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四皇子低首隐秘对视,太子率先上前道:“河原郡此事透着诡异,近两年所有折子都显示河原郡地风雨调顺,虽不至于丰收可百姓生活在渐渐变好,如今却道河原郡三年大旱,甚至波及南东郡,整个晋陇道竟无一官员上书陈情,可见这晋陇道上上下下已快.....”
太子额上生出汗珠,低垂了头不敢继续开口讲下去。
见太子如此模样,元朔帝脸色莫测调换了坐姿催促道:“说下去”
“是”太子咬牙应是,将心中猜测一一道出:“晋陇道是我燕国与北部铁勒要紧之地,河原郡三年大旱朝中竟无人得知,可见晋陇道上下牵扯之深,若放任下去定会危及到朱家根本,届时定会重返前朝末年民不聊生之象。”
“嗯说得不错”元朔帝点点头让太子继续说下去。
听到不是以往的斥责声,太子眼眶微红,自弟弟们成年后他与元朔帝的父子间的关系越发僵硬,他已记不得如此和平谈话是何时。
“若大个晋陇道如成自一国不漏半点消息,儿臣怀疑此事极有可能与前朝有所牵连,因第一代失利者其身未死,野心犹在,复劈的势力从皇考到至今都尚未根除,且”太子恢复往日从容道:“江南世家与前朝关系牵扯深,如今晋陇道兵旱,恐趁机犯上作乱,迫胁朝廷。”
“除复劈、防世家“元朔帝站起来,气势如巍峨泰山,压人心顶:“又当如何啊?“
“大势定长策,局势未明儿臣不敢妄言“太子一撩衣袍跪了下去:“儿臣愿意身入河原郡穷源溯流,让我朱家江山稳固万万年。”
四皇子秦王朱陵紧随自家哥哥跪伏在地,掷地有声:“儿臣愿跟随哥哥一起去奸佞,澄清天下,重归太平。”
“嗯”元朔帝捊须颔首,走下台将半块虎符书和折子递给四皇子:“朕皇子中属你性子最坚毅决断,此事牵涉颇大交予你办朕放心。陆蒙那里朕自有安排,老四你带着人先行一步去河原郡防乱,朕让元将军带五千军队跟着梁统,若有紧急沿途可调守将兵士任你差遣。”
元朔帝转过对温和地看着太子:“太子国之副储不易出京,便跟朕一起镇守中央,诛这天下邪魔外道。”
当夜四皇子便带着几个心腹出城而去。
不久身后紧随一只鬼鬼崇崇的影子。
夜入半露后十几条佩刀绰绰人影从一座檐角矗立着七只屋脊兽的府院中打扮出城,急行的方向与四皇子相走的方向相同。
山雨欲来风满楼,瀚海阑干百丈冰,谁是螳螂谁黄雀?
风云变幻人间不得知,足蒸背灼生活忙!
朝上的风云变幻最知气温起伏的便是那一座座红柱朱漆的高门大户,一章章印着火漆的信飞往晋陇道,与其它发信人心情不同的是,荣喜街末尾莫府莫家老太太听闻朝中事,回嗔作喜地叫人磨墨亲手写封好信送出,又传管家安排人在城门和日日守候,只待有莫三爷消息立马来报讨赏。
如此过了三五日,莫老太太始终未见得幼子身影,整日神情厌厌不见欢颜,莫府当家人莫老大莫正晟下衙后劝解母亲,直言三弟到京城最早也得十五日路程,母亲实在是想念何不把三弟房间再给置放些物件,也好让三弟知晓老太太的慈母之情?
莫老太太拍着额头直道紧忘了这等要紧事,连连指挥丫鬟开私库一股脑送至二房西院装饰。
面对长辈的赏置的物件儿,三房夫人莫李氏端坐在梨花木椅中,撇着脸不在意地挥挥手让奶娘拿了钥匙开了西院叫来人自行安置妥当。
奶娘对于自家姑娘和老太太的怨恨纠葛,莫无奈何无法劝解,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让自家姑娘在府里过得舒心点,听到丫鬟禀报是老太太身旁的李嬷嬷亲到,连推起笑迎了上去.......
奶娘在与李嬷嬷打着机锋的时候,洪大柱的媳妇儿正在棚营内撒泼打滚,嘴里直嚷着:“屯长欺负人,你们洪辈的叔伯就看着洪家小辈受人欺负?”
却被洪老太爷的小儿子洪晃一口喝住:“你这娘儿再倒倒不干净屁事儿,你跟就洪大柱一起归屯上去,没人拦你们。”
洪大柱媳妇头发混杂草屑结成一络络的发棍,灰扑脸庞,衣赏上满是污垢积灰,整个人脏乱得不成样子,此时瘫倒在地哭天抢地:“俺娃儿不见了难道不是吴全贵他们的错?要不是他们没守住棚口,俺好好的娃怎么可能就这么不见了?”
“俺看你是东扯葫芦西扯瓢--故意找茬儿呢?”吴婶穿着如在屯时一样,头发整齐衣物板净净,除了这几日逃荒略不不适应的疲惫外,一张嘴还是犀利如刀:“你家娃儿丢了,这上下百来号人都帮着找了半天没听你一道句谢,倒想把屎盆子扣到昨晚守夜身上。”
吴婶啐了她一口:“俺看你是拉屎啃鸡腿--亏你张得开口。”
"欺负人啦,俺牛娃为了屯里肚子上开了那么条大口没人管,现在仅剩的两个娃不见了也没人管啊,洪老太爷啊你不在就有人欺负洪家小辈啊”妇人捂着脸没见着几滴泪,哭喊声倒是极大声。
柳文安带着人从外边寻摸回来,就听到她的喊叫,对迎上来询问的洪晃,柳文安摇摇头:“我估摸着应当是昨日在扎棚时不见的”
今日是离港屯的第五日,路上遇见举家迁族的人多了,柳问安才知晓前朝余孽在河原郡起兵的消息已传遍晋陇道,前朝皇帝打着‘光复旧京’的旗号,声称要‘正本清源’夺回元朝江山。
趁着大旱,前朝余孽声势浩浩荡荡地宣称‘朱家攥位不正,天降旱灾’警醒世人。
更有传言乎:元圣人有旨:灾民即他子民,若有寻投他入,两餐管饱,让他子民不受饥饿之苦。
不受饥饿之苦?
柳文安冷笑,在准资本家面前玩舆论聊斋呢?
第9章 终于把另一个主角给拉出来溜溜了
凭一句话就想拯救旱了三年的河原郡??
用一道前朝旨意就想要填饱饥荒三年的百姓肚子?
粮从那来?水从那出来?
你当自个是孙悟空会七十变化,还是耶稣圣光照大地?
你又不是红色旗帜,能让全民脱贫?
呵!
难怪偷袭洪屯的兵賊里有面黄瘦的庄稼人呢!
“李大爷他们还没回来?”见其它逃荒人收拾着东西准备出发,洪晃急得直转圈:“俺们不能再耽搁了,再晚就容易落单,容易遭响马!“洪晃十分不解,一路上逃荒的人虽多,相互之间扎棚造饭时也会划分地盘。他们棚扎的位置极好,左边是陡坡右旁是干涸的小凹地,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看得见,两个半大的娃娃怎么就凭空不见?
柳文安目光扫视着趴在地上如烂泥的大柱媳妇,脑海里迅速回放昨日行路片段,突然问道:“大柱婶婶,你家的粮食还在吗?”
洪大柱媳妇缩着脖子眼神闪烁,虚着声道:“问俺粮做啥?俺可没粮借给你”
她这话一出众人顿笑,小孩都知道洪大柱一家是屯里有名的懒户,简而言之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家里脏兮兮永远不干净,灶台污垢厚得三桶水都洗不干净!若不是生了大了儿子洪牛娃,老实勤快能干活,带着底下的一弟一妹整日奔波忙碌,这个家那里支撑得起来。
洪牛娃为救柳文安肚子上被桶了个洞,换做谁家的父母都会守在儿子身旁,这洪大柱夫妻俩倒好,平时干活不见影,为求活命跑得赛母猪,扔下受伤的大儿就跑了,分明就是舍了儿子自个保命。
“去她棚里看看到底还剩多少粮食?”
这会子众人听到柳文安的吩咐疑惑不已,抓着脑袋还是往洪大柱棚里查去。
“你们干啥?”洪大柱媳妇一溜烟爬起来,慌乱地想要拦住入棚的众人:“你们不能因大柱不在就乱闯,出去滚出去。”
正推桑间前边流民突然狂奔四散,一片尘飞土扬中哭泣声、踏马声夹杂着一连串的惨叫:“响马来抢粮了快跑啊”
柳问安回望头皮惊麻,十几骑自西向南奔驰而来,气势汹涌踏入流民群中如入无人之境挥刀砍杀,这哪是响马?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兵贼,当即破声大喊:“下陡坡,快”
奔至自家棚里背起柳奶奶呼叫娘亲和二姐疾奔出棚:“别顾着粮,命要紧”
听着渐进的马蹄声,众人扶老携幼仓皇挲下陡坡,坡上哀嚎声响窸窸窣窣持续了半响,大风刮过夹带着浓厚的血色窜入鼻腔,一众越发屏生敛息,至到坡上声音小了才手脚并用爬在坡上。
营棚地杂乱一片,扎好的棚子倒了,铺床的稻草被风吹得满地忽转,锅碗瓢盆跟骑马的兵贼一样不见了踪影。
粮食?除了刚才各家紧急抱着的几袋粮食,原本放置在棚里的粮食早已被人掠劫了去,只剩下几具来不及逃跑的尸体倒在四处。
苍茫的原野上哭音弥漫起伏,有丈夫苦唤妻子父母的,有孩子茫然害怕找娘的,更有地上满月婴儿张嘴呱呱哭叫的,悲剧比比皆是,惨不忍闻。
环顾四周,遍地横尸交错,泣声盈野,众人呜咽着抹泪安慰自已,粮虽没了至少命还在!
洪大柱媳妇刚才慌手慌脚地跟着众人下了坡,兵贼走后才发现自己竟没有抱住最后的口粮,嗷叫的一声舞着污黑双手冲上想打柳文安:“柳文安你是肚里长牙心真狠,屯里谁不知你有事就胸口疼的毛病,这次你竟憋着不说害得乡亲们丢粮,亏得俺牛娃为你破了肚子,你赔俺粮食,赔俺两个娃儿。“
“你一天到晚屁股粘屎擦不干净--到处憎?”柳黄氏见她要扑到儿子身,赶忙一脚蹬在洪大柱媳妇儿身上,拼尽全力踢得洪大柱媳妇一个趔趄倒地:“你个憋孙,俺都听到柳西郡跟他讲的话,说要瞒着俺们不让俺们知道?”
其它人惊疑不定地扫视柳文安,等待着他的解释却被柳西郡抢先开口:“恁娘的,俺们粮和吃饭家伙为啥没的?就是为了要给你找娃才没的,你心中不谢俺们就算了,还想粘屎糊倒俺们一把,俺看你无常二爷卖布—鬼扯!”
“你才是.........”
“住口.”柳文安猛的一声爆喝镇压众人:“乱军的刀没砍在身上,让你们还有力气吵啊?.”
柳文安心里厌恶极了大事当前还看不清重点的蠢货:“没看到地上的尸体?不收拾东西赶快跑还等着乱军回来请你们喝茶啊?.”
“洪晃叔,李大爷不在,你就是行主,该断则断,得扛起担子带乡亲闯出一条道.”柳文安极少见的露出心中尖锥,刺得洪晃羞愤难当,若此刻是洪老太爷主事,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般模样。
那晚袭击造成洪屯十死二十重伤,重伤之人如何受得了路上颠簸?商议之下王老爷子跟洪老太爷带领乡亲搬至空无一人的大庄屯蔽住,将粮食分拨一部分给与他们作为口粮,待情势缓解后再搬回洪屯。剩余的人外逃以避白衣男子报复,否则全窝在大庄屯迟到被人发现。
“呵,还怀疑文安有私心?也不看看文安家里还剩几口粮食?让这娘儿们把屎盆子扣到头还真是有冤没处说.”柳西郡看上眼四周,冷笑道:“也不想想若不是文安,你们几个生娃能养活?怕不是早就被饿死了,现在听到一胡嘴就开疑,良心呢?”
说着众乡亲羞愧非常,看着手中仅剩的粮又把怒火转向趴在地上像条狗的洪大柱媳妇,若不是因洪晃等人拦着,这会子洪大柱媳妇早就被打死了,就这样脸上身上还印着几个脚印。
众人正在牵扯间李大爷带着人灰头土脸地疾跑回来,见到柳文安等人没缺胳膊断腿地好好地站立着,躬身喘气:“谢祖宗保佑你们没事.”
待柳文安把始末一讲,李大爷怒发冲冠一巴掌把身后的人拍倒在地:“洪大柱,你俩个娃儿昨天就拿着粮跑了,为何装公鸡叫哄乡亲给你找人?.”
见洪大柱张嘴想要说话,李大爷一脚蹬在他身上,不听他的板扯,牛眼直盯着洪晃下了警告:“后头你跟你婆娘在整些倒把式,老子就把你俩一起埋了.”
李大爷眼神让洪晃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心里恨急了这个不争气的堂弟,连着被人明里暗地地指责两次,洪晃只觉得自己脸皮都被扒了下来,燥得慌。
快刀斩乱麻地了解此事,李大爷直道:“那俩娃儿是活是死就看他们的命,眼下要紧的是怎么走,俺们的粮食支撑不到亳州,是回屯还是去离咱们近点的申城?”
“俺认为····”
“俺不同意·····”
洪屯众人的争论并不妨碍莫府老太太崔家信,在经过晓行夜宿后,家信终于递到了申城莫家三儿子莫正涵手上,三爷展后信立马笑呵呵地把自家姨娘和爱女莫姚春叫到正厅嘱咐道:“母亲来信了,今儿个便收拾好行李,我们明儿便走。”
婉姨娘与女儿莫姚春讶异道:“这般着急?京中可是出了甚事?”
“没急事,就是你奶想我们了,让我们即刻启程回京。”莫正涵挺着大胖肚乐呵呵道:“待入京了我带你们老魏家尝尝他家的莲花包,可惜出京前只尝过一次,可中吃了。”
似乎想到莲花包的滋味,莫正涵脸颊将不大的眼睛挤成一条缝:“其实申城也挺好的,也不用每日听大哥念念叨叨整日要求上进。"
对于自家老爷的话,婉姨娘半个字都不信,那老太婆崔得这般急只为了想念她儿子?
联想到爹曾说过城中流民若多得很了易生乱,想想近几日妈妈们的抱怨城中愈发骚乱,婉姨娘一琢磨试探问:“妾娘家侄儿正想上京长长见识,妾娘和嫂嫂也放心不下,想要跟着进京,老爷你看是否能搭个伴?”
“这......”莫正涵犹豫起来:“你也没提过这事儿,娘在信中也没提过此事,只崔咱们尽快动车,好早日回京。”
一旁的莫姚春笃地睁大眼,他知道自己有两个舅舅,可她在申城生活三年却从未听娘说过舅舅家就在申城?惊讶之下喃喃出声:“姨娘......”
婉姨娘没有理会旁边疑惑的女儿,抽着帕子垫上两步温声解释:“老太太知道也会高兴的,娘亲当年跟老太太也是无话不谈,这都十多年未见面,故人相见怎能不开心?”
“再则家中一时半会儿地那能就收掇得完整?”婉姨娘挂起温柔笑意:“不若再延后段时日容妾收拾净了路上也好方便?”
“不行”原本脸笑成花儿的莫正涵立马收敛了笑意,挥着手不容质疑:“母亲信上说了,要即刻启程怎能不听?让人收掇紧要的,剩余的慢慢收拾,我们先行一步就是。”
看着婉姨娘失望之情浮出于表,莫正涵又忆起当年婉姨娘还是婉姐儿时的模样,低垂下头嗫嚅道:“你是知晓我脾性的,你娘家那么多人上京你我如何安排?没钱没地的还是得劳烦娘亲出面,可这件事娘亲事先不知,要是临了头才知晓,若生气起来倒是我这个儿子的不孝了。”
“婉儿你别多想了,你看看母亲写的信还提起你跟姚春呢,届时姚春从莫府出阁难道不比在这儿更给你增添光彩?”
婉姨娘故作惊喜接过信,信上那眼熟的墨色字体,让她眼底冷色阵阵,随意扫了几眼递与女儿后,才抬头笑道为三爷都在申城为老祖宗守了三年孝,也是该回京团聚孝敬老太太等讨巧话,听得莫正涵喜形于色,直道婉姨娘识大体,回京后母亲定不会怪罪他私定莫姚春婚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