡住了我的攻击!之后那些应对,我还在疑惑你的速度怎么变快了呢?”
衿悠摇摇头,并不是她的速度变快,而是宇髄天元的动作,在她眼里被无限放慢了。
说实话,那个时候,她真心觉得自己的速度和平时相比没什么区别。但,比起挡住一把高速移动且带着噪音的刀,挡住它慢下来之后的动作,还是比原来要简单多了。
“感受到这不寻常的一瞬间后,我保持住这种状态,再次与对方切磋起来。”
“但单对单的切磋能带来的压力终究有些不够,尤其是当我熟悉了对方的攻击方式之后。所以,我拜托不死川与宇髄天元、无一郎两人一起围攻我。”
“我的压力随之增强,但他们的动作在我面前也越来越慢。到后来,我甚至能看清他们体内肌肉的分布,以及血液的流动。”
“虽然不明白具体原理,但借此机会,我看清了三人出招时身体内部的变化,从而判断出了他们接下来的刀会从什么方向出现。”
“无一郎的招式较为灵活,所以哪怕躲开了初次攻击,我也能看出对方还有后续的攻击。所以,我原本是打算用自己手中的刀去弹开对方的攻击。”
“结果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衿悠指了指地上的断刀,“在三人使出强力招式的时候,我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三个人的攻击,还在与对方正面接触时将他的刀砍断了。”
几人又追着衿悠问了一通,但连她自己对于当时的情况也是迷糊的,更别说找出什么关键的信息点了。
刨根问底一通后,衿悠也只能得出“只知道自己当时正在全力运转呼吸法时,但今天也是第一次才知道有这种事”的结论。
几人讨论了半天,却都没有什么头绪,衿悠只得喊来将场地让给他们几人的天音,拜托她将自己的话转告给主公。
在等待的过程中,闲下来的衿悠终于可以喘口气。
她真的,真的很讨厌需要说话的开会环节!
这与亲疏无关,只是她不喜欢这种需要说很多话的场合。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朋友聚会,大家吵吵闹闹,互相讨论着生活中遇到的小事。
而不是在一晚上的忙碌之后还要抽空来参加这样的会议,讨论怎样让鬼杀队的实力变得更强,不至于在战斗中被鬼杀死。
衿悠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停留一瞬,而后低下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些肩负起杀鬼职责的柱,其中一些人在她的世界里,也不过是该上学的年纪呢。
哪怕是年纪最大的岩柱,也才二十多岁。
“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让衿悠下意识抬起头:“主公有说些什么吗?”
然而下一秒,衿悠从地上蹦了起来:“主公大人,您怎么过来了!您当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休息吗?”
当看到主公本人出现的时候,衿悠吓得弹起身子,又因为重心不稳差点倒下去。
不只是衿悠有这样的反应,在场的其他几位柱也齐刷刷站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集体出动,把面前的人抬回去休息。
不怪几人那么惊讶,主公的情况现在已经很不好了。
那狰狞的疤痕几乎已经覆盖了全脸,厚重的绷带覆盖了大半张脸。那温暖的笑容与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也被彻底掩埋在这毫不讲理的诅咒之下。
虽然鬼杀队向来是利用鎹鸦传信,所以其他队员目前还不清楚主公的具体情况。但身为离主公最近的柱,他们可以说是亲眼看着主公一步步变得虚弱的。
“不用在意,衿悠,”主公微微抬手示意几人坐下。即使他现在看不到,那平和的嗓音也一如既往地带着抚平人心的力量,缓解了几人的焦躁,“我支撑不了太久,还是让我们快些进入正题吧。”
以衿悠为首的几人瞬间坐回原地抿紧唇,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打断主公接下来的发言。
在两个女儿的指引下,已经看不见的产屋敷也坐在几人面前:“我想,根据鬼杀队内的记载,衿悠领悟的,应该是通透世界。”
那是什么?衿悠扭过头,在自己同伴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简单来说,这是呼吸法练习到极致的一种表现。”主公适时开口,解答了几人的疑问。
“曾经开启通透世界的那个人留下的记载中是这样说的。将呼吸的方式与动作练习至精确,用最小的力量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这时候,眼中的视野就会逐渐变得透明,它能帮你看清对手的身体结构,以及大幅度提高自身闪避的能力。”
“大概是祸福相依吧,衿悠,”也许是弄不清衿悠的具体方位,主公并没有转头,“鬼的血液确实带给月见里一脉许多苦难,但,从小锻炼特殊呼吸法压制血液的过程中,也会让你们对于身体内部的掌握更加精准。”
“在不知不觉中,你们已经为开启通透世界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只是根据记载,除了最初留下通透世界这一概念的人,以及月见里家那位最初的先祖,并没有人能再次开启通透世界。”
衿悠当然明白这其中的理由。
说到底,呼吸法的练习,本身就看重天赋与练习两方面。但月见里家的人往往寿命只有三十多岁。
正常来说,在明知体内有鬼的血液的情况下,他们只会拼命练习呼吸法以压制体内血液。哪怕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放开压制,也会因为很快变成鬼而被杀死。
而衿悠是个绝无仅有的例外。
她确实用过好几次鬼的血液,本人也已经徘徊在变成鬼的边缘。可修正的出现,让衿悠的命运有了那么一丝转折。
每次鬼的血液即将彻底侵蚀她身体的时候,衿悠就会动用修正的能力,将鬼的血液连同自身原有的血液一并消除。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动用鬼的血液后,她会那么虚弱的原因。
侵蚀加上体内血液不足,能精神起来才怪呢。
“衿悠,”主公再一次叫了她的名字,“我有预感,鬼舞辻无惨,一定会在你们这一代被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