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很快就锁定了四月一日霁所在的包间，并且入驻了距离对方不太远的另一个包间。
周日的卡拉OK的生意非常好，每个屋子都有人，混杂的人流与声响为三人打着掩护，夏油杰派出一只小虫子形态的咒灵，它黏在走廊的天花板上，帮助他收集从四月一日霁的包间传出的声音。
虽说少年咒术师们和四月一日霁认识得时间不算久，不甚理解她的脑回路，但也摸清了她的性格——话说，有谁能参透她的思维啊？只能是超聪明又超有病的人吧？那种人太少了——尽管她是癫婆，却并非一个难相处的人；她迫害大家，也不介意自己被迫害。只要有趣，一切皆可。
三人尾随她，很清楚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生气。三人心中忧惧的是……一旦被对方发现，己方必将被她玩弄，天晓得她会做什么……她的情绪和性格最为稳定，从不内耗，外耗全世界，她一直颠颠的，让人很安心。
第一只小虫子咒灵在外面收音，第二只小虫子咒灵在包间的玻璃桌上，跟扬声器似的，它在放音。夏油杰聚精会神地听着。五条悟点了最贵的水果拼盘，正在享用冰爽脆甜的西瓜片，家入硝子也一块吃。
三人听见了四月一日霁的声音。
“真城君还决定不了点哪首歌的话，那我就先唱了。”
“嗯，你唱，我当你的听众，就已经很开心了。”真城裕树温和地说道，“小霁的声线这么好听，唱歌一定也很动人。”
“还行吧。听众们一般给我打分四星半。”
“小霁喜欢哪个流派的音乐呢？”
“我是杂食党，歌单比我的精神状态更乱七八糟。上上一曲是肖斯塔科维奇，上一曲是DJ版水星记，下一曲是Kendrick Lamar，下下曲是藤井风。”
青年温柔地笑了几声，而后道：“小霁的涉猎范围真是广泛，果然是有趣的灵魂，充满了广度和深度。”
五条悟边嚼西瓜边满面嫌弃地说道：“这家伙一直是夹子音，不难受么。”
家入硝子冲他撇嘴：“你懂个毛线球。会夹子音的、能提供情绪价值的男绿茶，才是最香的。你和夏油多学着点吧，尤其是你，一点都不会说话，张嘴就能气死人。”
咒灵传声器再一次响起，四月一日霁开始唱歌了。
明亮清甜而充斥着爆发力的少女嗓音，犹如流行摇滚乐的实力歌星，唱着歌词不明、却动听至极的超燃歌曲。
“#*%@！！！”
“*^#`&——！！！”
三人陷入沉默，大眼瞪小眼。
“这歌也太燃了……”家入硝子的表情有些失神，“这不比博人传更燃？”
“她唱的什么歌？有一种《鬼亡之刀》的主题曲《紅蓮華》的感觉……”五条悟呢喃着。
“……似乎是中文？”
夏油杰竭力地听辨，他取出手机，启动翻译软件录入她的歌声。
“她唱的歌，非常小众，没有名字……”
“一部分歌词的意思是——‘那个人！男人之王！男人的终结者！’、‘是一匹野兽！是真正的顶级的荒野掠食者！同时也是一名王子！’”
“——‘身高近2米！睫毛长度2839139mm！下半身藏着一条大蟒蛇的男人！阿尔法信息素是别致却孤独的香味的男人！’、‘在某个孤高的地方，寂寞闪耀的银光猛狼！’、‘活体机器、轰炸机器、King、不知疲倦的能量者！'。”①
三人：“……？？？？？”
夏油杰瞳孔地震小脑萎缩，他严重怀疑着自己的耳朵与眼睛。
……那么燃的歌，简直是埃隆·马斯克把燃和特斯拉一起放入火箭发射上天、燃到宇宙、燃到火星的歌，从中文翻译成日文，竟然是这样的玩意……？？？！
家入硝子也是一脸精神恍惚，她瘫坐在沙发上，半死不活地自言自语着：“小霁她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所不知道的……她创飞我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
“……她开始唱第二首歌了。”苍穹之眼光彩尽失，五条悟好像变成了一条咸鱼，他失神地低语着，“……依旧，是中文歌啊。”
夏油杰剧烈颤抖的双手勉强拿着手机，继续使用翻译软件录制对方的歌声。
第二首歌，她稳定发挥，激燃且悦耳。
“#=&*%+*！！！”
屏幕上显示出中译日的歌词，夏油杰差点一个激灵把手机甩入垃圾桶里，他戴上了痛苦面具。
[你的●●比较↘松弛↗！但是呢！你的痔疮↘又弥补了↗这一部分！！！]
[切除痔疮的话！可能会显得你的●●较大↗！！！]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你做一个●●↗缩紧↗术！！！]②
曲终。
人逝。x3
被创到神志不清的三人：“……（;XロX）（;@ロ@）（;-ロ-\）”
传声器另一端，没听懂中文词、也没使用翻译软件的真城裕树，热烈地鼓起了掌，赞美着那个精神病人：“天哪……小霁太厉害了，你的歌声太燃了，听得我都快流泪了……”
三人：“………”
……第一首歌，从某种意义上，的确有点燃……
但……
《●●缩紧术》燃个屁啊！！！敬老院里的老奶奶翻个身都比这燃！只有痔疮史长达九十年、终于遇见了神医的人听了这玩意才会感动到爆哭吧！！！
===
“哐”地一声。
我一把推开包间的门。
屋里，有三条鱼干，双目无神，面庞苍白，瘫倒在沙发的不同位置上。
“听墙角听爽了？喜不喜欢姐的大歌喉？嗯？说话？喜不喜欢？”
仙气飘飘而不失霸道炫酷地走入包间，我捻了一根牙签，从桌上盘子里戳了一块西瓜，一边吃水果一边垂眸看“死机状态”的白发少年。
“夕阳公公都晒屁股了，小悟子，该起床咯。”
两人大眼瞪大眼了一会儿。对方那丧失了焦距的苍蓝眼睛逐渐回神，最终一个小猫打挺坐了起身，他抬手挠着一头乱蓬蓬的白短发，有点像炸了毛的蒲公英。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你猜。猜不中的话，就是笨蛋，是笨蛋的话，就要做我的狗。”
“……（≡皿≡*）”
“硝子酱，杰酱，小瞌睡虫们快醒醒，”我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唤醒了两人，“我收到了新任务，今晚要祓除准一级诅咒。河原先生让我与你们两人中的一人合作，另一人负责护送硝子酱回学校。”
咒术师是全年无休的苦差事，随时可能被派发任务，三人对此一点也不惊奇。
“小霁，你的约会对象呢？”家入硝子多问了一句。
“我打发他回家了。”
“他没说什么吗？”
“没有。我让他怎样，他就得怎样。”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肯见他，他都该烧高香感恩上苍了。如果对方敢有一丁点意见，我就换一个新品。在这世界上，可是有三十五亿的雄性直立猿。”
“你好屑啊。我更爱你了。”家入硝子说，“渣女，请你在你的心底为我留一寸土地。”
“这颗心现在是空屋哦~”我对她飞了一个吻，“倘若你愿意，就请搬进来~”
“小霁先去处理任务吧，正事是最要紧的。”家入硝子摸了摸我的头，“我让夏油送我回高专。”
“返程的路上，你可以戴上耳机，聆听真正的音乐。”我将三份录音文件传到班级群里。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皆是神情一僵。
“……你今天不是只唱了两首歌吗？第三份文件是什么……”夏油杰微微颤声问。
“是我之前用全民K歌录制的，超级劲爆的复古舞曲。”
夏油杰：“所以说，到底是什么……”
我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
“老司机带带我~小妹年纪轻~”
“老司机带带我~要上赛歌场~”③
三人：“………”
——她唱的这首歌，居然还是日语填词版！更直观了！更创人了！
——四月一日霁！听我说！我真谢谢你！
第46章
祓除诅咒的任务有趣不到哪儿去, 可当地点是牛郎店，这倒是能让人提起几分兴致。
夜幕四垂，华灯初上, 涩谷区的一家牛郎店。
地下一楼, 最角落的化妆间里，有两个人。
“塞德里克君, 今晚做不到让客人为你点三十个香槟塔的话, 你就退圈吧。”
站在化妆台前方, 我微微俯身，面对着镜子, 慢条斯理地讲话的同时，一丝不苟地为自己涂上勃艮第红的唇膏。
镜子中映照出一个妆容与发型皆精致的人, 这妆造为人增添岁数, 我感觉自己在镜子中看见了穿越成女子高中生之前的自己。
“身为先代最强牛郎夜之帝皇的亲传弟子，你必须成为新一代最强牛郎，传承荣光，不辱师门。”
“斯宾瑟君, 你怎么不回话？竟敢对我这个金主的嘱咐充耳不闻么。”
“……霁，你能不能别说了啊，算我求你……你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戏啊？！等任务结束了, 你想怎么演就怎么演……但麻烦你现在不要随地大小演！”
我的合作人正在等我补妆。
——五条悟双手抱臂、脊背倚门。一头雪白的短发使用发胶打造成偏分，显出往日被刘海盖着的光洁额头，英挺眉骨上的俊美浓眉亦是白色。
由于想尽可能保持低调, 他选择了一款十分简洁朴素的深灰西装, 且佩戴了一副比平时的圆形墨镜更大的墨镜, 以尽量遮挡自己的面容。
“还有，我的假名是塞缪尔, 不是塞德里克，也不是赛宾瑟。”
五条悟的思维永远跳脱，下一秒就转变了话题，他歪着头，漫声说道：
“欸……霁你看过《哈利·波特》吧？塞德里克·狄戈里和秋·张还真是蛮让人意难平的啊。他死得太突然了，把我惊了一跳。”
咯嗒一声，我合上口红盖，侧目看他，“你竟然还看《哈利·波特》？御三家的人，家里不应该是连电都没有通吗？天黑后，让三个侍从打着灯笼为你照路，再让三个侍从跟在你后头，提着你的封建长袍的后摆。”
“……？”五条悟瞪着我，“我从来没做过那些蠢事，而且我家好多年前就通电通网了。你说的是禅院直哉吧！不过他也没那么多随身侍从。御三家里，禅院家最穷。”
——已监测到牛郎店里，有未孵化的准一级咒胎。
可这是一家大店，从地下一层到地上三层，共有四层，员工人数多至上百人。辅助监督们尝试过与经营者沟通，说服对方闭店，让咒术师进场祓咒。经营者却是个唯物主义者，认定自己碰见了“神棍”，对“骗局”不肖一顾。
尚不知晓咒胎在四层楼的哪一处。咒胎随时可能孵化，届时店内将沦为人间炼狱。不被经营者所接纳的咒术师们，只好乔装并潜入，秘密执行任务。
这正是我化妆为成年女性顾客，而五条悟装扮成新人牛郎，混入这家店的原因。
晚上八点之后，这家店的人流量会变大，更方便我和他融入人群在店内走动。目前距离八点钟还有差不多十分钟，我和他暂时还得待在这个小化妆间。
我在转椅上落座，不再面对梳妆镜，调转了方向，朝着门口。从小挎包里取出一对长耳坠，我一边往耳垂上戴，一边随口问：
“大少爷，你来东京高专之前，没上过学吧，每天搁家里做什么呢？对三百个仆人发号施令，让他们陪你玩吗？”
刻着“Samuel”（塞缪尔）的名牌，在五条悟的灰西装前襟上泛着光泽，这一位出道就能登顶的新人牛郎，露出了与甚为成熟的外形不相符的孩子气表情，“……你问这个干嘛？又想揶揄捉弄我？”
“闲着也是闲着，你我倒不如唠嗑，能增进彼此间的友谊。”我注视着他，无表情的面孔绽开笑，“安心。姐姐我现在不会对你恶作剧。这会儿整活的话，我的妆会花掉，我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五条悟那很有存在感的目光始终穿透墨镜投向我，我对他微微挑眉。
“怎么？被我的魔力所俘获了？”
“……开什么玩笑！”五条悟一副对我嫌弃得不行的模样，“……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这么会化妆啊？”
我小幅度地歪头，古井无波的眼睛与他对视。我极具穿透力和洞察力的视线往往会使人不自在，他也不例外，但他并未移目。
“我擅长的事情有许多。你至今为止对于我的了解，只不过是接触到了冰山一角。”我淡淡说，“你如果想更了解我，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不过呢，我现在最想听关于你的事，因为我其实一直以来都对你很是好奇。”
“……被你感兴趣的人，一定都没有好下场。”
对方撇着嘴，有些别扭却又配合地回答道。
“我从小到大确实总是待在家里，但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族里有几位长老，他们负责教导我各种事，类似私塾的先生们。我成天在自家的藏书阁里听老头子们讲课，下课后就写作业，然后去道场，练习术式和体术——有一名专门传授武道的长老，但我满十岁后，他的能力就不足以教我了，于是我开始自己教自己。——完成了每天的正事之后，我就看电视、打游戏、读漫画、吃甜点。除了隔三岔五会遭遇刺杀之外，我的童年总体来说很宁静，也很惬意。我小时候不经常出门，因为外面有太多暗杀者，像苍蝇一样扑过来，让我特别烦。不过我长大一些后，那些人就不再出现了，因为他们也明白，我已成长起来，他们已错过了杀我的最佳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