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又将我的手掌心按在我的左心口。
“感觉到了吗?你的心跳声也响亮得像敲门声一样。”
“你的心在为谁而雀跃?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眉目柔和弯起的人垂首趋近,一朵蒲公英似的吻落在我耳廓。
“霁,你对待我,不可以不坦诚……”
“你远远不止是视我为你的友人。”
唇依偎在耳畔,通晓一切的人,温声宣布针对我的最终裁决。
“你是喜欢我,而且是喜欢得不得了。”
“……”
仿若被雷劈了似的我灵魂出窍了,人总在紧要关头莫名其妙地留意到细枝末节,恍惚间我捕捉到窗户外的雨声。
这是今年夏天的七月的最后一晚,雨再度落下,落在潮润闷热却美丽如常的、其名字发音为“Yokohama”的城市。这一年夏季尤其热,大雨常降,令人心烦,亦令人清凉。我总是因为这个人陷入无端的迷茫与欢喜,这个人正如我今夏的骤雨。
头晕脑胀,眼饧耳热,从意识到躯壳似是近乎融化,简直想冲入大雨之中淋一场浴,让自己恢复原本的样子,寻回一贯的冷彻。
想法却被他所洞察,英挺的鼻梁磨蹭着我的鬓发,让我回过神又凝神于他,沙沙地笑道:“如果你跑掉,我会追你到雨里。你明早就会读到绝世美男在雨夜病死于横滨街头的新闻。”
我:“……”
居然使用“绝世美男”一词指代自己,这个人真是美而自知得过头了,简直就是祸害人间的妖怪……
手掐住他后颈,将他提了起来。
莓子眼映照着茶鸢眼。
窗外的雨越发滂沱,心脏的鼓点越发稠密。
骤雨难歇,如心中的情愫,如躯壳的渴念。
“……那你是怎么看我的?”
“你这样的人,甚至比我更不可能对人心动——”
满腔的质问,才倾倒了一点,便被阻绝了。
灯倏尔灭了。
比陷入昏暗的房间更昏暗的影子,彻底地降落了,伴随一个仿若仲夏夜的沼泽淤泥一般的、软腻粘稠而溽热的吻。
时间的质感变得异常,热而缓慢,使人难熬,终于缺氧到不得不暂停了缠斗,双双换气之时,薄唇挨着嘴角,真心的呢喃被朦胧地吐露。
「当然是……」
「喜欢。」
在黑暗里被对方念出自己的名字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停下了,世界仿佛消散了,无意义的名为生命的湖泊轻颤着荡漾出数不尽的充满意义的涟漪,一切被定格在这一秒。
「Haresu是特别的。」
「也让我特别地喜欢。」
再一度我延展双臂将这个人紧密地拥抱,感觉自己是一个采摘了最奇丽的流星并将其据为己有的幸运儿,无尽的欢欣喜悦,永恒的爱不释手。
以牙撕开绕在胸膛上的白绷带条的同时喃喃道。
「你给我洗耳恭听……我……我也喜欢你……」
「……如果我患上重感冒,都是你的错,你得照顾我。」
「竟然胆敢对我讲那种话……你完了,你这一生都得被我迫害了。」
长裙的腰带搭扣,被灵巧狡狯的手所挑开时,于昏暗中发出一声微响,与他轻笑的低语重叠。
「你所描绘的,正是我所期待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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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那个从厨房到床榻的公主抱的时候,直播间的观众们就疯了。
系统在那个时候关闭了直播间。
它是会为宿主大人保留隐私的好系统。
顺带一提,是它关了灯。
为了避免被宿主大人那多智近妖的男朋友发觉异常,系统伪造了灯泡老化烧坏的假象。
系统下线后,回归它自己的空间,它躺进小小的被窝,打开真人秀的评论区,美美地阅读并欣赏观众们的嗑cp言论。
哎呀……真好呀……
系统姨母笑着,心想。
默契满值、双向暗恋、心心相印的cp,是仙品的。
纯爱,是无敌的。
第72章
【怎么下播了啊啊啊!有什么是我这个尊贵的会员不能看的?!】
【这个项目!我王多鱼投了!钱不是事!快让我看啊啊啊啊啊!】
【家人们谁懂啊……老身乃一代鉴簧大师, 不论看多硬核的内容都稳如老狗,但一看到纯爱小情侣贴贴,老身仍发出鸡叫并老脸一红……】
【女儿你不要太会说情话了……跟一条小狗一样扑过去讲自己觉得对方有多么可爱……我听了都爽得要死, 那条鱼不得爽得飞升……】
【我活着就是为了看这个!《关于我在沙雕番里吃到绝美的纯爱cp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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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短两天里, 把一份铁子情发展到唇部再发展到床榻,意识到对方是自己初次的暗恋对象, 而对方其实也喜欢自己, 并且把对方变成自己的男友是什么体验?
过度诡奇, 不可言状。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感受里,排列第一的, 是腰酸背痛的感受。
醒来之后感觉自己好累,累得像安陵容的娘亲林氏, 日夜刺绣只为给安比槐买官, 上一次虚弱成这样是上辈子体育课跑一千米……
原以为自己转生成了自带金手指的二次元JK,是像葫芦娃老三一样的铜头铁臂钢筋铁骨,没想到某个人是像蛇精一样的劲敌,以柔克刚, 兵行诡道,出奇无穷……这一刻我像一坨大头菜似的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侧身躺着盯着窗户。
生物钟被打乱, 一觉睡到正午,灿烂的晴阳渗透了米色的窗帘,公寓里薄亮如清晨。
空调使得室温是清凉的。
可昨夜的温度是极端的……情绪与固体与液体皆是极热的……发烧的病患滚烫得骇人, 夜间骤雨停了他也不停, 从午夜直至拂晓, 让照顾他的人感觉快溺亡在一片漫漫的沸腾的沼泽里,又累又困直接晕乎乎入眠了, 也不知病患是何时才消停的……
“喂……八爪鱼,我知道你醒了,快起开。”
“呼噜噜……”
像八爪鱼一样从背后抱住我的不明生物,跟装睡的孩子似的,发出一串呼噜声和梦话。
“让我在天国长眠吧……天国的白云都是香喷喷的棉花糖诶……这一朵棉花糖云真神奇,长得和霁超级像呢……一看就好吃,很甜很滑的样子……”
被人形八爪鱼包裹着的、感到很热很烦的我:“……”
……这个人是幼儿园小孩吗?幼稚,黏人,顽皮,恶劣,精力满满……全世界最可爱的、也最缠磨人的烦人精……
懒得废话,挣脱怀抱,拽着被子坐起身子,巡视四下寻找衣服。
一地狼藉里,长裙和浴衣皱巴巴地搅和成一团儿。
同时感觉大腿根被什么缠绕着,掀开被子一看,是一圈白绷带,还被系了一个蝴蝶结。
立刻把被子盖回去,遮住那些令人心悸的遍布肌肤的印记与斑痕。
清晰回忆起一些混乱的艳彩的画面,感觉耳根像过敏了一样发烫。
妖怪太可怖了。
……是捕食者,也是驯兽师……以天才而花样的技艺措置裕如地戏耍猎物,直到猎物近乎崩坏才停下,舐去眼尾的泪水或者以吻渡来一口氧气,给予一点喘息的间隙,咬着耳朵恶魔低语一些甜言蜜语,哄骗人做出任何事,紧接着就发动下一轮攻击……
已阵亡的衣服是不能穿了。我转头盯住罪魁祸首。
从旁人身上吸了阳气,高烧早就退温,这妖怪目前是神采奕奕。
“……感冒好了没?”仍是忍不住关心妖怪的我嘀咕着问。
“托您的福,已经痊愈了。”
仿若吃饱喝足了之后、融化在春日阳光里的野猫一样熨帖惬意,黑发鸢眼的青年以手撑头侧身而躺,面容笑眯眯地将视线直直地投过来。
上半身显露于空气里,被子堪堪盖住腰部以下……未缠绷带的精壮躯干呈现出雾蒙蒙的苍白色,皮肤点缀着许多大小深浅各异的枪伤与刀伤,令人想起久经尘世的略微残破却依旧美丽的大理石雕像。
不由自主地我拧起了眉头,指尖点触他胸膛上一抹尤为严重的伤痕。
“……这得有多疼……你这家伙真是命硬。”
“十六岁那年,被一个敌对组织的炸弹轰的。”犹如谈论上周的天气很好一样,他笑道,“那一次若不是中也及时赶了过去,我大概就真的死翘翘啦。”
“噢……我知道那个组织和那次任务。”
我报出一个早已覆亡的组织的名字,太宰治听后点了点头。
“我调查过阿治你的历史。”
“但异能特务科的——不对,准确来说,是坂口先生个人,作为保洁员的业务能力着实是优异,把一切都洗刷得干净透亮,连我也查不到你的过往。森老板把你的档案,归类为最高机密藏在组织的密库里,我懒得去偷。”
把被子当作裹胸,我单手端脸,摆出死鱼眼看他。
“不过通过搜集与你同时期行动的黑手党们的资料,还是拼凑出了你的履历。那真是一段黑暗又光辉的岁月呢。”
某个人早就调查过我了,我的行为属于礼尚往来。
除了两个奇特的点,祖辈们是咒术界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自己是持有异能和术式的双能力者,这一段十八年的人生堪称完美,某个人只会发现女朋友是满分的。
这么一想感觉自己还有点亏。:)
闻言,太宰治“哇”了一声,眨巴着长眼睛。
“感觉自己被小霁看光了……各种意义上都是呢。”
“小霁这般了解我,对我有什么感想吗?”
“毫无感想。”
我歪着头看他,如实道。
“非要说有什么感想的话……就是觉得,你真是一个该死的富有魅力的家伙啊。即使是阴森森神叨叨的无恶不作的中二期,也可爱得要命。不论我遇到哪个时期的你,都逃不开喜欢上你的命运。”
对方盯着我不讲话,我得意地扬眉,明白自己的直球砸中了他,忽而听见他问:“如果从前的我,与现在的我,站在一起让你选择,你会选择哪一个?”
“?你是小屁孩吗?吃哪门子醋?你怎么还跟你自己较起劲了?那种事不可能发生,别问我啦。”
我说着,用手轻戳了下他腰侧的一抹开花似的白疤,显然是某一次与敌方对峙,被子弹掠过去所造成的,绝对是他故意不杀敌人,还刺激敌人朝他开枪,“但我不喜欢你遇到对你胃口的事件,就玩过头弄伤自己,今后你给我悠着点,我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
“小霁在心疼我吗?”他左眼俏皮地眨了一下,“心疼你的丈夫的话,可以帮我写报告书哦。”
“呵,又不是我害得你受了伤。想pua我?你做梦吧。”我揪他的耳朵,“国木田先生天天在群聊里抱怨,说你有三份逾期的报告书,还拖延着没给一个委托人打回访电话。明天你不许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了,给我认真做事。以你的能力,只要一个下午不摸鱼,就能把这些事都搞定。”
“嗯呐。妻子的谕旨,是丈夫的使命。”
他抿唇笑着连连点头,一半敷衍一半认真,有一股微妙的欠揍感,让人特别想把他的脸打到变形。
“小霁对我的事情是如数家珍呢,你好留心我,我好感动哦。不如我们明天就去区役所申请结婚——”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就是一只债务缠身、毫无资产、恶习成堆的恶鬼,傍上东京十八岁白富美之后恨不得立刻嫁入豪门。”
我像搓揉面团一样蹂躏着他的面颊,他发出一连串惨叫,可他瘦到脸上没有多余的软肉,手感并不美妙。
这个人是有点过于瘦了,尽管肩膀宽阔四肢修长,还有颇具规格的肌群,腰却堪称纤细,看着似乎使用双手就能将其环握,平日里身穿宽绰慵懒的大风衣,令人瞧不出他腰竟然如此细。
现在身子侧躺着,线条细长的腰肢甚至有漂亮的折角。
人鱼线上则有一记齿痕。
感觉自己仿佛被聊斋里的狐狸精所缠上的、回忆起自己的牙啃了不该啃的地方的我:“……”
罢了。
反正昨晚妖怪的嘴巴更忙,双方都不吃亏。
“我要浴巾,要牙刷。”
“……以及,一件你的衬衫……不然我没衣服穿。”
有点不好意思但整体上理直气壮地如是道。
诡计多端老谋深算的妖怪什么都备妥了,既然昨晚能不知道从何处变出了计生用品……那么现在绝对也能呈上其他所需品。
“嗨以嗨以。请这位小委托人稍安勿躁,我会为你解决你的全部诉求。”
妖怪笑着点头,拍了拍我的脑袋,手十分自然地滑落,五指像弹钢琴一样在肩颈处点来点去,“哎呀,不小心把草莓农场的面积扩张过头了呀……不过在棉花糖上栽培草莓,真是有趣得让农夫停不下来。”
视线又下移,落在脚踝上,故作惊讶地“咦”了一声,“这儿怎么也有果子?看来小霁接下来半个月只能穿长袖长裤了。”
我抄起枕头对他施以窒息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