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默,他终于相信权灿是真的没有丝毫犹豫,就好像是她自己也巴不得他赶紧离开。
她不应该这样的,江慕礼想。
别墅内,权赫站起身来,匍匐在他脚边体型庞大的德牧犬也跟着站起来,和主人一样目光不善地注视权灿。
“我提醒过你别回来太晚。”
权灿被迫在玄关罚站,看他脸色不好歇了顶嘴的心思,“不是你说的让我维系好和江慕礼的婚约吗,他的约会难道我还能拒绝?”
“现在又不是你装可怜叫哥哥的时候了?”权赫讥讽道。
权灿试探着问,“叫了哥哥就能不凶了?”
权赫皱眉,“我说过,你在我面前从来不是什么乖巧听话的人,我也不需要你这样,过了今天你最好恢复正常。”
他说完转身上楼,扶梯走到一半时突然停下来,居高临下警告她,“既然不想回来,今天就不用回你房间了。”
权灿觉得他简直有病,她什么时候说过不想回来了!江慕礼也没说大半夜拉她出门是看烟花的!
刚刚还让她不用乖巧听话,转头就罚她不许回房间,权灿冷脸往楼梯走,她今晚就要上楼,就要躺在床上睡觉!
一道黑影窜出来挡在楼梯前,声音狠厉地朝她吼叫,权灿停下脚步,无语片刻上前弯腰扭住德牧犬耳朵,上一秒还威武霸气的狗下一秒开始嘤嘤叫唤起来。
“Sumer,你现在可真是他的好狗腿,还记得是谁把你从水坑里救出来的吗?没有我你能住得上这大别墅还把自己养的膘肥体壮吗?不想着怎么报恩倒是挺会卖主求荣的,狗不是人类最忠诚的伙伴吗,你的忠诚呢?”
Sumer被说的低下头,狗身子仍挡在楼梯前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权灿冷笑,想起刚随妈妈到权家时总被权赫欺负,她委屈极了闹起离家出走。
那天恰逢暴雨,她连伞都没拿一把,心灰意冷只想逃离这个家,却在路上遇到泡在水坑里奄奄一息的Sumer。
她将尚未满月的Sumer从水坑里拎起来,不嫌弃它一身污水,抱在怀里大声痛哭。
那时她觉得自己全世界最可怜,灰姑娘和她相比至少还有王子疼爱,而她身边只有一只随时可能死掉的奶狗。
预谋已久的离家出走最终以她还没走出别墅区告终,回到家里时浑身湿漉漉的像只落汤鸡,权赫那时刚放学回来,身上还穿着制服,目光嫌弃地掠过她和怀里的狗,只冷声吩咐佣人把弄脏的地板擦干净。
第04章
Sumer就这样在家里留下,从小奶狗长成大傻狗,从被权赫满眼嫌弃到现在能跟在他身边摇尾巴,比她还会趋炎附势。
权灿踢它一脚,索性放弃上楼,转身去了客厅沙发躺下。
Sumer摇着狗尾巴跟在她身后,见她在沙发躺下,自己也跳上去,在她身侧紧紧依偎。
权灿推它,没好气地骂到,“滚开!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Sumer被推掉地上,摇摇尾巴又跳上来,有点乐此不疲。
权灿懒得搭理这傻狗,转身面向里面睡,任由它在背后蹭来蹭去地博关注。
第二天一早,尽管佣人已经放轻手脚做事,权灿还是被不时发出的细微声音搅的睡意全无,更何况胸口还被sumer的大狗头压着,头昏脑涨喘气都费劲。
她将sumer踢下沙发,自己捂着发酸的脖子坐起来,头晕更加明显,还有些鼻塞。
王姨看出她状态不对,端来一杯开水,“小姐不舒服吗?找李医生来看看吧。”
昨晚出去淋了半夜雪,回来又被迫睡一晚上沙发,感冒也在意料之中。
权灿蔫蔫看一眼楼上,“走了没?”
王姨心领神会,知道她问的是权赫少爷,低声回,“少爷一早就去公司了,先生和太太下周才能回国,楼上现在没人。”
“帮我给学校请个假,就说我发烧了明天再去,不用喊我吃饭,睡醒了我会自己下来的。”
“是,小姐需要吃点药再睡吗?”王姨问。
权灿起身,穿上拖鞋懒洋洋往楼上走,“不用,别来打扰我就好。”
sumer摇着尾巴正要跟上,被她严词拒绝,“把这傻狗关笼子里去,今天不要喂了,胖得像猪一样。”
王姨应下,吩咐人拿牵引绳套住sumer,她则去给学校班主任打电话请假。
权灿昏昏沉沉睡到下午,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沉,她伸手想拿手机看看几点了,没留意手背扎着针管,动作过大扯得针头移位,输液管里血液瞬间回流。
她这才注意到床头竖着一个输液架,正想着明明交代了不要上来打扰,是谁自作主张找来医生,沉沉地脚步声就走了过来。
权赫居然一直坐在房间里,见他走近,权灿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然而手腕却被他强硬扣住,动作娴熟地为她拔掉针头。
权灿没忍住“嘶”地抽气,提醒他,“你轻一点!”
权赫侧目扫她,“看来你现在很有精神。”
“好多了,谢谢哥哥关心。”
“你觉得我是在关心你?”权赫站在床边,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压迫感十足。
放在以前权灿肯定会虚张声势赶他出去。
可现在她还有很多事情要查清楚,权赫应该成为她的助力,而不是阻力,所以她才不会随便得罪他。
“哥哥担心我生病守在这里照顾,难道不是吗?”
权赫嘴角牵起一丝弧度,还没等权灿得意,神情蓦地变冷,“学校里有一些关于你不好的言论,我希望你尽快处理,不要让其他家族看笑话。”
权灿心里早有预料,昨天江慕礼在订婚宴上抛下她这么大的事,学校里那些惯会瞧热闹的人怎么会不抓住机会奚落她两句。
“知道了哥哥,明天我会去学校处理好的。”
权赫不再多言,临走时告诉她,“你朋友在楼下。”
权灿一愣,随即想到是谁,惊喜道,“纯音来了?怎么不让她上来?”
权赫目露不悦,盯着她不说话。
激动的心逐渐平息,权灿认错道,“是我没有规矩了,哥哥的事自然最重要。”
“把自己收拾得体再下去见客。”权赫冷声吩咐。
昨晚既没洗漱也没换衣服,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权赫走后,她脱下昨天订婚宴穿的礼服,将自己泡在浴缸里洗去一身疲乏。
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她的人生也会重新开始,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她,她也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权灿换了一身棉质睡裙下楼时,看到穿着圣英学院白色西装制服的简纯音正端坐在客厅,她坐姿优雅宛若一朵沉静的百合,顺滑如绸缎的秀发乖顺垂在肩侧,衬得她容颜越发秀美。
听到脚步声,简纯音抬头看过来,见下来的是她,唇畔顿时扬起一抹温柔笑意。
“灿灿,听说你生病了,我放学才有时间来看你。”
说话间权灿已经来到她身边坐下,两人靠的极近,看起来亲密无间。
权灿的脾气在学校里算得上蛮横,很多同学因为忌惮她身后的权势对她多有忍让,但私下里还是大多指责埋怨的,她们讨厌她,也不会想和她做朋友。
这些年她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就是简纯音,她漂亮温柔,永远善解人意好脾气,因此权灿丝毫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她,反正她有简纯音这一个朋友就够了。
“来多久了?怎么不去我房间。”
简纯音仔细看了眼她脸色,觉得还算红润,“权少爷说你在休息,我在这里等着也是一样的。”
权灿想到刚醒来时就看到权赫那张阴云密布的脸,不让别人上去打扰,他自己可丝毫没有这个自觉。
“我跟你说过的,他一直很讨厌。”
简纯音下意识去捂她嘴,手伸到一半时权灿已经嘴快说完了,她的手僵在半途,有点进退两难。
欲言又止道,“灿灿,别乱说话。”
权灿不以为然,“怕什么,他……”
简纯音极快地眨了眨眼,权灿终于接收到暗示,话音一转,“他这种成功人士,都有一颗博大包容的心,就算我嘴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哥哥也不会和我计较。”
冷笑声蓦地从身后传来,权灿只觉脊背发寒,冷汗都要流出来了,撑着笑脸转头去看。
权赫正坐在用餐区,手里搅着咖啡勺,目光不善盯着她。
她刚刚下楼时只顾着看简纯音了,丝毫没注意到他也在楼下,要不是纯音给自己使眼色,还不知道要说多少大逆不道之言。
“童言无忌。”她舔着脸轻声说。
权赫几乎气笑,留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起身去了楼上。
到他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权灿才敢光明正大喘口气,补上之前的评价,“我说了,他不光讨人厌,脑子也有点问题。”
“快别说了,权少爷知道又要难为你的。”简纯音劝阻道。
“不说他了,我今天没去学校大家都怎么说?”
简纯音面露为难,犹豫道,“也没说什么,都在关心你病的严不严重。”
权灿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谎,“她们一个个看似友善端庄,私底下才最喜欢论人是非,你不用骗我,我翻翻cesp的校内论坛就知道了。”
“别,灿灿别看。”简纯音着急去拦她。
权灿这下是真的好奇了,声音平静道,“纯音,我不看看怎么知道明天要找哪些人麻烦?”
简纯音目露担忧,却没有再阻拦她。
她了解权灿的脾气,没人招惹她还好,谁要是让她不痛快了,下场可不会太好。
权灿登陆手机cesp,主页论坛上飘着一条标红的帖子,因不断被人回复顶贴,标题后面已经被打上热门标签。
权灿轻声念出标题内容:
【订婚宴被江慕礼抛下,权灿是伤心休学了吗?】
她点进帖子走马观花看了看内容,大多是些奚落嘲讽她的话,觉得江慕礼迫于家族压力才和她订婚,对一个不喜欢的人临时反悔也能理解。
通篇审判下也有那么两条不一样的声音,有人觉得如果不愿意就应该去和家里争取,答应了又毁约把权灿一个人置于风口浪尖,这样的行为不够绅士。
权灿退出这条帖子,看到论坛上另一条刚刚发布的帖子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标题取得也很有意思。
【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程雅颂做错了什么,权灿不需要向她道歉吗?】
很明显帖子发布者是想要引导大家批判权灿,可惜在圣英学院里等级制度宛若鸿沟天堑,程雅颂只是这所贵族学院为彰显亲民包容的校风而吸纳的特招生,处于底层阶级。
大家固然不喜欢权灿,但却与她属于同一阶层,甚至她还算金字塔顶端的那一类人,所以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程雅颂来审判她,归根结底她们自己也不待见程雅颂这类特招生。
帖子随意翻动两下,看到的基本都是对帖主和程雅颂的冷嘲热讽,再想往下翻发现这条帖子已经被自行删除了。
权灿扣上手机,嗤笑一声,“真想知道这些匿名账号后面的人,在学校里遇到我是副什么样子。”
简纯音温声道,“有几个比较过分的,我今天已经跟她们谈过了,风波不会太大的。”
她话音顿了顿,“只是,崔时茸那边不太好办,她也不会听我的。”
崔时茸的名字一出现,权灿几乎冷笑出来。
上一世她之所以被人口诛笔伐,与崔时茸可脱不了关系,是她亲手将逼死同学的罪名钉在她身上,也是她背后的崔家向学校施压,才会导致继父最终将她当做弃子。
当初吴思妍坠楼身亡,所有人都震惊至极,她知道消息时也只隐约回忆起来好像听说这个人是江慕礼的追求者,连她的样子都记不起来。
可是崔时茸却信誓旦旦告诉所有人,吴思妍是被她推下楼的,因为她不满吴思妍明知道江慕礼有婚约在身,却还恬不知耻地追求他。
一开始大家还将信将疑,直到论坛上有人上传了一段两分多钟的视频,内容正是被逼到学校天台边沿的吴思妍,以及一个身形穿着都与权灿一般无二的背影。
视频里吴思妍绝望出声,“我真的没有故意纠缠江慕礼,求你放过我,奶奶还需要人照顾,我不能出事!”
那道背影不为所动,全程一言不发,在吴思妍哭求时突然出手推了一把,失去平衡的吴思妍跌下天台,视频戛然而止。
第05章
这段视频被视为给权灿定罪的铁证,在学校还来不及控制时一路发酵,被传到校外视频网站上,无数网民义愤填膺,四处举报要求一定要严惩凶手。
视频底下一时冒出许多自称圣英学院学生的人,纷纷叙述自己在学校被权灿欺负的经历,这些人的分享将网友对权灿的愤怒推到顶端。
那段时间权灿出门都要保镖开道,但这仍不能阻止某些激进网友,他们将她团团围住咒骂她心如蛇蝎,用随手捡来的石头瓶子砸她,在权家大门前拉起横幅,昼夜不停喊着要她杀人偿命。
他们甚至不愿意给警察查清事实真相的时间,仅靠舆论就想给她定罪,因为他们认定了以她的家世警察一定会包庇袒护。
狂欢者根本不允许她发声解释,他们认为自己在捍卫正义对抗邪恶,实际上不过是参与了另一场针对一个女孩子的霸凌盛宴。
一段连她正脸都没有的视频就能让她毫无翻身余地,嗤笑的同时权灿又觉得可悲,如果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谁又会选择替她伸张正义。
究竟是谁害死了吴思妍,权灿下意识想到崔时茸,随即又否定。
崔时茸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大小姐,在学校里一向与她不合,可她还远远没有害人性命的胆子,而且和她互相作对那么久,权灿觉得以她那个直白蠢钝的脑袋,恐怕想不出这么复杂的设计。
可她为什么就咬定了是自己害死的吴思妍?她到底知道什么,或者幕后的人给了她什么暗示吗。
权灿有自知之明,她在同学间的人缘算不上好,大家表面恭维她,私底下也没少表达对她的不喜,但这些都不至于让她们恨到想她死的地步。
所以到底是谁,蛰伏在她身边计划周密地设计这一切,利用大家对她的刻板印象让她万劫不复。
“灿灿,你脸色不太好。”简纯音担忧道。
权灿盯着她,用商量的语气说,“我有点事想问崔时茸,明天我们把她骗进器材室关起来怎么样?”
简纯音震惊捂嘴,“灿灿,你要不要再想想,崔时茸……”
她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急得有些脸红。
权灿一针见血为她补上,“蛮不讲理。”
简纯音下意识点头,又觉得不该这样评价别人,为难道,“如果被她哥哥崔时野知道了怎么办?”
崔时茸和崔时野是对双胞胎,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惯了,崔时茸和她是死对头,崔时野因为程雅颂对她也没什么好脸,权灿有时候真觉得这对双胞胎生下来就是为了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