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明月越是不当回事儿向往常一样对他,萧乘风看见她对许多事情懵懂无知的样子就愈发烦躁,于是终于在沈明月问出“师兄你这几天怎么了”这个问题后,萧乘风才假装犹犹豫豫道:“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给你讲……”
“什么事呀?”沈明月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
萧乘风看看她期待的小脸,叹了口气,又道:“算了,还是不说了。”
“说嘛,”沈明月软软地撒娇,原本就被勾起的好奇更加浓厚,“二师兄别卖关子了。”
“不行,我怕我会挨师父师伯的骂。”萧乘风头摇成了拨浪鼓,死活不松口。
“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沈明月竖起三根手指作出发誓的样子,信誓旦旦保证道,“不论谁问我都不会讲的,除了二师兄和我,没人知道这个事!”
“那好吧,”萧乘风故作为难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次我提过的大师兄很喜欢的那种冰蓝色的花,其实真正生长的地方不在那个山顶,而是在沙漠深处,沙漠深处有成群的花,根本不担心枯萎。那日出门听右护法提起,突然想到你打算把它送给大师兄做生辰礼物,我才问了问他那花在哪儿。”
沈明月眼睛一亮,惊喜地问了句“真的吗”,又去拽萧乘风的袖子,充满干劲儿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五天后就是大师兄的生辰了呢,我们明天去怎么样?”
萧乘风却很为难的样子:“我一开始犹豫就是因为我没有时间陪你一起去,我明日要去趟塞外,要三天后才能回来,不知道那时候还来不来得及赶上师兄的生日。”
“啊……”听到他这么说,沈明月也有些犹豫,可到底是给大师兄送礼物的心占据了上风,“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的!师兄只需要告诉我在哪里就可以了。”
“你自己可以吗?”萧乘风有些纠结。
“当然可以了!”沈明月拍拍胸脯,“我的体力还是很好的,师父也说我轻功入门了呢,而且师父还说,师叔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自己穿越大漠了,我只需要走去摘朵花再回来,肯定没问题!”
“那你记得带好水和干粮哦。”萧乘风嘱咐道。
“好!”沈明月干脆应道。
从萧乘风那儿知道了花的位置后,沈明月第二天一大早,拎起背包就出发了,她趁着太阳还没有照个透亮的凉爽清晨,谁也没有告诉,悄悄就走了。沈明月的计划很简单,早去早回,地图上显示那花其实离明教不过十来里地,以她的脚程说不定一上午就够了。
出发的时候是个清晨,初夏还带着露水与凉意的清晨,鸟儿在枝头唱着歌,花草摇曳多姿,沈明月也脚步轻轻快活得紧,一边哼着歌一边往沙漠中走去。
其实明教就在沙漠之中,走出明教走过绿洲便是沙漠,萧乘风虽然讨厌沈明月想要捉弄她,却也没打算真的害她受伤,只不过因为心存不满,故意给了她一份假地图。所以若真要找到那冰蓝色的花,到了地图上的位置便能看到绚烂的蓝,只不过看起来虽然近,其实却是在另一个沙丘之上,需要绕一圈才能到达。也因此,沈明月出发前萧乘风特意嘱咐她带好水和干粮,因为萧乘风知道她这一趟,要把一整天的时间都折进去。
可能因为自己从未怵过沙漠,也曾在沈明月这般年纪的时候跑去沙漠中捉一种特殊的蜥蜴而独自在沙漠中呆了三天,而师父师兄更不必多说,来回穿梭沙漠如同寻常道路,所以萧乘风并不觉得让沈明月去沙漠中走一天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他忘记了,不论是萧铭萧瑟还是萧乘风自己,在沈明月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被其他人带着经常出入沙漠,也习武三到五年不等了,而沈明月非但没有这样丰富的经验,还刚刚开始习武,根本没法像他们这样自如。何况沙漠中入目满是黄沙,也没什么可以帮助辨别方向的固定的东西,果不其然,一阵风沙过后,沈明月便迷了路。
在此之前都是很好的,花开的地方比地图上还要远一些也无所谓,沈明月不仅不觉得累还高兴地往前跑了几步,成功摘了一大捧背在背上,包里的水也只喝了几口,干粮还没来得及吃。沈明月还有些得意地想,其实沙漠中徒步一点都不难,师兄让带的干粮只是累赘。可等她准备回去的时候,却愣住了。
来时的脚印早已被层层黄沙覆盖,背对着花海沈明月只觉得仿佛哪里都是回去的方向。一上午的功夫,太阳早就升到了头顶,毫不吝惜地分享着炽热的光芒,却也给沙漠中正在赶路的人增加痛苦。
抹掉脸上滚落的汗珠,沈明月将花从背在背上改成抱在怀里,用自己身体形成的阴凉去防止娇嫩的花在烈日暴晒下枯萎。本打算喝口水囊里的水,可晃晃只听到少的可怜的水声,再看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的沙漠,沈明月咽了咽唾沫,忍住渴意,又将水囊挂回了腰间。
若是换做寻常的小孩子,此刻面对这样的环境估计是要大哭不止,可从小的经历告诉沈明月,哭是最没有用的,除了浪费体力精力,消耗了水分,没任何用处,还不如多走几个方向,试试能不能走出去。
这么想着,沈明月咬咬牙,看看天上的太阳和手中的地图,又选择了一个方向,继续迈开了步子。
太阳渐渐倾斜,温度慢慢下降。眼看暮色降至,太阳马上落山,萧铭一边摆着盘子一边皱眉:“怎么明月还没有回来?”
“好像从早上练功开始就没见着她了,”沈剑也同样皱眉疑惑道,“不过乘风也一直不在,是不是两个人一起去哪儿玩了。”
萧铭惊讶道:“可是今天乘风去塞外了啊?”
因为最近沈明月总是追着萧乘风跑,他这么一说,原本以为两人在一起的沈剑也提起心来——明月不是贪玩的孩子,眼下却一整天没有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都察觉出了不对劲,急急忙忙便要去找沈明月,还没踏出门,便同萧乘风撞了个正着。
“你来的正好,”萧铭拽住萧乘风,问道,“你今天有没有见过明月?”
萧乘风摇摇头,看着两个听到否认后立刻离开的人,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内心嘀咕道:“应该回来了呀……”
而另一边,夜色降临的沙漠早已没了白天的炎热,狂风带着粗硬的沙砾扑面而来,刮得沈明月脸颊生疼,而黑夜除了带来了寒冷,还带来了恐惧。四下无人,入目漆黑,本就不知道方向的沈明月只得忍住内心的慌乱,独自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水囊中的水已经被她喝完,此刻沈明月的嘴唇干裂出了不少纹路,只觉得呼吸之间也满是黄沙的腥味儿。
好在这条路总算没有选错,看着远处灯火的光亮,沈明月几乎要喜极而泣,在光亮的指引下,她总算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一整天的长途跋涉在看到明教外焦急寻找她的沈剑的时候结束,沈明月只觉得所有的疲累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腿也酸软得几乎要站立不住,但手中冰蓝色的花倒是在她的保护下仍干净充满了活力。
看着大踏步而来的沈剑,沈明月脏兮兮的小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也亮晶晶的,好像迷途的人终于找到了家,于是所有的不安与苦累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抚慰,尽管嗓子因为缺水而沙哑,一天没有开口的声音变得粗粝,可那话语中的喜悦怎么也拦不住:“师父,我回来啦!”
沈明月狼狈的样子让沈剑心疼,他赶忙把她抱进怀里,感受着小孩累成一滩水一样柔软身体,心底更加怜惜,好在她虽然身上脏兮兮的,可看起来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情绪也积极得很,沈剑便只是佯装好奇问沈明月的这一天的神奇经历:“你去哪儿了,怎么一整天也没见到你?”
沈明月宝贝似的将怀中的花露出来,笑吟吟地递给一旁同样担心着的萧瑟:“看大师兄,你喜欢的花!”
或许因为太累了,沈明月的行动已经不过脑子全凭本能,本打算生辰再把花给萧瑟作为惊喜的,结果现在仿佛邀功的小孩子一样,一副求表扬的样子,得意地看着萧瑟。
萧瑟一愣,接过那束花,怔怔地看着沈明月。他认得这花,这花名为冰魄花,虽然名为冰魄,却长在沙漠深处太阳底下,除了绚烂的蓝色没半点跟冰的关系,反而要在夏天顶着烈日才能完整采摘。萧瑟看看灰头土脸的沈明月,再看看手中只有外面有些灰尘花朵仍然光洁美丽的冰魄花,瞬间便明白了她为何成了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虽然沈明月的情报有误,他对这花没有特别的感受,但萧瑟心里还是熨帖地发胀,摸摸沈明月的头,萧瑟笑道:“谢谢明月,我很喜欢。”
“嘿嘿,师兄你喜欢就好。”一边这样说着,早已累极的沈明月再也忍不住,倒头便在沈剑的怀里睡去。
沈明月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沙漠深处找花,更不会没有问过萧瑟便笃定他喜欢这冰魄花,而其他人更不会有捉弄她的心情。睡着的沈明月也仿佛做完了一件大事,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萧铭心疼地看了看沈明月,又转头看着置身事外一脸看戏样子的萧乘风,怒道:“你来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难道师父不分青红皂白便要责怪我吗?”原本刚知道沈明月迟迟不归的萧乘风还有些担心,此刻见沈明月窝在沈剑的怀里,明显只是累坏了的样子,自是满不在意,故作没事地反问道。
萧铭更加生气:“哼!整个教内,除了你,还有谁会哄骗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独自穿行沙漠,何况若不是你说,明月怎么会确定萧瑟喜欢冰魄花!”
“大师兄明明最喜欢胡杨树,谁说他喜欢这种花花草草的,”萧乘风作惊讶状,“这丫头从哪里偷听地也说不定呢。”
“你还敢狡辩!”萧铭看着萧乘风油盐不进的样子,更加生气,“这两天都不许吃饭,你自去思过堂领罚!”
“那弟子先行一步。”萧乘风知道他们没有明确的证据,拿他根本没什么办法,便昂首像外走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萧铭气得牙根儿痒痒,恨恨道:“我就说不该让他接近明月!”
沈剑摸摸沈明月熟睡的小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75章 鲜衣怒马少年时
沈明月一觉醒来, 已经日上三竿,只觉得浑身酸软像是被人拆了重组一样,特别是一双腿, 在下床的一瞬间差点直直跪了下去。沈明月轻吸了一口冷气,忍着酸痛往外慢慢挪着。
一醒来便收到所有人关切的问候, 让沈明月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在她看来迷路这回事实在有些丢人, 还害的大家担心,只是找了一圈,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人, 于是沈明月问道:“二师兄呢?”
萧铭冷哼道:“问他做什么?”
沈明月有些不明所以, 萧瑟摸摸她的头, 问道:“是乘风告诉你我喜欢冰魄花,而沙漠里刚好有冰魄花的吗?”
沈明月有些不自然地避开萧瑟温柔的眼睛,摇头小声道:“不是, 是我偷听到的。”
“哦?”萧瑟故作好奇,笑着问道, “那明月什么时候听到的呢?听谁说的呢?”
眼看就要瞒不过去,沈明月抱住萧瑟的胳膊撒娇:“哎呀,师兄你就别问了嘛,偷听这种事怎么好光明正大地讲出来。”
“那好吧, ”萧瑟妥协道, 又用手指点点沈明月的鼻尖,亲昵补充,“只是以后可不能再自己一个人往沙漠里跑了。”
“嗯嗯!”沈明月拼命点头保证。在场的人都见过不少这样的场景, 自是明白沈明月的逃避与隐瞒,也就明白了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果然是思过堂里那个不省心的臭小子, 唯有沈明月悄悄松了口气,以为成功将此事糊弄过去,喊大家快些吃饭。
饭桌上的众人其乐融融,另一边思过堂里的萧乘风可就没这么舒坦了。从昨夜就滴水未进,到如今已近正午,萧乘风的嘴唇也有些干涩,他有些出神地想,那小丫头在沙漠中穿行的时候,也是这个感受吗?其实他没有很难受,思过堂听起来严厉,其实萧乘风并没有受到多少惩罚,除了饿了些渴了些,余下的几乎便是换了个地方练功,甚至他还在这里美美睡了一觉,除了腿有些酸外——毕竟天还黑着就被人喊醒扎马步到现在。那些惩罚对萧乘风来说轻飘飘的,但能用这些惩罚换来让沈明月吃点苦头自己的耳边清净很久,还是很值得的。
不过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实在有些无聊。萧乘风看看背后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又抬头看看干干净净连点灰尘都没有何况虫子老鼠的房梁,再看看两边垂下遮住所有视线的门帘,内心生出一种寂寞感——他好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么想着,萧乘风耳朵一动,突然听到窗户被轻轻推开的声音,那声音时有时无,好像是推窗户的人生怕被人发现而小心翼翼地推推停停,好一会儿才将窗户推开。于是一阵清新的风自屋外吹来,带着些自由的味道环绕萧乘风的身边,让无聊又压抑了一天的他,难得生出一股舒爽的情绪来。
背后的人显然不是什么武功高手,也不会用内力,所以那窗户才在那人的推动下发出声音,萧乘风冷笑着,没有回头,想看看教内怎么还有这么蠢的人,会这般明目张胆地来思过堂偷东西——除了偷东西,萧乘风想不出其他走窗户不走门还要控制着不发出声响的理由。
萧乘风没有回头,但也能从听到的声音中辨别出翻窗的那人在做什么:先是把什么东西放到了窗边的桌子上,又努力蹬着腿翻上了窗台——估计这人的腿没有多长,因为这人翻窗的时候蹬了很久才翻过来的,衣袖差点拐掉窗台上的花盆……那下一步应该就是翻身爬下窗户了,萧乘风虽然仍扎着马步,但右手也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只等那人对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