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搬出借口："刚刚那个保罗让我来这里接手工作。"
"别乱动不该动的东西。"
"喂、我可是来帮助你们的，"中原中也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计划是按兵不动以及在这里无法使用异能的话，他根本就不想忍耐对方的无礼。
"别乱动不该动的东西。"第三遍，那个男人用同样的语气说了第三遍，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
中原中也只能收回手。
见他照做了，那个男人也立刻转移了视线，看上去不想再和他进行任何对话，那死水一样的眼睛继续看向了电脑屏幕，双手依旧摆放在键盘上。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那上面显示着和他面前电脑一样的页面，曲线不时上下波动着，如同海面。
尽管有所波动，但看上去目前并没有出现任何危险。
坐在左侧的男人面前也有着相同的电脑，但和右边的人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看不同，他埋首在案前，一直写着什么。
有了刚刚的经历，中原中也不敢再做明目张胆的动作了，但仅仅是坐着可不会有情报找上门来。
他装出一幅认真盯紧图表的样子，偷偷用余光瞥去。
极好的视力让他能够看清楚对方的纸页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看上去是同一个名词的重复。
【荒霸吐】
荒霸吐荒霸吐荒霸吐荒霸吐荒霸吐荒霸吐荒霸吐荒霸吐荒霸吐荒霸吐荒霸吐荒霸吐
从上到下全都是一个名字，甚至在他的桌子上已经散落了许多写满荒霸吐这几个字的白纸。
中原中也第一次知道原来文字也能够给人这样的冲击力和恐怖感。
左右两边看上去都没有一个正常人。
他开始怀疑将计就计这个计划是不是一个好主意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位于整个研究所的最底层，而按照电梯显示的标号，这里是第四层。
排除还未探索过的第三层，第四层的空间应该是最宽阔的。
但同样的，由于位于最底层，从上方可以非常容易观察到这里的动静。
中原中也回忆刚刚下来的过程中观察到的结构，对比保罗和第一位男研究员所说的话，这里似乎的构造似乎是一个类似放射状的地下设施。
以最底层的圆形研究场所为中心，放射出多条链接卫星实验室的通道。
他们最开始从管道降落到的，应该就是其中一条。
从这样的布置也可以看出，整个研究所最主要的研究项目就是【荒霸吐计划】。
而卫星实验室所进行的应该是次要的研究。
可能这也是为什么第一位研究员在谈及另一位显然不是从事【荒霸吐计划】的研究员时，出现的鄙夷表情。
但是......他记得荒霸吐在一年前的爆炸之后就失去了行踪。
那他们现在所研究的取名叫【荒霸吐】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中央的黑红色能量，是荒霸吐吗？
违和感始终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
而他一抬头就可以轻松看见的玻璃圆柱内，让他也有种熟悉的感觉。
仿佛是身体的一部分被切割出去，却时时刻刻不在呼唤着回归和结合。
各种猜测反复碰撞，像被猫咪弄乱的毛线一样，找不到最开始的一头。
他按住桌子，忍不住起身。
"你要去哪？"
无数双眼睛同时看着他。
前排的研究员转过头盯着他，身后的人们则抬起头越过透明的亚克力挡板看向他，周围行走中的人们步调一致地停了下来，身体朝向他。
像是万千虫翅共振，无数不同的声音汇聚成了同一句话。
"你要去哪？"
"你要去哪？"
"是你背叛了荒神吗？"
"是你杀了我们吗？"
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
对这里的诡异情况丝毫不觉，另一边太宰治已经听完了久谷博士的叮嘱。
这次的领导视察受到了高度重视，大概是觉得这是一次可以展现研究成果的好机会，所长要求所有研究项目的负责人都需要前往地面迎接。
因为他们会先乘坐直升飞机落地在军事基地的地面停机坪，之后再乘坐升降梯来研究所进行视察。
“诶——？”太宰治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原来上面还有一个军事基地？”
被他叫住的研究员原本很不耐烦，但看到他的脸，立刻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是的。”她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你……是最近才来所的还是从其他实验室调来的？”
“久谷博士拜托我来的。”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想听你说说关于实验对象的事，可以吗？”他走近一步，看上去对自己的工作内容有些迷茫。
“我不太清楚这个实验室的事，”似乎对自己不能帮到对方感到抱歉，她赶忙弥补道，“但我听说乐园计划的研究对象并非是人类。”
“没有人类是从茧里孵化出来的。"
"你别看久谷博士看上去很正常。"她用手遮住嘴，低声说，"但很多人说，他早就疯了。"
"那枚茧，是久谷博士从英国带回来的。那次跟他一起回来的人，除了他以外，全都疯了。"
"他们声称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乐园，那里有湛蓝的天空和无尽的花海，物种丰饶、应有尽有，是极乐的仙境，有九位仙后守护。"
"而在他们变得疯疯癫癫之后不久，他们就都死了，只剩下久谷博士一人。"
"这么说来，他没有见到所谓的'乐园'？"太宰治问。
那个女研究员摇了摇头，"恰恰相反，'乐园计划'是博士一手主持的，那个怪......"她改口，"那个茧化成的，就是你一会儿要见到的家伙。给你一个劝告，见过它之后，今天晚上不要入睡。"
"入睡？"太宰治还想再问，但对方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好像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太多了，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匆匆抱着文件离开了。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刚刚刻意勾起来的唇角松了下来，看向对方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
他闭上眼睛，梳理刚刚得到的情报。
卫星实验室的结构和中央实验室略有不同，但所有研究对象都被安置在中心位置。
不论哪个地方，他都无法使用异能。
太宰治猜测那种抑制异能力的效果可能覆盖了整个研究所。
但如果这个研究所就是当年发生爆炸的地方，那么这里肯定有地方没有设置这种抑制效果。
或者说，这种效果应该是有办法关闭的。
把这个猜测放在一边，他现在需要去完成久谷河给出的任务。
太宰治跟随着被指派为他带路的工作人员来到了一间房间门口。
这是一间外侧是单向玻璃的房间，带他到门口的研究员通过了人脸和密码识别，打开了门。
一等他进去，对方就迫不及待地把门给关上了，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在后面追一样。
但恰恰和那种恐怖的印象相反，这间房间没有延续理性、冰冷的装修风格，而是以柔软的浅米色泡沫地垫拼接作为地板，以亚麻色作为墙壁的主色调，连灯都是淡淡的暖黄色。
这里唯一格格不入的应该就是墙上镶嵌的大型液晶显示屏。
【任务：完成西区城市的修补......】
下面密密麻麻地还写了很多任务的拆解和分析，最后一行则呈现着完成任务的奖励：三号卫星厅散步3分钟。
太宰治的视线扫过这一切，然后转头看向位于房间的左侧，盘腿坐在地上背对着他的身影。
整个地面上高高低低分布着无数以积木搭建而成的建筑、用蓝色卡普勒拼接而成的河流和无数外形不同的小人玩具。
坐在那中间的人影看上去几乎要被这些积木建筑给埋没了一样。
听到关门的声音，那个身影转过了头。
银色的发丝划过肩膀，稚嫩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
第十五章
“哈啊——！”
仿佛溺水的人被重新拖回水面，中原中也大口呼吸着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冰冷空气，身体因为支撑不住而半倚靠在墙上。
从金属墙面上传递而来的寒意让人头脑清醒，但他还是忍不住单手抓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手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灼热的钝痛感还残留在指尖，但那黑色的火焰仿佛是幻觉，他有些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还好好地在那里，既没有化为灰烬，也没有被怪异的人们层层压住动弹不得。
他的视线从自己的手指上移开。
脑海中残留的画面仿佛是噩梦，不知道是不是大脑保护机制的原因，那些画面正在如退潮的沙滩般被海水冲刷而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经历是否是幻觉。
“呐，傻了吗？”
一张脸凑到了他面前。
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在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之前，拳头已经挥了出去。
“好痛！”
是太宰。
“你还好吗？”另一道女声响起，周围的环境逐渐在视野中清晰起来。
“我们回到了起点。”她看上去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十分冷静地陈述着事实。
“这里是我们第一次降落的走廊，但......”她抬起头左右扫了扫，“不清楚现在的时间。”
久谷森川确定这里就是从地下通道下来的走廊，但她不确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在前往这个地方之前，保守起见她进行了一次存档，存档点和复活点都在市长办公室，既然这次睁开眼睛没有回到那里，就说明玩家并没有死亡。
但在这个地方，返回办公室的传送也是在禁用状态，不清楚这是不是这里的特殊机制，总之不管原因如何，他们三人又聚在了一起。
往好处想，是交流情报的好机会。
“说说你们那的情况吧。”她说。
“我觉得我好像做个噩梦。”中原中也皱起眉头，“不清楚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是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压低声线，表情严肃，“这里的人，可能不是‘人’？”
久谷森川： “那是什么，精怪？鬼魂？”
太宰治嘟囔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猜测之前先说说你的经历吧。”他叹了口气，“我已经能预料到这是个麻烦的工作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后来从升降梯下去之后，我和她就分开了。”
“我按照一个研究员坐在了一个工作台前面，那里有一台电脑，边上放了一叠文件。”中原中也一边回忆，一边说，“电脑上的软件我看不懂，所以我就想去看那叠文件。”
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就火冒三丈。
“结果边上的那个家伙死命盯着我，警告我不要乱动，和他说话好像没有反应一样。我想着先不要打草惊蛇，就没有再去动那个文件了。”
“后来呢？”久谷森川问。“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左边的人一直在写什么。然后我想站起来离开那里，就所有人都盯着我看了。”
“所有人？”太宰治的眼睛微微睁大。
“所有。”想到那个场面，他现在还有些起鸡皮疙瘩，“所有人都转过来看我，我动了一步，他们就都扑过来了。”
“没有异能，我根本打不过他们。”
“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发生了爆炸。距离我很近，我当时应该被卷进去了。”他看向自己的手，“还挺痛的。再睁开眼睛，我就在这里了。”
久谷森川点点头，她转头看向一旁陷入沉思的太宰治。
“你呢？”
“在我说之前，”他说，“我想听听你的。”
气氛略微凝滞，直到她松了口。
“好吧，但我想你应该知道这种时候我们应该互相信任。”
“当然。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这里，毫无疑问，想出去必须联手。”太宰治古井无波地看着她。
说是这么说，但三人心里都清楚这支临时组建的探险小队，信任不过是悬崖上摇摇欲坠的石头，一不留神就会摔得粉碎。
“在和他分开后，”久谷森川指了指中原中也，“我就跟着那个研究员走了，我记得他的名字，叫保罗。”
“他要我帮助他记录数据，因为我不熟悉这个实验的操作，所以他说会和我一起做这件事。”
“我跟着他到了一个房间，这个房价可以俯视看到第四层的中央大厅，”她回忆了一下，“所以当时我应该是在第三层。”
“从那个房间的玻璃窗可以看见中也君。”她抬起手抚过自己的后颈，“但我没有看到他说的所有人盯着他那一幕，我想我那个时候应该昏过去了。”
"昏过去了？”中原中也问。
轻微的疼痛感还残留在颈部，所以她很确定：“有人打晕了我，我想应该是那个保罗。”
“被发现有问题了？”太宰几乎在下一秒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不、有问题的应该是他。”
“我的时间线说完了。”她看向太宰，“现在说说你那边吧。”
“在那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他说，“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你有姐姐或者妹妹吗？”
久谷森川静静地注视着他，空气仿佛凝滞了。
“ 不。”她说，“我不知道。”
“这并非是对的不信任，而是我确实不知道有没有父亲和姐妹，他们又是谁。我几乎失去了过去关于自己的全部记忆，所以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中原中也闻言看向她。
“听上去我们还挺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
“第三卫星实验室进行的实验名叫“乐园”。”太宰治说，“和‘荒霸吐’计划的掌控神有所不同，这个实验的目的是寻找享乐的净土。”
“而他们之中，似乎有人亲眼见过那片伊甸园。但全都死了，只剩下这个计划的组织者，久谷河。”
“等等！”这次轮到中原中也震惊了，“这个名字——”
“和我们亲爱的市长小姐是同样的姓氏呢。”太宰治轻笑，“您有什么头绪吗？”
“没有。”久谷森川冷眼看他，“现在是陈述时间，请继续。”
他勾起唇角。
“ ‘乐园’计划的对象是人型生物，但我想那应该不是人类。”
“能力应该是和睡梦有关吧。”刘海落下，遮住了他的视线，“我收到了‘接触当晚不要睡觉’的警告。”
“不过还没等到睡觉时间我就在这里了。现在想想，要是能在睡梦中死去，倒也不失为一种美好的自杀方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