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手腕上的青筋, 似乎下一刻就要凸出皮肤。
……
“……该死！月见里衿悠还没过来吗！”
艰难砍掉一根袭击的荆棘，不死川看着对面看似完好的鬼舞辻无惨, 声音中带了些不耐烦。
“整场决战都没看到她啊！”蜜璃语气也有些慌乱，“该不会, 在主公宅邸那里点燃炸药的时候，衿悠也……”
“不会，”无一郎的身形在两人身边显现出来，替他们挡去因为交谈而再次扑上来的荆棘，“注意战斗。”
“就是啊！总不能让月见里过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们拖到旁边治伤吧！”宇髄天元尽情挥舞着双刀，艰难地靠近着鬼舞辻无惨的本体，“那也太不华丽了！”
就在几人各有忧虑时，一道调侃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才几个小时不见就这么念叨我，真是让人感动啊。”
如叶片一般的刀光准确地穿过他们身边，刺进了那从无惨身上延伸出来的荆棘中。
“无一郎，有见过珠世小姐吗？”衿悠落在无一郎身边，脸色有些凝重。
当时在计划中，珠世本来说的是让衿悠在爆炸中为她创造机会，而她趁鬼舞辻无惨虚弱逃窜的时候，将药物注射进无惨体内。
但在她从爆炸的废墟中爬出来，向高德打听了战况后，却发现其中根本没有珠世的身影。
那她去了哪里？
“我也没见到过她，”听到她的问话，无一郎的脸色也沉下来，“甘露寺和伊黑是最先遇上无惨的。但那个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躲在深处休养。”
两人同时沉默一瞬，因为珠世的结果，大概已经不用再说。
等战斗结束后，愈史郎不得疯了。衿悠扯了扯唇角，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但很快，她就无暇再去想其他的事。
与无惨战斗的并不止他们，还有其他从无限城中活下来的鬼杀队队员。
但在实力差距过大的情况下，这些队员只能短暂地挡下一两根荆棘，随后就会被击中。
而倒下的那些队员并没有成为鬼之前的挣扎，而是伤口溃烂，血脉肿胀，仿佛下一刻就要蔓延到全身。
“每一根荆棘都是我的延伸，而我调整了血液的作用，”无惨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得意，“它不会将你们变成鬼，而是直接破坏体内的细胞，直接杀死你们。”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衿悠的方向，“月见里……衿悠？我记得这一代是叫这个名字。你身上有我的血液，又何必要与我为敌？”
“这么近的距离我都没有在你身上闻到属于鬼的气息，这已经能证明你还属于人类。那吃了你，除了回收一些我的血液，也没什么好处了。”
“这一战里上弦死了不少，不如向我臣服，由我赐予你更多血液，成为上弦享受永生，这样不是很好吗？”
隔着漫天的血液与刀光，衿悠看清了无惨的眼神。
无惨的眼神中或许有慌乱，但眼底的蔑视与高高在上，依旧刺痛着衿悠的眼睛。
“臣服……”她呢喃一句，忽的用力劈开眼前的荆棘，不顾一切地向着无惨靠近！
“不许你用这种垃圾话……”她举起刀，向着无惨的眼睛戳去，“来侮辱我的血脉！”
在自己的身体忍受着一次次痛苦的撕扯中，她真的没想过放弃吗？
不，她想过的。
只是每一次，每一次，她都能从其他人身上，汲取一点让她再走一段路的力量。
可惜，漫天荆棘挡住了衿悠的去路，而冷静下来的她也后退，与自己的伙伴保持阵型。
她能看到，不止是自己，身边同伴的身上也有着不少的伤。包括已经开启了通透世界与斑纹的无一郎，腰上也有一条被刀划过的伤，几乎已经能看见骨头。
在杀死上弦二后，自觉能力不够的蝴蝶忍已经去后方支援蝶屋了，但就算是这样，也有很多人没来得及治疗。
她不再试着进攻，而是闪现到各个队员身边，利用修正的力量缓解他们的伤势。
无一郎看起来很想和她说几句话，可在队员不断受伤的情况下，衿悠也只能强迫自己转身，移动到其他队友身边。
但即使衿悠再怎么努力，她也只能治疗□□上的伤痕。而那些因为长期作战而疲惫的身体，她也没有办法。
鬼杀队的每个人都至少已经战斗了两个时辰以上，更别提其中还有上弦的全数出动。
因为握刀而造成的手臂酸痛，因为闪避而造成的呼吸消耗，还有……开启斑纹所造成的损伤，这些，都是修正没办法帮上忙的。
又看了一眼岩柱，这位向来站在那里就会给人以压迫感的柱，额头也生出了斑纹的标志。而据衿悠的记忆来看，这位岩柱已经27岁了。
想起珠世介绍过的那些药物的作用，衿悠吐了口气，袖子里已经透明的手腕握紧刀，还是决定再撑一会。
如果只是为了胜利，当然什么时候都可以。但能让所有人都活下来的机会，只有一次。
鬼舞辻无惨并没有露出疲态，哪怕她现在动用能力，队员也不一定能全部近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场上似乎已经没有几个队员了，哪怕剩下的也是勉强支撑。
不过相对应的是，对面的鬼舞辻无惨好像攻击缓慢了些，身上也浮现出了不少伤疤。
无惨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声音终于不再那么高傲：“你，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衿悠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颗糖果塞进嘴里，直到感受到熟悉的剧痛，才慢悠悠地开口：“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这样的痛苦。”
她的糖果并不是来自无一郎，而是蝴蝶忍在大战前特地做出来的，蕴含着强烈紫藤花毒素的糖果。
也是靠着这个，衿悠才没有在之前的爆炸中为了愈合伤口，完全地变成鬼。
“珠世……又是那个女人！”无惨失去了之前波澜不惊的风度，脸色因为恐惧和暴怒而扭曲，“为什么要和我作对！月见里衿悠，珠世，你们明明都有获得永生的机会！”
“每一代月见里家的人，都经历了这样的痛苦。”衿悠轻飘飘地退后，却并不回答无惨的问题，“做不了人，也成不了鬼。”
“也该轮到你，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珠世小姐研制的药物，因为她的加入而多出来的一重作用，是从月见里衿悠的血中提炼出的，掺杂了特殊人类血液的药物。
人与鬼，本身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于是血液也纠缠不休，撕扯，侵蚀，吞噬，直至一方死亡。
月见里家的每一代人，都不得善终。或再也支撑不住，化成鬼被杀死；或献出生命，将自己化为他人的养料；又或是，在经历如同昙花一现般的璀璨后耗尽力气，缠绵病榻，直至死亡。
剧烈的疼痛让月见里衿悠无数次地想要放弃，可她曾在梦里见过不少先辈，见过他们最耀眼的一幕。而每一位先祖都告诉她，不要放弃希望。
他们都该有自己的明天。
再次摸出仅剩的一颗糖扔进嘴里，衿悠忍着剧痛向前一步。
她此前吸收了太多鬼的血液，若不是靠着鬼对紫藤花的厌恶，恐怕体内的血液早就被属于鬼的部分吞噬殆尽。
熟悉的剧痛传来，衿悠的神情却愈发清醒，望着青筋迸起的无惨，声音低沉：“时机，到了。”
“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可以给你答案了。”
“为什么不变成鬼？”
“因为……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不甘心就此变成吃人的鬼，也不甘心，要将这份挣扎留给后人解决。
“拜托了，几位，掩护我。”
衿悠拔出插在地上用来撑住自己身体的刀，声音有些嘶哑。
在场的人没有回头，他们没有去问衿悠为什么，只是主动帮她挡下攻击，将背后留给了她。
衿悠闭上眼睛，感受着在场所有鲜活的气息。
她撤去呼吸法，任由鬼的血液侵染自己的细胞，一点一点改造自己的身体。
“木之呼吸，一之型……”
此刻，衿悠说话似乎有些艰难。但她还是咬着牙，颤抖着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血鬼术，还生！！”
无数藤蔓自衿悠身上迸发，它们有些指向敌人，纠缠住那些荆棘；而有些，则是搭在了队员们的手腕上。
人们从自然中感悟刀法，并由此创造出了呼吸法。而木之呼吸的本源，便是顺应树凋落与滋养新生的规律。
第一代先祖在树下停留，仰望。枯黄的落叶慢悠悠地打着卷儿，随着风在半空中飘荡。先祖似有所感，将自己的感知融入落叶之中，随着那微风起舞，直至叶片落地。自此，木之呼吸问世。
后来，月见里还生成鬼时，得到了可以吸取他人生命力的血鬼术。
而根据之前的领悟，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逆推自己的血鬼术，将这夺人性命的邪术转化为救人于绝望中的最后希望。
木之呼吸被代代流传，而这其中不变的，只有能救人性命的一之型。
而它的名字是，血鬼术，还生！
于是，万物枯萎。
于是，万物复苏。
正在拦住荆棘的无一郎有些惊愕地低下头，感受着温热的气息顺着藤蔓被输送到自己体内。
它抚平了因为长期战斗而酸痛的手臂，抚平了因过度使用呼吸法而造成的肺部劳累，甚至……抚平了因开启斑纹而过度发烫的身体。
这样的能力，根本不是没有代价就可以使用的，哪怕修正也做不到！
但是，虚弱的鬼舞辻无惨，以及突然变得良好的状态，让他连回头都没法做到。
因为这是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
一次彻底斩杀鬼舞辻无惨的机会！
在长期切磋中，他们早已配合出了默契。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便再次握紧刀，试图接近鬼舞辻无惨。
谁都没有回头，因为这时候的迟疑与关心，对拼上一切的衿悠来说，只是一种不尊重。
衿悠半跪在地上，艰难地撑着自己的额头，向着不远处的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哪怕没有我，你的灭亡，也早就成定局了。”
“开创呼吸法的人，建立鬼杀队的人，不愿与你同流合污逃离的人，为后来者留下希望的人，为鬼杀队的休憩提供过帮助的人，以及艰苦训练的我们。”
“杀死你的，是这千年以来，他们所做过的一切。”
“而我，不过是站在前人开辟的道路上，替他们再走上一段路。最后，为这份胜利，增添一枚小小的筹码。”
她的理智在变得混乱，她的额头生出尖角，她的牙齿被扭曲为怪物一般的獠牙，她的皮肤在绽裂，她的血肉在鼓动。可这一切，都无法阻止她的行动。
因为此刻，她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一定，一定要让鬼舞辻无惨，消失在这个世间！
这样的苦难，不要再有人经受了！
多日以来的艰苦训练，额头上来自他人的符咒，手腕上输送生命的藤蔓，共同构成了这次机会。
在鬼舞辻无惨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无数道刀光，同时穿透了他的所有大脑与心脏。
直到最后的灰烬消散，风中再也没有任何鬼的气息。包括柱在内的所有人才跌坐在地，那把自战斗来从不离手的刀，也随着主人的无力而落在地上。
“当啷，当啷。”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一场庆祝胜利的烟火。
而天边，阳光正刺破云层，努力地为大地带来一丝明亮。
大概没有人能忘记那天的场景。
平时总因为任务而分布各地的队员们第一次来得这样齐全，然而即便是拼尽全力的一击，在某些恶鬼们轻飘飘的一掌后，便像那夜空中骤然升起的焰火一般，消散与夜空之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但最终，他们还是胜利了。
“鬼舞辻无惨死了！”
“世界上不会再有鬼了！！”
在无尽的痛哭与欢呼声中，月见里衿悠站在废墟之上，眼底只剩一片虚无。
似乎是感受到了某人的目光，女孩转过头，对着无一郎盈盈一笑。
天光熹微，那双金色的眸子只是微微弯起，便好似带了无数阳光，铺天盖地地洒满了整片大地。
少女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无一郎听懂了。
她说。
“对不起。”
“我要走啦。”
于是她转过身，那抹身影融入天光，转瞬之间，再也寻不到踪影。
那些曾经相处的记忆，那些她存在过的痕迹，似乎都随着黑夜的阴影，一同消融于光中。
第88章 向明天
无一郎跪坐在地上, 在漫天的欢呼声中，他却只有茫然。
他隐约记得，自己的身体状态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开启过斑纹, 也确实战斗直到凌晨。可为什么，他的身体状态还是像几个时辰一样良好？
不该是这样的，他分明记得自己在上弦一的战斗中受了很重的伤, 如果不是在之前的领悟中提前开启了通透世界, 他可能撑不到风柱不死川的支援。
但通透世界……是谁最先领悟的？又是谁告诉他们的？
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同伴, 无一郎在对方的倒影中，瞥见了相同的茫然。
“是不是, 少了一个人？”蜜璃犹豫着开口, “我总觉得，庆祝胜利的人里, 应该还有一个人才对。但是, 但是我想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