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错——老石芭蕉【完结】
时间:2024-10-15 14:39:50

  明明是退婚书,却像拜高堂。明明该就此结束,她却想从头来过。
第61章 启程芜鸢城
  姬无虞愣在原地,燕山景背着手,面色坦然,她求爱也求得面如止水,就算被拒绝,她相信她也能立刻收拾好心情下山。
  他伸手触碰她的一缕青丝,燕山景神情微动,等他说话。
  但他恶狠狠地扯了下她的头发,揪得她头皮疼。
  “你干什么?”燕山景左右看看,确认无人,才低声斥问。
  “我干什么?”姬无虞气急败坏道:“我不仅想打你,我想把你山下扔下去!”
  “耍我很好玩吗?你早说啊,你现在挽留我是几个意思?邬镜死了,弟弟跑了,就剩我给你垫背?”姬无虞大感匪夷所思,她早不说呢?蛊取了,婚书退了,她想起来抓他的手了?
  燕山景被气得失语,她本以为她能泰山崩于前前不改颜色,还是被姬无虞离奇的反应气得扭头就走,她挥挥手:“随你的便,不想再续前缘,我配合你装失忆。”
  她身后,他步伐急促,他一把扳过她的肩膀:“我又没说不愿意!”
  “你还是别愿意了。这个节骨眼,我要和你同行去芜鸢城,你的族人必然说我是利用你,还会怀疑你并未遗忘。”
  姬无虞不耐烦道:“你管他们说什么呢?他们背后骂你说南理话,你又听不懂。再说,我帮你凭什么就是我对你还有情,怎么不能是我和燕白世世代代好兄弟呢?怎么就不能是我和乔观棋姑娘江湖道义长呢?凭什么说你利用我?”
  燕山景被他搂在怀里,胡乱挣扎着:“我就是利用你。”
  “尽管利用。”姬无虞将她搂得更紧,燕山景还在推开他,他竟张嘴咬她,燕山景的手上霎时间留下了他的牙印,他趁她吃痛,更是彻底地箍住了她,他咬牙切齿道,“可燕景,你得记住,没人活该一直在原地等你。你要是再把我扔了,我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燕山景伏在他肩膀上,他用了十足力气,她怎么都推不开,其实她用些内力,也能卸他的劲,只是她不想罢了。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他冷声道。
  “你说从头来过,是要如何从头来过?”
  “是我不再是南理世子了?”
  “还是你不是长歌长老了?”
  “纵然芜鸢城可同路,但将来数十年不能风雨同舟,你又想好了吗?”
  燕山景没想好,她只是忽然想要一个决心,他在眼前,她就想要有和他携手走下去的决心,她想突破从前的桎梏,所以他就是开锁的钥匙,她想要甩掉得过且过的旧蚌壳,他就是耀眼的珊瑚。但决心之后,前路茫茫又漫漫,她不知该怎么走。
  “哼……果然没有想。”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你不要再往后退。我们总得一起想办法,而不是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你听明白没有?”
  燕山景不会更明白了。她环住姬无虞的腰:“谢谢你……”
  “少说谢谢我,为表你的诚心,就亲我一口吧。”
  相当姬无虞的要求……燕山景不怎么害羞,她早亲过更令人害羞的地方了,她波澜不惊地吻了吻他的嘴唇,但提出要求的人反而是脸红的那个,他捂着脸:“你真不要脸,谁叫你现在亲了,我让你晚上再亲。被人看见,我还装什么失忆?我要一口咬定我失忆,你就是莫名其妙轻薄我。”
  燕山景抱着胳膊:“这会亲了,晚上就不要了。”
  “不行,这个是送的,晚上那个才是我的条件。”姬无虞扯她袖子,燕山景一面下山,一面低下头,下定决心后,才轻声道,“这个先放在一边……我还有一些话要说。”
  姬无虞尾随她下山,心中警铃大作,她怕又是要后悔。
  “我想说对不起。”
  他刚拧起的眉毛放了下来,他沉默地跟着她。
  “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什么让我们不能在一起,却从没想和你一起面对。我总是想,那太难了。十几年太难等了,南理到西南郡太远了,摘月斋太危险,天巫神也太危险,我有那么多的理由……好像我逃回了净山门,我就不用解决。”
  “可是,这当然是错的……我父母亲早逝,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一样逃不过刀光剑影,我厌恶江湖纷争,所以难题当头,第一反应就是逃。我这一逃,害你那么伤心,我确实自私,也确实软弱。我就是应该和你道歉。”
  她摇头:“我还没有完全想明白,但已清楚,我要是想留住你,就绝不能再逃避。”
  姬无虞牵住她的手:“你弟弟的事,你确实有错,这没法抵赖。但你现在太难过,所以把自己想得太差,我这叫什么?趁虚而入?”
  “尽管趁虚而入。”燕山景苦笑,她又道,“我也不该那么说你。我说你完全是因为婚约才喜欢我……我把你说得像拿着红盖头的恶鬼。”
  “我问你从头来过,是一时冲动,可我那么冲动的底气,就是知道你爱我。没有丹樱蛊,你也在乎我,没有婚约,你也耐着性子听我说话。那时真的说错了……”
  姬无虞皱眉打断她:“也不全错。”
  “我说过,你把我弄得很糊涂。你一直在我心里,作为未婚妻存在,也作为燕山景存在。”
  “我对你,就是有婚约的执念,有在乎有恨,也有喜欢有爱,你要我怎么分得清呢?你指责我的时候,我真像被打了一棍,那时我想,对啊,我到底喜欢你什么,这么不愿意放手?”
  燕山景凝视他的眼睛,他的神情因为迷惑而痛苦。
  他摇头:“我分不清。时至今日,我也分不清。总不能把我的脑子剖开洗洗刷刷吧?这样才算原原本本纯粹地喜欢你?”
  燕山景往后退了一步,她轻声道:“不要你分清。我们从头来,就是从头来。”
  他伸手要去抓住她,可眼尖看到南理的一位祭司,正在山头往下眺望,他藏在山后,目送她的背影远去,才再出来,朝那祭司扬刀:“启程!”
  燕山景遍寻观棋不得,乔督学及其夫人急匆匆质问她,观棋去了哪里。看着他们焦急的面容,燕山景想起来观棋小时候学说话很慢,学会了也结巴,所以才有了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名字,他们是真拿心来包容和爱女儿,但观棋既有父亲的固执,又有母亲的谦和,她拗不过,干脆一言不发告别了。
  姜岭见师弟和弟妹急得团团转,便拉下面子,求问南理世子能否带上净山门弟子同行。净山门弟子里包括几个观字辈的督学、乔观棋、以及燕山景。姜岭自然听说了取蛊后失忆的奇闻,他将信将疑,但那么多南理人众口一声,所以他是公事公办与姬无虞商量。
  姬无虞一拱手:“我们一行人叨扰净山门多日,虽不明燕长老乔姑娘遇何难题,但晚辈倾慕江湖道义许久,此时出手相助,是礼尚往来,亦彰显南理侠义,同行去芜鸢城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下取蛊后,脑中混乱,也望净山门弟子自行负责安全。”
  这就算同行了,南理族人们彼此看看,没人提出异议,毕竟世子没和燕山景同乘一车。双方在队伍的一头一尾,绯弓小姐又对世子寸步不离。小姐时不时喂世子块糕饼,亲密无间。
  燕山景果然在山脚找到了观棋,观棋坐在巨石上等他们,等到了人就跳上马车,一刻都不耽搁。
  燕山景告知观棋她父母的叮嘱,从来不哭的观棋慢慢擦掉眼下的一滴水,别过了脸。
  中途挤进来了绯弓,绯弓道:“我跟阿哥说,你忘了他,他没反应,看来是真不在乎你了。”
  燕山景也没反应,可这却让绯弓慌神:“不会吧——我早上去问小和,他真说你们要记一起记,要忘肯定一起忘。坏了,不会我真要嫁给表哥了吧?”
  绯弓喃喃自语:“我是怕我阿哥在你面前落了下风,才缠着他的!我花容月貌倾国倾城,肯定能把你嫉妒死。”
  燕山景早知道绯弓只不过是个孩子,但是听到她亲口说,她完全就是想引起她的嫉妒,给表哥壮声势,还是不禁觉得这个目的还蛮可爱的。
  燕山景假意迷茫地睁大眼睛:“司小姐,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半点听不懂。”
  “说实在的,我心里也乱。我有心记起,却无可奈何。”
  假的,出发前姬无虞还纠缠她,让她晚上到他房间找他。她是有心拒绝,却无可奈何。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不想藏,一根柱子后,那么狭窄的空间,甚至随时都有人会看见,他都要再亲她一口。晚上住客栈……求他小声点吧。
  绯弓捂着脑袋:“你!你还是别想起来了,否则姨姨肯定要气死了。我反正还小,我会给阿哥找漂亮姑娘的,他不会真娶我的。不会吧?我还是得去问问小和,应该没有记起来的可能了吧?姨姨多病,无忧表哥伤透了她的心,她经不起刺激了……”
  她跳下车,耳边终于清净了。
  观棋睁开眼睛,燕山景扒了个橘子给她:“吃点东西?”
  “冬天,是,吃橘子,的的、季节。”观棋接过,“以前,以前、前,小白给我烤,烤橘子。”
  她说得很平静,可无尽的酸苦弥漫在牙齿间,燕山景将没吃光的橘子扔了出去。
  她听到绯弓的尖叫,这位大小姐有点太夸张,被橘子丢中头,也要惨叫?
  可南理人的马蹄声却乱了,燕山景探出头:“怎么了?”
  燕山景看到绯弓惊恐的脸:“川红姨和小和不见了。”
  冰天雪地,绯弓伏到哥哥肩膀上哭泣,姬无虞扬了扬下巴,示意人韦下马查看雪中脚步,燕山景反而飞身上树,二人众目睽睽下失踪,肯定是有轻功高手带他们走,不会留下脚步。
  果然,她在树梢往下喊道:“向南去了!”
  那就是芜鸢城的方向。
  姬无虞拍着绯弓的背安慰她,动作轻柔,表情却冷肃:“恐怕姬无忧在前方。”
  燕山景有些迷茫,这其中的联系是?
  直到晚饭时分,她才知道那个流传广泛的不堪谣言。
  弓虽吃着观棋吃不下的鸡腿,耸肩道:“就是有人说红夫人和大公子有私情。唔……之前芜鸢城城郊有天巫葬坑,大公子又一直没抓到,他很可能就在这附近徘徊逗留。我们来的时候,世子就很警惕。”
  “而且,红夫人平时特别宝贝三公子,却舍得带他过来给世子还有燕姑娘你取蛊,说不定就是和大公子约好了一家三口私奔。原来谣言是真的,三公子不是珏大人的儿子,是他的孙子。”
  不过弓虽认为这根本就没有区别:“反正不都是一家人?就是换个称呼的事,三公子之前喊珏大人爹,现在喊祖父,不就行了吗?”
  燕山景想,姬珏应该不会赞同。
  “是喜事哎,大人和夫人有孙子了。”弓虽说着说着,高兴了起来。
第62章 明偷暗抢
  从净山门往南,已过晴峦峰,又近九蛇山。山中有雪,雪如白绒。雪光照夜白,被裹在母亲披风里的姬和伏在她背上,轻声问道:“阿母,我们要去哪里?”
  “去找你父亲。”
  “我们回南理吗?为什么不和二哥一起?”
  川红拉紧披风大氅:“我要带你去找你真正的父亲。那是我的命运。”
  姬和沉默片刻,便搂紧了母亲的脖子,盲眼的乩童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光,分不清白昼黑夜,他只是听得出来,他们身边还有几个人,前后左右地护送着,此时闻到的青绿松柏气息也是命运的一环?
  众人日月兼程,且行路且找人,到九蛇山时格外小心,极力避免绕进这座极为难缠的峰头,一路到了春拿山南,去芜鸢城还有几座城镇要过,天色将晚,姬无虞号令众人在此停下。
  观棋一路都话少,就连绯弓都因为丢了姬和而很沮丧,燕山景将阳奇送给她的珠花给她,也不见她高兴,她二人都回去歇着了。
  姬无虞过了些时候才回来,四处都跑了一遍,通知各位祭司着人搜查姬和川红的下落,尤其是注意天巫神教徒的行踪。
  他带回来了一位祭司,除了南流睢以外,就是这位梅司礼负责春拿山附近和南理众世家的联络。怪不得姬无虞要众人在此修整。他们人手有限,还是得求助于人。
  梅司礼用夹生的汉话叫住燕山景:“燕姑娘,你说你弟弟失踪在芜鸢城?”
  三人一桌,灯光昏黄,梅司礼有一张饱经风霜极其严肃的脸,桌面上他的手九指均有戒环,有些崭新,有些磨损严重,质地不明,多半是骨头,兽骨人骨就不得而知了。他在拆姬珏的信,姬珏已知道妾室和小儿子都离开的消息。
  桌面下,姬无虞握着燕山景的手,在她手心里画圈,也不写字,毫无意义,只是他就喜欢这样捏着她的手玩。梅司礼锐利如鹰的眼睛扫过来,他才挑眉松开。可梅司礼只是低头读信,姬无虞又拉起了燕山景膝盖上的手。燕山景由他去,她注视梅司礼的神情,等他看过来时,再提醒姬无虞松手。
  梅司礼猛拍桌子:“荒唐!”后面是一串南理语言,姬无虞拾起信纸,他没把后面的话翻译给燕山景听,想来不是好话。
  姬无虞匆匆读了几行父亲的信,神情也变得古怪。
  “姬大人如何说?”
  “我父亲说,如果罪人姬无忧真是姬和的生父,那么就这样吧。人道殊途,命运由天而定,他们如此选择,不过是顺应天意。川红选择了让姬和继承姬无忧的罪,罪人之子,同罪,共同放逐雪廊外,永世不得回南理。”
  姬珏的决定,几乎看不出他的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审判,他是个高高在上的人。显然,姬珏不准备增援寻找那对母子。如此随意消极,怪不得梅司礼要说他荒唐。
  梅司礼这位大人面冷心热,又提出会帮助燕山景留意燕白下落,但不一定会有结果。他和燕山景以及净山门都没有来往,答应寻找,已是意外之喜。
  燕山景连声谢过,第二日清晨又马不停蹄,加入搜寻姬和的队列。
  燕山景只担心观棋,但观棋却道:“真,失踪的、比比,比假失踪的,重要。”
  她话少,但意思明确,假燕白的生死并不多值得担心,显而易见是设圈让人钻,只有骗人的心急,被骗的何必着急?
  观棋剥着橘子:“他,会自己,来找我的。”
  小镇寻人不好大张旗鼓,总不能挨家挨户敲门问你们家是不是信天巫神吧?就是真找到了教众,也多是底层信徒,谈不上和姬无忧有瓜葛。
  “大概在药店和黑市能有些下落。姬无忧必然要封坛炼蛊的。”姬无虞和燕山景原本是分头寻找,但找着找着,二人又撞上了,擦肩而过时,他低声道。
  言之有理,燕山景便格外留心那些小巷子,可疑的药贩子蛇贩子没见到,倒抓了三个小偷两个扒手,还阻止了一场流氓群架,逮住了一群装残疾的乞丐,一路上光匡扶正义了。她领着几个观字辈弟子走走停停,但这真是大海捞针,找一找不过是心理慰藉罢了。
  又和姬无虞迎头碰上,两人互一点头,只管装作陌生人。小镇上看了一天,也没见谁可疑,这会该回去休整,又该出发了。两人在队伍的头尾走着,正遇到一对迎亲队伍,红轿子红彩带,吹锣打鼓,好不喜庆。镇上虽不下雪,但冬日多雨,整个小镇都灰黑泥泞,此时出现的红妆队伍,使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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