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景裕连哀嚎的力气都快没有，心内大急。
眼神流转间，注意到旁边看好戏的沈焱。顿时有了主意。
景父压下气恼，转身，拱了拱手。
“沈将军，小儿年少轻狂，可否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沈焱恍若未闻，轻捋着短须。
时不时还吆喝几声。
“嘿！你们是没吃饱饭么？大点劲儿打。”
他武将出身，最看不上这些细皮嫩肉的纨绔子弟。在他看来，棍子底下，才能打出好儿郎。
欺负了他家娇娇，五十棍子都算轻的。
见状，景父脸色越发阴沉。
终归，狠了狠心。
承诺道，“五日后，景府会开侧门，迎三小姐入府。”
沈焱这才垂眸，像是才听到他的话一般，轻哼一声。
随即，转向景昭。
声音醇厚地说道：“侯爷，行啦！别真打死了。”
随着沈焱话落，景昭抬手，板子顿时停下。
“多谢沈将军宽宏。”景昭声音清冷。
沈焱唇角绷直，看着景裕的视线带上几分危险。
淡淡地说道：“以后看好景裕，他和沈妤薇的事我不再管。但是若还想攀扯我家娇娇，老子把他腿打断。”
沈妤薇自甘堕落，他便尽了做父亲的职责，让她得偿所愿。
只是，若景裕还厚颜无耻，想着“娥皇女英”的美梦，就别怪他心狠了。
景昭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沈棠，眸光一顿。
一瞬间，沉寂如水的黑眸中，像是有流光闪过，又归于平静。
在沈焱带人离开之际，开口叫住了他。
“沈将军，留步。”
“景侯爷还有什么事？”
“之前准备定亲的抬盒，还望将军带回去。”景昭让人把院子里的箱子抬了过来。
沈妤薇瞬间眼睛发亮，忍不住发出低呼，“啊……”
她半掩着唇畔，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难道，是要给她聘礼么？
不光是沈妤薇，就连沈焱都误会了。
他皱眉，刚要开口拒绝。就见景昭抬眼看向沈棠的方向。
慵懒的眉眼，像是提起了几分精神，淡声说道：
“大小姐，家中子弟失了分寸，这些就当做给你的补偿吧。”
话落，沈妤薇嫉恨地眼睛都红了。
沈焱却顿时缓和了脸色。
赞赏地拍拍景昭的肩膀，“好小子，还是你懂事儿。”
随即，大手一挥，“那就拿走吧。”
到时候都给娇娇当陪嫁。
看着沈家远去的背影，景昭渐渐收回视线。
回府后，敲开母亲的门。
面无表情的脸，直接开门见山。
“娘，我该娶妻了。”
……
另一边，沈府。
沈焱几人归家后，便命令紧锁大门。
松鹤堂内。
沈焱沉着脸坐在主位，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
“沈妤薇，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是铁了心要嫁给景裕？”
沈妤薇咬了咬唇。
坚定道：“女儿与景裕哥哥情投意合，请父亲成全我们。”
沈焱阖了阖眼，彻底失望。
抬手，示意管家。
“张兼，召集族人，后日开祠堂。”
“是。”张管家领命，试探地问道：“老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沈焱面色冷沉，一字一顿，“沈妤薇不孝不悌，弃祖忘本，从族谱除名。”
沈妤薇震惊地瞪大眼睛。
惊叫出声，“父亲！你要把我逐出族谱？”
之前在景府，她以为父亲是说得气话。
没曾想，竟真的如此狠心。
怎么会这样，她也是父亲的亲生骨血啊。
他为何如此偏心。
沈妤薇的视线扫过站在沈焱身侧，垂眸不语的沈棠。
怒气瞬间上涌。
迁怒的尖声质问，“沈棠，是不是你挑唆的父亲？！”
刚刚回府时，只有沈棠和父亲在一个马车。
她一定没少挑拨。
沈妤薇恨恨地抬起头，“一定是你！”
“你恨我抢了你的婚事，才故意报复我。”
“沈棠，你好狠的心！”
沈棠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抬手给父亲添了热茶。
这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对，你说得都对。”
沈棠的态度，让沈妤薇越发笃定。
她赤红着眼睛，扑上来就要打沈棠。
却被站在一旁的张管家，拦住了去路。
沈妤薇此时已恨得发狂，仪态全无，口中的污言秽语，简直不像一个大家小姐。
沈焱越发失望。
“啪”的一声脆响，茶盏在沈妤薇脚下绽开。
滚烫的茶水，溅了她一身，脸颊上挂着几片散乱的茶叶，整个人狼狈至极。
沈焱脸色漆黑，呵斥道：“住口！你长姐什么都没说。”
刚刚在路上，沈棠一句话都未曾说过，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一路端茶送水，揉肩捶背。
一向骄矜的女儿，体贴得像是换了个人。
沈焱何时受过这种照顾，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反应过来后，又有些心疼自家闺女。
这般性情大变，怕是他不在的时日，受了不少委屈。
如今沈妤薇的无端发难，越发让沈焱确定了心中猜想。
他气恼地怒喝道：“私相授受，不敬长姐，你姨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沈妤薇这孩子，真是被芸姨娘养废了。
一肚子阴谋算计，简直不像他沈焱的孩子。
他耐心全失，直接吩咐道：
“把沈妤薇关进祠堂罚跪，开宗祠之前，不准给她吃喝。”
“让她好好在里面思过，给祖宗赔罪。”
沈焱雷厉风行，进屋片刻，便安排好了一切。
直到此刻，沈老夫人才回过神来。
她“砰”地一声，敲了敲拐杖。
沉声道：“焱儿，沈妤薇毕竟是你骨血，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小惩大诫就是，逐出族谱的事就算了。”
若真如此，岂不是彻底绝了和景家的姻亲。
那大女婿的事，便彻底无望了。
沈老夫人脸色紧绷。
声音低沉，“你就算不顾及沈妤薇，也要在乎知韫的名声。”
“他是沈家唯一的男丁，以后必然要走仕途。”
“若有一个被逐出族谱的胞姐，你让他以后在众人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沈老夫人软硬兼施，想要沈焱轻拿轻放。
沈焱却性子冷硬，丝毫不退。
他昂然端坐，声如洪钟。
“我沈家没有软蛋。”
“若是连些流言蜚语都扛不住，哪里配做沈家的子嗣？”
眼看沈焱油盐不进，沈老夫人有些着恼。
冷硬地说道：“总之，我不同意！”
沈焱顿了顿，身上的戎装折射着清凉的眸色。
“母亲，到底我才是沈家之主，您年纪大了，这些事就莫费心了。”
“好好将养身子，长命百岁才是。”
沈老夫人被气得手抖，音量不自觉提高几度。
“沈焱，你要气死我不成？！”
她捂着胸口，身子虚弱的靠着常嬷嬷，像是随时会晕厥。
沈焱眉心微皱。这么多年，母亲依然还是这一招。
就像当初以死相逼，逼他纳妾一般。
只是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容易被威胁的年轻人了。
沈焱肃着脸，眼中带着薄怒。
“若是母亲有个好歹，儿子自会下去赔罪。”
说完，沈焱不愿再待，起身就走。
临走时，还不忘叫上沈棠。
“娇娇，你祖母身体不适，最近几天的请安就免了，别扰了她的清净。”
“是，父亲。”
第16章 又一个白眼狼妹妹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转身离开。
沈焱亲自送沈棠回到天水阁。
走到门口时，刚好撞见仓皇赶来的芸姨娘。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哭着求情，“老爷，求你放过妤薇吧。”
“她还小，一时糊涂，做下错事，若是真被逐出族谱，往后该如何在夫家立足啊？”
本朝原是不许女子入族谱的。
但沈家第一代先祖，以女子之身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所以沈家的规矩，女儿也能进族谱。
相比于别家，这是无上的尊荣。就连庶出女子因此也被高看一眼。
要是真的被逐出宗族，沈妤薇以后将毫无依仗。
“老爷，您就心疼妤薇一回吧。”
芸姨娘哭得梨花带雨，丰盈的身段，贴近沈焱。
盈盈的香味，带着丝丝诱人的甜意。
沈焱皱眉，后退一步，有些嫌恶地紧紧鼻子。
冷声说道：“沈妤薇糊涂，你这么大年纪，不应该也跟着犯糊涂。”
“老爷？”芸姨娘有些惊愕。
沈焱扫了她一眼，想到刚刚的事，越发冷了神色。
“沈妤薇由你抚养长大，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个做姨娘的竟毫无察觉，不是失察，就是包庇。”
“连女儿都教导不好，管家的事就别操心了。”
“老爷？不要啊！”芸姨娘顿时大惊失色。
沈焱却懒得理会。
直接命令道：“芸姨娘教女不严，夺去管家权。”
“明日，收拾好账册，交给……”沈焱犹豫了一下，一时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家里的其他两个姨娘，三巴掌打不出一个屁，根本难当大任。
母亲又耳根子软，容易偏听偏信。
沈焱一时还真有些为难。
看到他犯难，沈棠轻声开口。
“父亲，让我来吧。”
沈焱眉梢轻挑，有些惊讶，温声道：“娇娇，你不是一向不喜欢理会这些庶务么？”
之前也是她推托后，举荐了芸姨娘。
如今怎么又愿意了。
沈棠闻言一愣，眼底闪过一丝为难的情绪。
这……要怎么说呢。
难道要告诉父亲，她只是想给芸姨娘她们添堵么？
沈焱注意到沈棠的表情，思索片刻，突然露出一丝恍然。
低沉地声音，带着几丝沙哑，“为父明白了。”
“啊？”沈棠有些懵，“明白什么？”
沈焱这个七尺壮汉，此时眼眶有些发红。他宠溺地揉了揉沈棠的脑袋。
感慨道：“我们娇娇长大了，知道帮为父分忧了。”
女儿真是太贴心了。
他面色柔和，忍不住嘱咐起来。
“娇娇，那你就先接手过去玩玩儿，千万别累着自己。”
“若是哪天嫌烦，扔给其他人也不无不可。”
沈焱那和煦的模样，恍若刚才大发雷霆的不是他。
倒在地上的芸姨娘面色愤恨，保养得当的指甲划破掌心都未曾发觉。
狭长的眸子低垂，心中暗恨。
妤薇说得对，这个沈棠就是个祸害。
有她在一日，就没有她们的好日子。
芸姨娘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心知此时求情无用，只能狼狈的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沈焱她们离去。
当晚，沈妤薇被罚禁闭、芸姨娘被夺权的事，在沈家传开。
晚膳后，沈棠刚要休息。
门外就传来声音。
紫萱走了进来，“小姐，二小姐求见。”
“沈清禾来了？”沈棠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她还没工夫收拾沈清禾，这人竟然敢自己送上门。
前世，沈清禾落水后，性情大变。
不但出口成章，三步成诗，还有很多难得的巧思。
很多从未见过的吃食和物品，都被她发明出来。
更是借着香皂、香水、口红、面膜那些东西，收获了不少大家夫人的心。
为此，她在京都声名大噪。
虽是沈家庶女，却被淑贵妃相中，求给三皇子做侧妃。
成亲后，沈清禾与三皇子琴瑟和鸣，帮着其拉拢重臣内眷。
那些发明的收益，也都归入三皇子府。
还屡次游说父亲，想让他暗中支持三皇子，却被拒绝。
对此，三皇子并未在意，还亲自上门，给父亲赔礼。
事后，他对沈清禾仍旧十分看重。
她的风头，甚至盖住了正妃许氏。
在正妃因病去世后，被扶正。
后来，太子和其他皇子相继出事，三皇子成了最终赢家。
他表面上光风霁月，却心胸狭隘。
登基后，忆起父亲曾经的拒绝，多次打压。
甚至迟迟不愿立沈清禾为后。
沈清禾顿时慌了，频频回家诉苦。
父亲虽杀伐果断，对子女却最为心软，到底没有赶沈清禾走。
谁曾想，沈清禾却实在心狠，竟然偷了父亲的布防图和私印。
最终，沈家被判通敌，满门抄斩。
沈清禾踩着五十三口的尸骨，踏上了皇后的宝座。
若她记得没错，沈清禾就是在十日后，长公主举办的诗会上扬名的。
而她也是在那天，被沈清禾彻底毁了名声。还落水，被外男所救。
而沈清禾踩着她的名声，一步步成为了超越“沈家嫡女”的存在。
想到这里，沈棠忍不住捏紧手指。
眉宇间的杀意一闪而过。
她微微闭目，压下心中的暴戾，吩咐道：“请她进来。”
“是。”紫萱这才把人请了进来。
沈清禾一身浅蓝色云纹褶缎裙，头戴赤金蝴蝶金簪，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
她样貌虽不是特别精致，气质却很独特，微微扬着下巴，眉眼冷淡，有些睥睨众生的高傲。
一身素色衣衫，多了几分出尘之气。
偏偏眼中的倨傲和野心，破坏了这种美感。
进门后，她敷衍地行了个礼。
便直接问道：“大姐姐，沈妤薇的事是真的么？”
沈清禾的声音有些急促，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