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这才反应过来,涨红脸愣了三秒,接着气得扬手去拧他耳朵。
“春天早都过了,烙铁宁发什么春?!我和你不可能成为Friends With Benefits!”
手轻掐着热乎乎的耳朵,我哪儿舍得用劲,可某个人却做作地倒吸了一大口凉气,蹙起眉以一双秒变泪光盈盈的狭长深眸盯住我,委屈巴巴道:“小霁,你弄得我好疼,耳垂昨天晚上才被你咬过……而且我还在发烧,体温是三十八度……”
我:“……”
手猛然缩回,像被真正的烙铁烫伤了一样松开了烙铁。
“……感觉你虽然仍在发烧,但精神头已经好转许多了。我想我不该在这儿多待,会打扰你养病。”
我板着脸说,站起身拎着包走向厨房。
“我带了一些食材,正好给你煮一锅红糖姜汤。我走之后,你自己留心着锅,十分钟就关火,别让汤熬干了。”
不论如何对方都是我的好友,我对待好友一向是极好,自然也会照顾这个重感冒患者。
想不通这份关系为何会变成如今的古怪样子。
不懂他,更不懂自己。
真是快疯了。
把汤熬上,在一切变得更荒谬之前,紧急撤退。
【感觉呆毛是小霁的内心的真实写照!她明明超喜欢他的!】
【阿治这小眼神绝了……这黑泥怪莫不是苏妲己与林黛玉的结合体?】
【狐媚子是需要天分的……甜滋滋就是一个天才的狐媚子……】
【我服了!这家伙真的好会!知道霁喜欢具备脆弱感和娇娇感的、会撒娇卖萌的男孩子……他就按着这个戏路开演了!】
姜片和红糖入了水,我正手握汤勺在锅中搅拌,察觉有人接近了我背后。
“不把头发扎起来吗?这样披散着,会有些热吧。”
“……还好,不用在意。”
老式公寓的空调的确不凉爽,我刚刚想扎头发,却发现自己出门仓促忘带发圈,真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火急火燎跑来看他。这会儿我与灶台互瞪,不愿意回头面对另一个人。
倏然感到微微炙热的温度,源自食指,指尖没入披垂了满背的漆黑长发,体温异常的覆着薄茧的食指触及后颈的细致肌肤,仿佛有一股弱电流从指腹释放并渗透我,令人禁不住打了个极小幅度的颤,指尖悉心而轻柔地勾起每一缕发丝,将一大捧头发尽数撇开置于右颈侧。
“这样的话,会凉快些。”他轻悠悠笑道,指尖点触了一下后发际线,“小霁不仅额头有毛茸茸的小胎毛,后颈处也有呢。”
“……”
……并不感到凉爽,只觉燥意更浓。
默数三个数字,尽量冷静下来,我摆出死鱼眼转身看他。
摘了退烧贴的太宰治正手持一块冰毛巾,按上额头进行物理降温,他眨了眨在琥珀金灯光里显得温暖明亮的茶鸢色眼睛,神态纯良得活似一个男大学生。
然而我不会被他这副故作清纯的面貌所蒙蔽。
“阿治。”
“嗯嗯。我在。”
“我认为我们必须谈一谈。”
“嗯嗯。当然可以。”
“虽说我们都是成年人,有自由做许多事,但我并没有意向与异性构建特殊的关系,也就是Friends With Benefits的关系……昨晚的事,真是一个意外……从现在起,就让我们忘了那件事,回归原本的相处模式,可以不?”
才郑重地结束了发言,我毫无表情的面容就破功了,瞳孔一缩,躯干后倾,后腰直接撞上厨房台面,这都是因为他俯身袭来。
被冰毛巾稍稍濡湿的乌黑刘海,好像半潮湿半干燥的海藻一样,微微盖住太宰治的眉眼。这线条纤秀却又骨相深刻的眉眼,总是浮着恰到好处的虚构笑意,极好地藏匿起真正的思绪与情感。
此刻他敛起了笑,不带太多表情,目不转睛看着我,却丝毫不带冰冷尖刻。我察觉他对我并无负面的情绪,只是胸腔里翻涌着许多我难以辨析的波动。
很快神色重回了柔和,他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这让他听起来仿若一位对于晚辈感到无可奈何的年长智者,而且决心要认真一次,拼尽全力实现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彼此间距趋于零,仍在发烧的他像一个热力源,腰腹的体温近乎穿透裙子的布料烫到我,不由得又向后躲,却已无路可去,忽而他抬手承接住我的后脑勺。
“小心,差点撞到油烟机了,会很疼。”
回想起接吻时被他用手保护后脑勺的我:“……”
然后他的手返回去,也将人往回勾。
——时而像小孩子般幼稚,需要被呵护被娇惯,时而又回归大人模样,运筹帷幄,庇佑众人,任谁也不得不承认太宰治这份独特的善变的魅力。
实际上,我自己也是这样,与他是同一类人,不然怎能和他成为好友。
鼻息绞缠着。面面相看着。
垂在身侧的手被另一只手捉住。
随着他的牵引,我的掌心抚摸上他的侧脸,他宽大的手心覆盖着我稍小的手背。
“倘若我对你持有那种居心,昨夜就不会收敛了。”
玉石般白皙细腻的微烫面颊落入我的掌心,我意识到自己在升温的同时,也感知到他下颌清晰而骨感的轮廓,他像猫咪一样歪着头、轻轻蹭我的掌纹,深色双眸暗了下去,眯出微小却漂亮的弧度,宛如镜子般定格我。
“那个时候,即使我真要求做到最后一步,你也会同意,不是吗?”
“……”
“你的手心真让人凉快。”
薄薄的眼帘微微颤动,长而细密的睫毛犹如黑蝴蝶轻而纤巧的羽翼。他呢喃着侧过脸,柔滑的唇瓣似有似无地蹭过手掌,难以判断这能否被定义为一个吻。
“这才是我所需要的退烧药……”
随即以陈述的语调,掷出令人心悸的结论。
“霁,你是无法拒绝我的。”
“……”
“你明明完全无法拒绝我,为什么还总想逃走呢。”
“直面你自己,将迷茫拨开,深思并审视你内心深处关于我的真实感受吧。”
“我也一直在做着相同的事,从未停止过思考你和我。”
第71章
【啊啊啊这个张力!我要昏厥了!】
【我快急死啦!他和她!谁会是先摊牌的那一个?!】
【我希望是阴湿鬼主动告白!】
【我也!我想看他对抽象大宝贝告白之后被狠狠爱!】
【OMG……甜滋滋这会儿, 好有成熟温柔年上男那味儿……一点点引导她探索她自己……】
【武侦宰本来就比较健康,遇到治愈力满满的霁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健康了……如果是黑时宰, 绝对不是这样……】
【感觉妹姐x黑时宰会超级香……没心没肺的神经病和阴暗中二的神经病相爱相杀, 她会把他掀翻按在地上掐他脖子,他会找机会报复她把她关进小黑屋……不过到头来两人关系还是很要好, 他会趁她睡着偷偷盯着她看, 她发现他在床边就会把他抓上床当抱枕……】
【朕要看妹姐x黑时宰!制作组你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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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白不讳、言行犀利是我一贯的风格, 可此刻我看着他,头脑却像一大片气泡翻滚的苏打水海洋, 强烈,却空白。
他耐心地等待我的回应, 发烧为眼眶边缘染上红晕, 衬得深邃而静谧的目光更为柔腻。
被这样的目光一心一意地注视,感到仿佛被魔法所催眠,眩晕着呢喃出潜意识最深处的密语。
“我……我真的……不清楚我对你怎么想的……”
面颊发烫着,小声倾诉着。
不愿意自己剖白时愈发赧红的面色与亮却闪烁的眼神被他一览无余, 于是凑上去伸展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笃实而温暖地躯干微顿一瞬,而后就站直承接我,我将脸孔深深埋在他包扎着白绷带的锁骨处, 呼吸着属于他的洗发水的气味。不可言叙的复杂情绪在身体内静悄悄地焖烧,困顿到恨不得咬人却于心不忍,只好撕咬着浴衣肩部的面料借此发泄。
全然不在意可能会被传染感冒, 即使时空在此刻崩塌, 我也必须拥抱这个人。
稀里糊涂地, 脸庞蹭着他,轻咬着衣料, 也不知道絮语着呼唤了他名字多少次;感觉好像极不容易寻见了全世界最惹人爱的猫,生怕猫跑了;又感到一只温暖的大手拍抚着我的脊背,在告诉我,他在,猫不会跑。
“可是……可是我的确……有一些因为你而产生的感受……”
“每与你共度一秒钟,我就想与你多待一整年……每与你见面一次,我就觉得你更加可爱一分……当我见不到你,却又想起你,我就感到整颗心满当当又空落落……”
“……不论你是什么样,都让我觉得好可爱。”
“开启大侦探模式认真工作的样子,很可爱……开启幼稚鬼模式划水摸鱼的样子,很可爱……变身可靠的前辈,指导敦和镜花的时候,很可爱……黑泥巴怪的真面目时不时显现出来吓坏其他人的时候,滴溜溜转着茶鸢色眼睛思索该做什么坏事的时候,趴在办公桌上打完盹像猫咪一样伸懒腰的时候,都非常、非常的可爱……”
发觉自己的面颊与对方的颈肌具备相同的热度,激动得像发烧。
隐隐听见了两颗心脏的跳动声,愈发快速而沉重了,源于自己,与太宰治。
“……你把我怎么了?我简直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你说我变得奇怪,我也知道我变了,这全都怪你……”
“我才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所以我对你,绝不可能是——”
话没说完就被他截断了。
揽着腰肢的有力手臂猛然收紧,紧到我能清晰感知到腰腹的坚实轮廓。
被拥抱着的人的低语,如流沙般痒痒地渗入耳孔:“为什么首先排除了正确性最高的答案?”
“……这还用解释吗?”我有些愠怒地说道,“因为我精神不正常!而且你精神也不正常!一个神经病抽象女怎么可能会喜欢另一个神经病阴暗男!”
“……”
沉默了少顷,他长长地叹气。
“我这边也是……简直不知道该拿小霁你怎么办……”
“你真不明白你说的那些话,在我听来具备怎样的效力吗?”
“为何小霁随便开口,就能打出暴击的直球……一边抱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人,一边全身打着颤用哭腔讲出那种话,这攻击真是一如既往的超规格……”
措不及防就失了重心,双足飞离地板,拖鞋啪嗒坠落,米白色的长裙摆惊愕而失措地飘荡在空中,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发觉自己的视线里是亮着琥珀色柔光的天花板灯,身躯仰面躺在榻榻米上的被褥上,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被打横抱起了。
须臾间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
我睁大双目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宛若古画上的妖怪一般奇异而惑人的面容在对我笑,而我感觉自己的表情必定像中世纪建筑上的罗曼式石像鬼似的怪异。
左手支在被褥上,右手抚上脖颈间的绷带条,这种时刻他照旧神情柔淡而从容,然而鸢眼比以往浓重晦暗许多,光泽沉得近乎于黑。淡墨色浴衣愈发松垮,令人只敢将目光投在他肩膀以上,如若移目向下,必将窥见绝不该窥见的景色。
“你想我自己拆,或是你帮我拆?”
赫然是准备大开杀戒生吃活人的、名为太宰治的大妖怪,像大白天在武装侦探社的茶水间询问我咖啡是否要加牛奶一样,以寻常无奇的、自然而然的口吻如是道。
“还是说……你想我整夜都绑着绷带?”
……
…………
这发言直接给我大脑CPU整进ICU了。
……脱衣但不脱绷带,这也太那什么了……而且怎么做到用坦荡自若的语调说出这种令人面红耳赤的话……
等等……可不能这样发展下去!
本来就抽筋的脑子又是一个抽筋,抬手戳他额头,我结结巴巴道:“……你现在烧得至少有39度!想什么呢?!你不要命啦!”
这劝阻只换来了对方加深的笑意与挑起的眉峰:“哎……某个人不仅完全没办法抵抗我,还对我是关心至极……”
停顿了一下,鸢眼笑得更弯,继而道:“我怎么说也是前黑手党干部与现役侦探,发烧而已,无伤大雅,做任何事都能照常发挥……虽说体能的确只是中等偏上,但搭配一流的技巧也足够使用了……足够让某个人哭出来了。”
“……”语塞三秒,我重拳出击,“你给我闭麦!”
手却被他所擒获,被牵引到左心口处。
难以解释为何手轻颤如触电,五指触及皮肤,感知到他心脏猛烈而强劲的震动,犹如敲门一般扑击胸腔,似乎也隔空叩响了我心房的门扉。
“它是因为你,才悦动得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