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姑娘当外室以后——纸鹿【完结】
时间:2024-10-12 14:32:24

  秦霁停在廊上,目光紧盯着那儿。
  须臾,门“彭”地一声合上。青色衣摆消失不见,只剩下门口飘荡的浮尘。
  她拧拧眉,心里的疑虑仍未消失。
  这种感觉在走出客栈时更甚,余光中有眼熟人影一闪而过。秦霁跟着找过去,转过弯,目中只有闹哄哄的小摊。
  她一直留心,直到买完馄饨都没再发现那个人影。倒是出现另个穿着白色长衫的青年喊住了她,“声兄弟,你这么早出来了,商晚可在家?”
  这人叫乌连,是知州衙门里的一个主簿,与商晚交情不浅。他素来嬉皮笑脸,闲事不挂心上,然而此时的语调却有些凝重。
  “在。”秦霁沉着嗓子。
  乌连得此消息,再不同她多说,伸手拿过那碗馄饨,“上衙已经迟了许久,这馄饨我送给她,小兄弟能不能帮个忙,在前边的书肆替我买本《碌米书》,今日衙里要用。”
  他脸上带着笑,又从荷包里取出二两银子递给秦霁,“实在对不住,剩下的钱你自己收着。”
  他都没穿官服,去上什么衙?
  明知乌连在骗自己,秦霁犹豫一瞬,还是点了点头,望着他朝客栈那边走了过去。
  他和商晚认识的时间也比自己要早的多,有话要避着自己说也是寻常。
  一直女扮男装生活的人,身上定然是有些秘密的。商晚从没问过商晚,秦霁也不曾问过她。
  *
  客栈,乌连急匆匆上到二楼,敲响了右边廊上那间客房的门。
  商晚见是他,颇为奇怪,“声声呢?你怎么来了?”
  乌连没好气睐她一眼,关上门把人拉到里面,压低声音,“还念着你的声声,先想想自己吧。”
  “我怎么了?”商晚甩开他的手,端起馄饨在桌前坐下,脸色不好看起来,“上回不是才给了五十两?一张户籍而已,值当你回回来薅我?”
  “怎么一早就生气?行行好,别对小的摆脸色。”乌连拖着把圆凳在她身旁坐下,“就是为着这五十两,我才过来给你报信。”
  商晚从馄饨碗里抬起头,“什么意思?”
  “今日一早衙里便来了人查你的户籍,查的还极细,你那页纸虽无甚毛病,可若是查到商家去了,可不一定能站住脚。”
  乌连锁着眉,“也就是我昨夜被拖着在户房睡了一夜,今早才听这一耳朵。你也知道,前些日新来了章通缉令,悬赏八百两。比你的贵了百番。
  找到那位秦大小姐不仅能拿钱,在朝廷那些权臣面前更是立了大功一件,别看州里明面没什么动静,暗地一个个都查的厉害,就怕打草惊蛇。”
  商晚继续吃着馄饨,听乌连分析到自己身上。
  “你虽不姓秦,好歹也算个政绩,年末快到了,官员审核上总得写些什么。万一你受此牵连被发现,这辈子便再也翻不了身了,晚晚。”
  从抄家之祸里逃出来的嫡亲,依照律例要在脸上烫下罪印之后充作官奴。
  商晚时时记着这些。
  *
  秦霁拿着那二两碎银,找了许久也没找见什么《碌米书》,才明白这也是骗她的。索性拿了那银子留在馄饨摊边上吃馄饨。
  邻桌坐着几个商贩,说话声热火朝天,有一个还是京城口音。
  “我以为南边的生意要比京里好做些,不想也这么难,跑一趟花了大半年,到手才只有几百两。”
  “要跑船嘛,天气不好都能亏个底掉,你能赚已经不错了。不过现下也有一笔无本万利的好生意,不必带着货物到处跑,不过是人累上一些。若是运气好,累也不用累。”
  “什么生意?”
  “你京里人还不知道?前几天就在通告栏上挂着的那张通缉令,秦霁的悬赏可有八百两。像都给你画出来了,说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亲自画的,二人之前往来甚密,不会有错。”
  吃着馄饨的秦霁一呛,捂着脸猛咳了一阵。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微垂着头,步履匆忙,拂袖生风。
  她被通缉多久了,竟连此处都不放过?
  回到客栈,才推开门,秦霁便怔在了门口。
  不过一个时辰,里面同她去时已成了两番模样,纸张和物件都散乱在地上,馄饨的汤碗碎成一片片躺在汤渍之中。
  空气浮着馄饨汤冷掉后的油腻味。
  一片狼藉。
  她一直站着,直到被身后的脚步声惊醒,秦霁转身往楼梯处走,才提步,便被另只脚绊着往前倒了下去。
  瞳仁中倒映的黑色地板倏然放大,她还未挨到痛,腰肢便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牢牢圈住。
第064章
  她已经站稳,腰间的手臂却仍未收回。
  这搂抱的感觉太过熟悉,秦霁心跳如擂,抬眸去看,面前却是一张全然陌生又普通的脸。
  她低下头去掰他的手,才刚刚碰到他的衣袖,男人的手掌便擦着她的手心松了开。
  视线中白玉扳指一晃而过,在她的掌心留下一抹凉温。
  她的感觉没错。
  扳指和身量也没错。
  身后的人就是陆迢。
  他还站在后面,只要秦霁稍退一步,后背就会撞在他胸前。
  狂跳的心口此时就像一个被摆在窗沿上的瓷瓶,摇摇欲坠。秦霁此刻不敢回头,如同掩耳盗铃,只要她不去看,就没有遇见陆迢。
  小姑娘的颈背快要僵成一条直线,两只手攥紧了不够合身的袖口,就连韧薄的耳背也泛起了微微的红。
  陆迢冷嗤一声,“见鬼了?”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有如给摇晃在边缘的瓷瓶最后一碰,只稍稍用了那么一点劲,瓷瓶便匡当摔个粉碎。
  秦霁松开衣袖,指甲直接掐进了掌心,她用尽全部力气终于能朝前迈开一步。可才走至楼梯口,便看见了站在下面的赵望。
  他的脸也变了些,却比陆迢的好认,穿着与今早一闪而过的黑影相符。
  秦霁脚下一顿,折身回了客房。
  里面到处都是凌乱不堪,唯有商晚给她买的那条裙子还好好叠着放在床尾。她拿起这条裙子,便看见了藏在下面的两块银锭。
  这是商晚给她备下的路费。
  秦霁鼻子一酸,转过身,见陆迢还站在门口,那股酸意便转为了怒气。
  明明只差一日了,他为什么要过来?
  既是对她不满,又为何要冲着别人下手?
  秦霁几步走到陆迢面前,尚还余有两三分理智,知道不能将事情闹大,两只手拽着他的袖子把人拉进来,关好门后才开始生气。
  她质问他,“陆迢,你凭什么这么无耻?”
  秦霁的声音不大,但话里的厌恶却是从未有过的重。便是他们那夜吵起来,也未见她说过这样的重话。
  声势是有了,可人还只能够到他的肩,就连表达不满还要仰起脸来看着他。如此这般,气势便差了一截。
  陆迢目光沉沉,稍朝她倾身,面前的姑娘便退了一步,轻易夺回主动, “你说谁无耻?”
  他的声音低的如同要暴雨前下沉的黑云,石青云纹靴抵在小小一只月白云头履前,一步一步将她逼退到这间客房唯一能卧人的地方。
  秦霁身后一撞,便坐了下去。
  陆迢早先已在这房中看过一遍,从里面的用度已经知晓和她同住之人也是女子。
  可是女子又如何?和女子便能同睡一张床?还是这样窄的一张床?
  呼吸稍重便能吹到她脸上,翻个身便要贴着她各处的软肉。
  才多久,她便能同旁人这么亲近?
  秦霁永远不会知道他这时所想。
  她坐在床边,手里又摸到了那条裙子,怒气仍未消减,“是不是你做的?”
  “我做了什么?”陆迢捏了捏她盘在头顶的男子发髻,“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九天神女?本官会为你花这样的功夫,从金陵到丰州,来对付一个女扮男装的逃犯?”
  他在她头顶说话,秦霁看不到他阴沉的脸色,男人咬牙说出的话落在她耳中亦只有一片轻慢和鄙夷。
  秦霁已经有月余没受过这样的气,到底是忍了下来。
  他说的逃犯,是自己还是商晚?未待她想明白,下颌就被抬了起来。
  眼中映入那副陌生的面孔,应是戴的人皮面具,除去一双阒黑的丹凤眼,其余同之前再找不出相似。
  秦霁默了下去,要偏开脸,下颌却被他紧紧捏着,动弹不得。这人说的确实有理,他犯不着为自己花这样的功夫。
  秦霁深吸一口气,蹙眉望着他,“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家客栈?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
  陆迢指腹摩挲过面前这张小脸,轻声笑了出来,“当然没有这样的巧合,我到这里,是专程来看你的笑话。”
  他学会了摸她的痛处,戳下去时很不留情,
  秦霁手里还攥着那条裙子,经这一番恶言提醒后微微垂颈。难过像冬晨的雾,忽然之间朝她漫了过来,美眸也浸入一片湿润之中。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出门前还好好的,晚晚才给她买了裙子说要一起过七夕。
  陆迢瞥见她眼眶湿润,垂在身侧的拇指微抬了抬,又负向身后。
  她自找的。
  他开门走了出去,秦霁听见隔间房门响动,神思方才平静下来。
  那二十两银子还放在她腰间的荷包里,沉甸甸的,拉着秦霁的心也往下坠。
  同商晚一起住了月余,她知道写话本没有表面那样风光挣钱。一个话本若是卖的好,商晚能到手的也不过五十几两。
  自己在这里给她写了这么久,才写出一本,可平日开销住宿都是商晚在花费。
  商晚待她,极好极好。
  秦极此时不会抛下她不管。
  她坐在镜前,拿着商晚平日抹的黄膏往脸上补涂了几层,想起馄饨摊上那些人所说——礼部尚书的女儿给通缉令画的像。
  礼部尚书只有一个女儿,叫月河。月河同她要好过许久,只是后来闹出龃龉,总没见着面,一直拖成了隔阂,到如今已有一年多未曾往来。
  秦霁看向镜中,没照出什么差错,便走出门去。先是在小二那里打听了一番,得知的确是官差抓走的商晚。
  “州里的主簿亲自过来稳住她,听说还是个要紧的逃犯,把主簿也蒙骗了不少时候,这次特意戴罪立功,亏得小兄弟你同他住这么久也没出事。”
  小二说的绘声绘色,叫秦霁怔了少顷。
  乌连亲自押送?若真是如此,他何需叫自己避开呢?多抓个从犯岂不是功劳更大。
  他虽不是侠肝义胆,却也有几分道义。
  这些话想必是情急之下给自己脱罪的言辞。
  秦霁问到了衙署的路,远远就看见衙署外有府兵森严地列在大门两侧。
  她只好等在外边,换了好几家铺子坐,一直到傍晚,才见乌连从衙署大门走了出来。
  他对着身旁的州官满脸谄笑,奉承话更是没有断过,直把人送上马车才收了笑,转回这边的道。
  秦霁远远在在街尾等着他,待乌连近了,才看清他脸上的颓色。
  乌连对着她撑起一个没精打采的笑。“你来做什么?回去吧。”
  “商晚呢?”秦霁冷声问他。
  乌连继续往回走,背影也垮了下来,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早晨还是挺立的清竹,这会儿却像阴雨天挂在外面的湿帕子,沉闷的往下垂着。
  秦霁跟在他后面,听见他平淡的声音,“再过两天便用黥刑,充作官奴,你也别回那间客栈,保不准就给牵连了。”
  秦霁跟上去,“我想见她。”
  “行,得花钱,十两打点一次。”乌连头也未回地说道。
  “那……我若是再花多一点钱,能不能捞她出来?”
  这话委实天真,叫乌连真心笑了出来。“也能,八百两能买。”
  他停下来,语气已是森冷,“只是你上何处去赚?世上再没有她这样好的主家,钱给的多,人还好应付。”
  无论遇上什么大事,在落到谷底之前,秦霁都不会轻易消沉下去。此时她也不愿再和乌连说话,自己拐到另一边,往客栈回。
  走进一条窄巷前,视线里一晃而过的黑色身影叫秦霁皱起眉。
  她绝对没有眼花。
  秦霁在巷子里站了许久,这才抬步往外走,却不是直接回客栈的路,而是另一条窄巷。
  赵望奇怪了一番,仍是跟了过去。姑娘的警惕心比常人实是高上许多,叫他不得不小心应付。
  这会他愈发谨慎,秦霁稍慢下来,便躲回墙边。
  只是这般没多久,赵望折回去,眼前只剩了条空荡荡的巷口,叫他一时有些找不到北。
  正待翻上墙,一道极轻的脚步声已近到身后。
  他尴尬回首,对上了一脸不悦的秦霁,赵望挠了挠后脑勺,硬着头皮打招呼,“姑娘,好巧,你也到这边走路?”
  秦霁一点笑意也无,冷着声问道:“你跟了我一天?”
  此次姑娘没给大爷带绿帽,大爷自然还是要带她走的,不然也不会一直留在这儿耽搁,因而赵望也拿她当主子看待,不好讨她的不开心。
  可一承认,又等于是卖了大爷。
  赵望不说话,看看天,又看看地。
  已然是点过一回头。
  跟她一天做什么?无非是要回去给陆迢讲她一日多惨当乐子。
  秦霁攥了攥拳心,知道寻常说他也无用,转过身往回走。
  赵望刚跟了一两步,便听见前面姑娘发凉的声音。
  “我现在回客栈,别再跟着,不然一回去我就骂陆迢。”
  赵望抬在一半的脚忽然像被缠上粗厚的藤曼,起也不是,落也不是,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秦霁消失在巷尾。
  回到客栈,隔间的房门虚掩着,陆迢正要出来,门开到一半,见到她在一边,淡着神色把门关了回去。
  秦霁愤愤看着那扇合拢的门,半晌才进了自己的房间。
  今日上午出门太急,里面还如先时一般乱,大都是商晚的东西。秦霁收拾许久,到天黑也没弄完。又点了一根蜡烛继续,最为费时的还是一页页散在地上的话本纸稿。
  她左寻右找,仍是缺了好些页。
  陆迢听着隔间沙沙纸声,眸色跟着变冷,将手里的纸掷到桌上。
  最上一页的宣纸赫然写着几个飘逸的墨字——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怪道那女子的话本要比旁人的卖的好,她还真是会找人。
第065章
  夜色已深,秦霁垫着那叠纸还趴在案边。
  点灯如豆,烛光映在小姑娘的瓷白小脸上,照出了黛眉间缭绕的几分愁色。
  乌连说八百两可以把商晚从牢里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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