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般的嗓音轻缓地询问。鼻尖互抵,腹部相贴。
“请问,现在能继续做……被雨所打断的事了吗?”
箭在弦上必将发射的时刻,这个人竟然没忘了征求许可。
——出于对另一人的尊重,也出于想将自身作为饵料去引逗另一人的恶趣味。
即使不如平日理智,也仍是理智到了骇人的地步,而且依旧坏心眼。
晕晕乎乎但怒上心头的我脚踩了一下他的鞋尖,意思是禁止废话。
“用力也太轻了……”若笑非笑的、沙沙的低语,“你这样……会显得我的力度很过分。”
这是自己最后听清的两句话。
之后就不知道被带往什么地方去了。
其实仍身在仲夏的夜雨中的红电话亭,却感觉陷入了一片名为他的沼泽,软绵绵的,黏腻的,磨人的。
这个吻简直是要将人缠住溺死在沼泽里。
仲夏夜的雨将全世界隔绝开来,这儿只有彼此。绕着白色绷带的手掌心捧住后脑勺,长而骨感的五指扣入湿漉漉的漆黑长发。呼吸被剥离,心跳在擂鼓,感官在酥麻。
愈发深陷,难以站稳,白裙子的细肩带从轻颤着的光裸肩头滑下来,不得不将整个自己投入一个又湿又热的坚实胸膛。窄小的红亭,被分隔成格子状的玻璃,绽开白蒸汽。
除了酒精,还尝到了糖果的甘甜,是草莓味,来源于他。
是提前偷偷嚼碎了一颗糖,所以唇齿间残留着甜味。
这个人通晓一切。
知道我喜欢甜食。
知道包裹着味道的经历,能被人长久地、清晰地记住,纵使是我这样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的人,也将铭记这个雨水味加上草莓味的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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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奶啊!这两个人……!!!我不知道该说啥了!我死了啊啊啊啊啊——】
【他刚才叫她“霁”,不是“小霁”……这个轻浮鬼,居然是在关键时刻会认真又珍重地呼唤心上人的名字的类型……】
【轻飘的,粘腻的,缠绵悱恻的……感觉是大人式的少女漫……这是什么绝世好粮,我狂吃……!】
【友友们,我先退出直播间了,我去冷静一下(捂脸尖叫跑开)(一名纯爱党昏厥了)】
【夏夜,大雨,电话亭,Kiss……这太纯爱了!我受不了啦!】
【这是比999k纯金还纯的纯爱!!!】
【你俩让朕龙颜大悦!朕决定要册封你俩为“纯爱战神”!】
【民政局为啥晚上不开门?!我真想把这两人锁死了!押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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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停了。
被送回了家。从出租车下来,酒劲又涌上来,被人搀扶着,踉跄着往家门口走。
待到恢复了一些意识,我发现自己侧躺在卧室的地毯上。
头好痛。
嘴好麻。
感觉……
自己仿佛做了一个糟糕但香艳的梦,在梦里被女鬼吸干了阳气。
“古人诚不欺我……”我翻了个面儿,仰躺着看吊灯,气息虚弱地咕哝着,“酒与美人,当真是害人不浅……”
冷不丁,昏黑的卧室里,响起另一个声线——
“我赞同小霁的话。我感觉自己正是被这两样东西给害了。”
瞳孔地震望向声源。
卧房的独立卫浴的门开着,太宰治正斜倚着门。
“小霁,晚上好哇。”他笑着挥手打招呼,“诶,不对,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凌晨好哇。”
“……”
“你并没有喝断片到失忆吧,怎么一副不记得我的样子。”
“……”
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紧接着我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从兜里掏出一张储蓄卡。
“这里面有一笔钱。麻烦你收下。”
“还有就是……我想请问,你等下离开的时候,可不可以从窗户翻出去?我的卧室在二楼,这个高度对你而言,不难吧?……我不希望你走廊道和楼梯,可能会吵醒敦和镜花,被他和她看见你我,会引发误会。”
太宰治:“……”
“明早我就去银行,把这张卡的密码改成你的生日,里头的钱都属于你。”我看着他那柔淡却显得阴晴交织的面孔,又追加道,“那个……我也可以再往卡里多打一些钱……你说个数。”
太宰治:“……”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喂?!一副笑面虎黑手党头目在计划着阴谋要复仇的模样!”
“呃……刚才发生的事情,纯粹是酒精作祟,酿成了一起悲剧的意外……!”
“虽说你是第一次,但我也是第一次,你不吃亏的好嘛?!吃亏的一方,是我才对吧!”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恼火地低声道,“被咬得又肿又破的人是我诶,可我还赔偿你金钱!我多善良多伟大啊!”
“把卡收起来,我不是牛郎。”他幽幽道,“……你怎么敢确定……我是第一次?”
“明显是新手嘛……有些激进,不够松弛。”我盘腿坐着看他,对他竖起大拇指,“不过客观而言,你是天赋点非常高的选手,技术好极了。”
“那你陪我多加练习。”
“……???!”
我用杨幂老师同款的、“你没事吧?”的表情注视着他。
“不是,烙铁你发什么癫……这可不兴啊!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怎么能用嘴互殴呢!”
“……”
“呃……你如果暗恋我,你现在就对我告白,大声跟我讲出:'霁!我是真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
“……”
“你看我说得全对!你并不喜欢我!”我像关晓彤老师一样用两条胳膊比出X,“唇友谊,是不可取的!”
对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身心俱疲的我像咸鱼一样倒在了地毯上。
“阿治,你回家吧。”
“对不起,我真不该搞那么多牛栏山二锅头让咱俩喝……接下来两个月我会尽量少出现在你眼前,这样做对咱俩都好……就让咱俩忘却这一场意外,忘却尴尬的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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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她竟然事后给他钱!这简直是霸总与牛郎的One Night Stand!】
【你小子快说啊!为什么不开诚布公啊!(疯狂蠕动)(尖锐爆鸣)】
【……敢亲嘴,但不敢告白……甜滋滋你个阴湿女鬼……我服了】
【他是不希望被拒绝吧hhh】
【感觉咱们的闺女是半开窍状态……喜欢他,却还没有喜欢他到,想跟他谈恋爱……】
【三集之内,看不到这两人谈,我就上吊。】
【我也!俩人再不谈!我就要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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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牛郎又像怨灵的人离开了,并且(诡异地、不咸不淡又不情不愿地)遵循了我的意见(我对他叽叽歪歪强烈要求了八遍),是从二楼窗户翻下去,跳到庭院里,再从大门走出去。
对方才走没多久,雨又开始下了。
感觉被“女鬼”の阴气渗透的我迈着虚浮的步子去浴室洗澡。
照镜子,沉默了。
………
………………
……搞什么!脖子上为什么被种了草莓???!
再定睛一看,肩头也有一枚浅红色的印记……真不该穿露肩的吊带连衣裙……
非常想一通电话打过去恶狠狠地质问对方,却克制住了。
扒拉了一下回忆,依稀记起似乎是自己先啃了对方的脖子……不过由于自己是菜鸟,种植莓子失败了,然后对方展现了真正的技术……
算了……爽都爽过了,不计较了……
然而,手机却接收到特别关心的置顶联系人发来的新消息。
看手机,又沉默了。
[方才忘了说一件事。]
[耳垂被你咬伤了。]
[你说,我该怎么跟大家解释呢。]
第69章
翌日, 周二。
东京高专。
“悟子,我问你一个问题。”
一夜大雨过后,今儿是惊奇的晴朗, 阳光白得炫目, 年深岁久的教室被照射得窗明几净,蝉在闪耀着灿亮日晕的树梢鸣叫。
第一节课刚结束, 课间休息, 我倚桌而坐, 朝站起来伸懒腰的同期提问。
五条悟拉伸着身躯,像一大只缅因猫, 他推了一下墨镜看向我:“?什么?”
我的提问也引来了正在整理课堂笔记的夏油杰,和趴在桌上打盹的家入硝子的注意力, 他和她都看向我。
“假如说……”我认真问五条悟, “如果你醉酒失态,亲了你的好朋友……你会是什么感受?接下来会怎么办?”
五条悟:“……???!”
他看看我,又看看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露出了像抽象绿色青蛙看电脑后龇牙咧嘴的嫌恶表情。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表情也变得一言难尽。
很明显, 每个人都不能接受,自己Kiss另外三个人里的任何一个人。
“emmm……”五条悟说,“如果kiss的对象是你, 我认为你会揍我,我会挨揍不还手。如果kiss的对象是硝子,我认为她会骂我, 我会挨骂不还口。是杰的话……我会海扁他, 让他变成一杯棒打鲜橙, 因为实在是太膈应人了。”
夏油杰:“……?”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道:“呵呵。你以为我不会打回去?我会让你变成一杯蓝莓摇摇奶昔。”
“关于感受什么的……自己喝多了不小心亲了好朋友,事后除了恶心, 不可能有其他的感受了吧?”五条悟撇着嘴对我说。
【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塑料友情】
【为什么突然cue棒打鲜橙和蓝莓摇摇奶昔啊哈哈哈】
【看来在妹姐的统治下,充满魔力の蜜雪冰城の文化已经刻进了东京高专学子们的DNA……】
“算了……”我像Madao抽烟一样,抽着一根棒棒糖,“我就不该问悟……你一个小孩子,你懂什么……”
五条悟:“?你少看不起人!我才不是小孩子!”
家入硝子:“五条,快看,窗外的树上有一只独角仙。”
“纳尼?!有独角仙?!”
五条悟大喜过望,瞬移到教室外的大树上,上蹿下跳,八方寻觅。
“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我骗你的。”
家入硝子看他像看一只傻狍子。
“听到有独角仙,就兴奋成这种样子,你和幼稚园小崽子有什么区别。”
站在教室窗边、在用双眼寻找独角仙的夏油杰:“……”
“你和五条是半斤八两。”家入硝子盯着夏油杰说,“自从霁加入高专后,你就变得越来越傻,越来越癫了。”
“dk什么的,真是太没意思了。”家入硝子转头看我,“我觉得还是历经世事、却没有落俗的、有清凉透彻感的成熟男人最有魅力了。小霁觉得呢?”
她的这句话使得某一个人的形象出现在我脑海,我对硝子点头:“确实啊。”
“我这样由内到外都是单纯美的dk有什么不好?!”五条悟蹲在树杈上叽叽喳喳着,“不过我会变成充满魅力的成熟男人的!我只是需要时间去沉淀!”
【哈哈哈哈哈宝宝你是一只大大的小麻雀】
【咒回电影里的二十七岁的悟,像一尊清冷的天神……那一年的他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已叛变的杰是诅咒师,乙骨和虎杖这种能带来希望的小天使学生还没出现,他给人的感觉,好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孤寂又疏离……】
【哈?哪儿来的月亮天神?我只看到了一个白发蓝眼的娇美女子高中生啊】
【虽说霁很鸡掰,但她在爱着、保护着大家……她一直在的话,杰不可能黑化,悟不可能成长……(哭笑不得)】
【他不仅没有变得成熟,甚至变得更傻了,彻彻底底地被甜美的命运宠坏了。】
【这样多好!让悟酱永远当一只无忧无虑的幼稚小猫吧!(欢呼鼓掌)】
【感觉杰酱变得敞亮了许多!硝子也是!】
【看到宝宝们这么快乐,我好感动呜呜呜】
===
今日份的愉快的校园生活愉快地结束了。
放学后难得没任务,然而我却提不起劲去做兼职。
PortMafia那边,我是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森老板恨不得我永远缺勤。侦探社那边,我向福泽社长请了为期半个月的假期,他没问我原因,就直接批准了。
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
为了……
避开……
俺の铁。
脖子和肩膀上的痕迹不难遮蔽,能被高专校服的内搭衬衫盖住。此刻我洗过澡换上睡裙,站在寝室的穿衣镜前擦头发,再一次看见自己身上的昨晚被某个生物啃咬出来的泛着新鲜的粉红的两道印记,竟然感觉有点头疼。
我并没有回复烙铁子昨晚发来的消息。
这世界上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更何况隐瞒耳垂被人咬伤这种小事。他分明能把一切处理得完美,却发消息质问我,也不知道他这般阴阳怪气,是几个意思。
天刚刚黑,才晚上七点,吹干头发,从书桌上随手拿了一本书,打发时间。在这时我收到了来自弟弟和妹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