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微微抬眼，恍若未觉。
素手滑过桌上的杯盏，淡淡地感慨道：
“二妹妹平日里与姐妹们有些疏远，却没想到如此关心三妹妹，真是令人感动。”
沈清禾的脸一僵，不知道沈棠是不是在讽刺她。
看到沈棠平静的目光后，又觉得是她多想了。
声音清冷地答道：“都是自家姐妹，我自然关心。”
心里却有些嘲讽。
这沈棠真是莽撞无脑。
怪不得在书中，会被沈妤薇那个蠢货害死。
可惜的是，当时她是跳着看的，中间好多内容都不清楚。
好在看到了结局。
最后，是三皇子夺得了皇位。
沈清禾下定决心，既然上天让她穿越，她就一定要成为人上人。
一定要成为三皇子妃。
只是可惜，她现在的身份是庶女，想做正妃有些难度。
沈清禾一时间有些气闷。
当初在现代的时候，她就是私生女，怎么好容易穿越了，还是个庶女。
若是能穿到沈棠身上，一切就简单多了。
她冷着一张脸，出口的话，有些埋怨。
“大姐姐，你真是太冲动了。”
“之前，若不是你把事情捅了出去，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如今外人皆道沈家的庶女失贞，我们这些未出阁的姊妹皆被牵连。”
“清者自清，妹妹只要立身正，何须担心那些流言。”沈棠淡淡地笑道。
沈清禾顿时气急，“你是嫡女自然无所谓，父亲总会帮你兜底，我可没有姐姐好命。”
第17章 她不过是命好
沈清禾刚刚装出来的淡定荡然无存。
双眸中的怨恨清晰可见。
沈棠面色一冷，“砰”的放下茶盏。
毫不客气地怒怼，“沈清禾，谁害得你命不好，你就去找谁抱怨。我没工夫听你废话。”
没料到沈棠会突然变脸，沈清禾被吓了一跳。
这……沈棠这是怎么了？
从前她和沈妤薇，也没少抱怨，沈棠都是好脾气的安慰她们。
有时候还会因为父亲的偏爱，忍不住补偿这些姐妹。
沈棠脾气直，人也大方。
她和沈妤薇没少借机，讨要好处。
如今她们的妆匣中，还有不少从沈棠这儿“借来”的首饰呢。
沈棠骤然发火，还是第一次。
沈清禾莫名地有些不安。
眼神在沈棠身上打量，总觉得沈棠好像变了。
从前骄矜直率，如今感觉沉静了许多。
沈清禾心脏狂跳，心中缓缓升起一个猜想。
她眸光闪烁，试探的开口道：“宫廷玉液酒？”
沈棠皱眉，迟疑地看向她，“你在……说什么胡话？”
沈清禾闻言，脊背放松，舒了一口气。
不是穿越就好。
她还真怕沈棠也被人穿了。
确定了心中猜想，沈清禾心下稍定，再次倨傲的挺起背脊。
质问道：“大姐姐，你刚刚的话是何意？”
“同是沈家女，还分什么贵贱不成？”
沈棠不过就是比她会投胎罢了，高傲什么。
沈清禾有些不忿。
说起来，沈棠的母亲也只是商户女，她姨娘却是言情书网出身。
沈棠凭什么高高在上的样子。
就连在现代，非婚生子女都能平等地继承财产了，在古代，庶出更是平常。
沈棠要不是仗着出身好，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听出了沈清禾的言外之意，沈棠有些诧异。
想起沈清禾上次落水，沈棠忍不住看向她的脑子。
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脑子里的水，还没倒干净吗？”
除了那些罔顾礼法的人家，哪朝哪代，嫡庶也不可能完全平起平坐。
她不客气地说道，“沈清禾，嫡庶有别，我娘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父亲爱重她，自然看重我。”
“之前我念着都是同门姊妹，对你们多有照顾，却不想把你们的心思养大了。”
“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姨娘好歹也是官家女，却贪慕权势，不知廉耻的爬床，用计进了将军府。”
“你命不好，也是你姨娘害的，妹妹莫要抱怨错了人。”
沈棠的一番话，让沈清禾颜面尽失。
她脸色难堪，却还是有些不服。
辩驳道：“可我毕竟也是父亲的孩子，血脉相连，本该平等。”
“本该平等？”
沈棠嗤笑一声，眉眼骤沉，抬手一巴掌，甩在沈清禾脸上。
“啪。”
沈清禾的脸颊瞬间红肿，满目愕然。
“沈棠！你疯了么？！”
沈棠转动着手腕，黑眸幽深。
冷声逼问，“二妹妹说这样的话，是要害了沈家满门么？”
“谁不知道，太子是幼子，皇后娘娘一向最重嫡庶。”
“你这话，若是被宫内知晓，沈家人人不得善终。”
沈清禾捂着脸，嘴唇蠕动。
不甘道：“我只是在家说说。”
“隔墙有耳，妹妹若是没事，就多读些书，别学那些碎嘴婆子乱嚼舌根。”沈棠语气没有什么波澜。
随即，下了逐客令。
“我也累了，二妹妹若是没事，就回去吧。”
“大姐姐……”沈清禾咬了咬唇，没动地方。
原本是有事相求，结果事情没说，还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就这么走了，让她怎么甘心。
沈清禾定了定神，掩下眼中的恼怒，服软道：
“大姐姐，刚刚是我口不择言，你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要和大姐姐商量。”
“哦？什么事？”沈棠有些漫不经心。
“十日后，长公主的诗会，大姐姐可以带我一起么？”沈清禾面露希冀。
沈棠靠着椅背，神情懒散。
拒绝道：“怕是有些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沈清禾顿时急了。
她听说，那场诗会三皇子也会到场，若是这次错过，下次还不知何时才有机会认识。
她相信，凭借自己现代人的才识，一定会引起三皇子的注意。
看着沈清禾眼中的焦急，沈棠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
幽幽地说道：“我也是为了二妹妹好。”
“现在沈家正处在风口浪尖，妹妹若是出席，难免要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若是受了委屈，岂不是更要觉得命运不公。”
“毕竟妹妹不像我，是沈家嫡女，出了事有父亲撑腰。”沈棠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刚刚沈清禾抱怨的话，被如数奉还。
从前，每次妹妹们拿嫡庶做委屈的说辞，她都觉得心里不安，所以尽力补偿她们。
如今想来，都是些喂不熟的白眼狼。
既然如此，以后她只要端足做嫡女的派头便是。
沈清禾气得胸口发闷，却不得不忍住脾气，深深俯身。
忍着屈辱，道歉道：“大姐姐，妹妹知错了。”
“刚刚是妹妹口不择言，还请你原谅则个。”
“大姐姐说的对，只要立身正，何惧那些流言蜚语。”
“大姐姐，你就带我去参加宴会吧。”沈清禾声音有些急切。
沈棠闻言，忍不住想要发笑。
为了这场宴会，沈清禾还真是能屈能伸。
在沈清禾不安的神情中，沈棠叹息一声。
感慨道：“也不是姐姐想要为难你。”
“说起来，二妹妹的年纪也不小了。”
“长公主举办的宴会中，有不少夫人会暗中挑选宗妇，倒是个好机会。”
“姐姐也希望你能嫁入高门，一生富贵。”
“只是可惜了……”沈棠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可惜什么？”沈清禾下意识地问道。
沈棠声音温和，“唉，我是为二妹妹感到遗憾。”
“以二妹妹这样的容貌和才情，就是入皇室也入得。”
“可如今家里的姊妹，出了这样的丑事，二妹妹的婚事，怕是也会受些影响。”
“就算是去了宴会，怕也是无人问津。”
“不过二妹妹放心，就算是京都的权贵嫁不得，远些的小官富户还是可以的。”
这话一出，沈清禾陡然变了脸色。
这怎么行。
她是主角，怎么可以嫁给那些不入流的人家。
“大姐姐，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沈清禾不甘心地问道。
看着她急切的模样，沈棠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回府之后，沈家立即封锁大门，沈棠应该还不知道，沈妤薇要入景家为妾的事儿。
刚刚沈清禾不在松鹤堂，怕是也不知沈妤薇要被除宗的事情。
她眸中暗光流动，长长的睫羽下垂。
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二妹妹放心，不会太久的。”
“等到三妹妹‘不在了’，自然也就没人记得这事了。”
“不在……”沈清禾瞳孔陡然放大，心脏砰砰直跳。
是她想得那样么？
不过，在这古代，最重贞洁，沈妤薇败坏门风，还连累她人，简直死不足惜。
沈清禾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迟疑地问道：“大姐姐，若是沈妤薇此时殁了，我们还能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么？”
若是耽误了她的大事，沈妤薇就算被挫骨扬灰，也不解恨。
沈棠却似乎有些吃惊，蹙眉道：“什么殁了？二妹妹在想什么？”
“三妹妹只是被送出去，还会回来的。”沈棠含糊地说道。
“送出去？”不是死了？沈清禾莫名地有些遗憾。
沈棠继续劝慰道：“二妹妹放心，等到时间久了，京都的人自然会忘了这件事。”
“到时候二妹妹年纪也不大，再开始相看也来得及。”
沈清禾的脸色越发难看。
再过几年？
那时三皇子年纪渐长，身边侧妃的名额估计也满了。
那她再做什么就来不及了。
而且，只要沈妤薇在一天，众人就总会想起沈家庶女的丑闻。
皇家最重名声，她难免被牵连。
沈清禾攥紧手中的丝帕。
若是……沈妤薇不在了就好了。
第18章 孽种去了也好
沈家庶女不堪受辱，主动自尽，不但会被赞贞烈，也省得牵连别人。
沈清禾眼中的阴郁一闪而过，被沈棠敏锐的捕捉到。
她垂下眼睑，轻饮了一口温热的碧螺春，觉得今天的茶香极了。
沈清禾沉吟片刻，开口道别。
临走前，不死心的询问。
“大姐姐，真的不能带我去么？”
沈棠摇头。
她又求了几句，见沈棠依旧不松口，有些懊恼，拂袖离去。
沈棠看着她的背影，吩咐紫萱，“派人盯着沈清禾和沈妤薇的院子。”
“是，小姐。”
紫萱一向话不多，也不多问，直接下去安排。
沈棠又思索了下，还是有些不安心。
就算这次阻止了沈清禾，只要她有心，也总会找到机会。
还是要想些别的办法，从根源上绝了她的希望才是。
沈棠想了想，突然起身。
对着旁边的青黛吩咐道，“随我去书房，我要给外祖家写信。”
外祖家是江南首富。
母亲出身江南杜家，是杜家幼女，从小便备受宠爱。出嫁时的嫁妆，几乎超过三品大员的嫡女。
若是嫁去寻常人家，就算是看在丰厚的嫁妆上，也能顺遂一生。
可是偏偏，嫁给了父亲。这个大沥最年轻的将军。
祖母嫌弃她的出身，京都夫人们嫉恨她的好运，暗中没少使绊子。
母亲从活泼明艳的少女，逐渐变成郁郁寡欢的妇人。
因为婚后父亲经常出征，聚少离多，母亲迟迟未孕，饱受指责。
祖母以死相逼，要父亲纳妾。母亲虽同意，却与父亲渐渐离心。
好巧不巧，刚刚纳妾，母亲就怀上自己。多番打击下，身体虚弱，难产去世。
前世，母亲去世后，她被父亲带在身边。回京后，又被姨娘她们挑拨，不愿与外祖家交往。
外祖家上门几次，发现她的冷淡后，也渐渐不再往来。
可就是这样的人，在她死后，首先发现了不对。
他们豁出去大半家财，四处上告。
可那时，景裕是天子近臣，谁也不愿意得罪。
外祖一家状告无门，最终想到了沈清禾。想着她身为皇后，必然会帮嫡姐伸冤。
却不曾想，沈清禾骗走他们全数身家。
最终，大舅舅惨死狱中，二舅舅被打折了腿，外祖受不了打击，撒手人寰。
杜家几乎家破人亡，潦草离京。
要不是她死后，不知为何灵魂未散，也不会知道，外祖家为了她付出了这么多。
想到这里，沈棠眼眶有些发红。
她手腕挥动，挥毫洒墨，直到天蒙蒙亮，才写完厚厚的一沓书信。
沈棠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盖上印章，递给青黛。
“派人送到外祖家，就说这是我送给外祖，六十六岁大寿的贺礼。”
也算是报答他们前世的恩情。
青黛接过书信，想到刚才沈棠信上那些陌生的东西，忍不住问道：
“小姐，口红和香水是什么啊？”
她性子活泼，憋了一晚上，实在是好奇。
沈棠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等东西出来了，先送你一份。”
“好！”青黛脆声答道。
看出沈棠脸上的倦色，不再多问，贴心的铺开床铺，服侍她休息。
沈棠看了眼天色，嘱咐道：“有事就叫醒我。”
“是，小姐，你安心休息吧。”青黛轻手轻脚的放下床幔。
片刻后，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只是，这一觉到底没有睡好。
一个时辰后，青黛便一脸焦急的喊醒了沈棠。
“小姐，不好了，落梅苑出事了。”
“三小姐流产了！”
沈棠更衣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
“出事前谁去过落梅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