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你是氏族中唯一的幸存者吗?】”
“……也许吧。”
你的拳头紧握,肩膀颤抖,既生气于星期日的‘残忍’,又难过于砂金在此刻回忆被勾起的痛苦感。
“【——你憎恨,并想要亲手毁灭这个世界吗?】”
“……”
砂金沉默了。
星期日,“你没有多少时间了,请回答。”
“我不想。”
短暂闭眼后,砂金睁开眼给出了一个坚定的答案,无人能看清,他刚刚脑海里涌过的回忆都是些什么,促使着过去历经了那么多绝望的他还能坚定地从毁灭所有的概念中抽离出来。
“……”
你那些不安的心情在此刻,不知为何都归于了沉寂,如果可以,你现在想抱抱他。
“呵。”
星期日对此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在讽刺,还是其他更加复杂的情感,“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否能够立誓,此刻——砂金石,正安然无恙地躺在这个匣子里?】”
一直关注这场对峙的拉帝奥闭眼发出一声轻哼,最后的这一个问题一出,你好像提前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当然。”
砂金答道,脸上浮现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笑意,就像是被逼到了绝望关头的人,再不笑就没机会了。
“看来我们能得出答案了。”
审判结束,星期日将匣子放到桌上推到了砂金的面前,“打开它吧,砂金先生……这是你维护自己名誉的最后机会。”
砂金看着面前触手可及的匣子,在打开前,还看了眼隐没在黑暗中的拉帝奥,后者回避了他的视线。
星期日坐了下来,就像是已经知晓结局偏向他这边,心情放松下来的狩猎者,观赏着猎物最后的挣扎,笑看着砂金着急地确认匣子里的基石情况——
匣子里面是空的,基石不翼而飞。
砂金眼里出现了真实的慌张。
“你在找的……”
星期日揭开了放置在他这边桌上的盖布,两块藏着琥珀王伟力的石头暴露在空气之中,“是它们吗?”
一黄一绿……两块基石……黄的,是黄玉托帕,而绿的……
你观察着石头的成色,视线重点放在其中的绿石上。
你想着之前砂金和星期日打太极讨要东西的场面,看来,放在匣子里的基石只是砂金用来迷惑对方的烟雾弹,而星期日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层面,并且……
“多亏你有一位眼光独到的朋友,我才能为你的职业生涯添上一次彻底的失败。”
星期日看向站在他后方的拉帝奥。
你的视线落在了拉帝奥上,砂金也在用着一种看背叛者的目光看向他,咬牙切齿——
“拉帝奥,你这混蛋……”
“呵,原形毕露了。”
看着砂金焦躁、不安、愤怒的模样,星期日讥讽道:“顺便一提,你的生命‘暂时’只剩十七个系统时了。珍惜这段时间,好好回味失败的余裕吧。”
砂金,“……你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些。”
“我刚才为你施行的,是【同谐】的圣洗。你本应在祂的光照下展现忠诚,却一意孤行,满口谎言,将洗礼变作了审判。我实在没有理由为你解开它。”
砂金深吸了一口气,脑袋里的杂音在强势地蚕食着他的心智,被拔光羽毛还被羞辱的他,如今还得体会‘同谐’降临在他身上针对他不诚的刑罚。
但即使这样,有着自己骄傲的砂金是绝对不会做出举白旗投降求饶请求对方宽恕的行为,他嘲讽道:“这就是所谓的【同谐】?建立在拘禁和逼迫之上?”
“你误会了,砂金先生。刑罚是为亵慢之人准备的,但我看到了你坚韧不拔的内心,因此要赐你新生的可能。”
听到星期日这样说,饶是了解他过往为人的你也不禁因他展现出的‘傲慢’而感到愤怒。
“这十七个系统时里,你无法离开梦境,也无法与任何同伴往来。你只有两条路可走,这取决于约定的时限内,你能否完成我的考验。”
“若成功,你便能融入谐乐,与万千家人同在:若失败,则将承受【无限夫长】的怒火,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我才强调了‘暂时’二字。”
“……该死的。”
砂金头疼地捂着额头,“听起来我的下场横竖都一样啊。”
“我确实需要一位仆人,助我从外部找出家族中潜伏的‘邪恶’。而我会自内向外肃清,在十七个系统时内将真凶捉拿归案。
等时间到了,就将你的发现同我核验。如果我们二人的判断一致,或者你能带给我更多……那祂便能将慈爱和诚实真正地施给你。”
“……无耻的伪君子。”
砂金,“你没收了我所有的东西,还要我给你真相?这不公平,在你们这座充满铜臭味的游乐园里,没钱办不成任何事。”
“这应当是你个人的义举。无需家族的援助。你的行李袋在那里,请便吧,相信你能用这袋低贱的宝贝换来一切……哦,当然,你也可以用你这败犬的姿态去向和你关系特殊的那一位摇尾乞怜,利用她对你的同情心助你脱离困境,你清楚我说的是谁。”
星期日冷漠的语气字字句句犹如尖刀刺向砂金所剩的尊严,“这都是你这个赌徒最擅长的事,不是吗?”
“混账,连她你也要利用进来……”
砂金紧握双拳。
“出发吧,砂金先生,你‘自由’了。我会在这里等你报喜。”
星期日右手背在身后,此时的他彬彬有礼,仿佛刚刚那些残忍的‘剥削’都不是他所为。
砂金沉默地拿着礼袋走到了门口,最后说道——
“所以,这次会面不是审讯,但也根本不是什么谈判……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私刑,对吗?”
“怎么会,砂金先生,我真的只是想知道,一位‘偶然’出现在她命案现场的‘过客’能有什么‘发现’,仅此而已。”
“……”
“对了,在你临走前,我还有个私人的问题。”
星期日对砂金还有一个感兴趣的点,“倘若她从未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你是否会想要毁掉这个世界?”
砂金沉默了很久,倘若命运未曾给他降下那份意外的眷顾,你从未存在于他的生命中……这个问题有意义吗?缘分已经缔结,他要做的就是紧紧把握住这份幸运。
“谁知道呢?”
砂金留下了这句带有疑问的回答,离开了。
倘若存在无数个平行宇宙,那些未曾与你相遇的‘砂金’便不再是这个他,他们通向的又是什么结局,是【毁灭】,还是【存护】,抑或是别的……谁又知道呢?
随着砂金的离去,大门再次关上。
星期日对着空气问道:“你还在吗?”
一条时空裂缝在半空中花开,你压抑着怒火面无表情地显现出真形。
看到你,拉帝奥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觉得果真是这样,但也不妨碍他回望星期日的眼神多了一丝真切的无语。
“我对你刚刚欺压那名赌徒嘴脸傲慢的认知感到抱歉,星期日先生。”
一直沉默着的拉帝奥在这时向星期日展现出了——他作为‘同伴’时毒舌的一面,“你莫非是宇宙中绝无仅有的大善人?”
“还是说,你打心底认为,让这个家伙全程目睹你拔光那只孔雀骄傲的羽毛,让他无法再开屏,有助于这个自欺欺人的女人回头是岸?”
拉帝奥只是实话实说,但听着讽刺意味十足。
“如果你真这样想,那你不仅是个善人,还是个单纯无私只会自我感动的奉献者,如此伟大的义举说不准会让你在未来的某天收到一张婚礼请帖,邀请你去做证婚人。”
“没有事先知会过你,我很抱歉,拉帝奥先生,但你也不必说话这么夹枪带棒。”
星期日温和的视线落在你的身上,你现在所处的站位刚好就是砂金刚刚接手审判的位置,“你的学生已经被卷入这场漩涡之中了,她是自愿留下的。”
“是啊,感谢您的邀请,星期日先生。”
你对待他的态度变得客气生疏,与星期日对视的双眼不再有对待儿时的他的那种温度,“那两块基石建议您好好收起来,一直放在那,若是我没忍住诱惑,你说不定就没法等到你妹妹‘死亡’的真相了。”
“看来我触怒到了你的逆鳞。”
星期日对你微笑,“现在的你,是否理解了我‘迁怒’于那位公司赌徒的心情呢?”
他这话,是对你先前说他因为知更鸟的死亡丧失理智迁怒无辜人的反击。
“当然,如果你不在意那位赌徒的生死,这两块无用的石头拿去也无妨。”星期日对你刚刚的话进行补充回应。
不容易啊……
拉帝奥冷漠地看在眼前还未停歇的闹剧,竟然真的有人能找准你这没什么脾气的笨蛋的雷区,无畏地在上面持续蹦跶。
“看来对你而言‘仆人’只有一位是不够的。”
你冷下脸,“我也在你如今可利用的资源里,是吗?星期日先生。”
“你有无数次的良机能避免如今这糟糕的场面。”
因为妹妹的死已经疯掉的星期日面上仍然镇定从容,仪态优雅,如今的他在你眼里就如砂金所言,一个伪君子。
“我将把握全局的机会让渡给你,这不容易,是你没有珍惜。”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在剩下不足17个系统时的时间里,将杀害知更鸟的人带到我的面前,为那个满口谎言的赌徒换取一线生机。”
星期日,“或者,就像你一如既往袖手旁观别人的命运那般,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放爱人自由,去送他最后一程。”
“……”
你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你想要的答案,我现在就能给你,只是看你愿不愿意接受而已。”
“哦?愿闻其详。”
“还记得我曾经的‘不告而别’吗?在我离开匹诺康尼时,我去往了第一真理大学研读。”
你说:“我在那里读书时,时常写信给你,此时这个房间里恰好有人能为我作证。”
话题引到了拉帝奥身上,拉帝奥如实答曰,“在星际时代,用书信这种古老的沟通方式,在讲究效率的真理大学里也算是特立独行的存在了。”
“电子邮件我也发了不少,但我从未收到过你的回信,星期日。”
你看着眼里出现一瞬惊讶的星期日,继续说道:“如果可以,我情愿我是被你讨厌了,但现在,情况明了了,显然,有人不愿意我和你保持联系,不问你的意愿,就强制地将那些未送达你手中的信件中途销毁,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纵观匹诺康尼,又有谁能单方面地去决定一位未来会成为家族话事人,身份高贵的继承者的社交关系呢?这道题的选择应该不多吧?”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本不欲去过多参与别人的家庭矛盾,但既然星期日有意把你逼急,你也如他所愿。
“我言尽于此,我想你应该得赶忙奔赴下一场会谈了。”
你转身朝着大门离开,“而我决定走的路,不需要由你来告诉我。”
第89章 31
拉帝奥从朝露公馆出来后,便看到砂金捂着额头一副看着快要倒下的样子,却还是强撑着站在路边。
就像是被欺负的一身伤想要闭眼好好休息但周遭的环境不允许他这样干,只能一直痛苦地保持清醒,即使知道没用也要做最后挣扎绝不向任何人下跪的野狗。
“脸色很差啊。还是说,这也是你的演技?”
一切已成定局,拉帝奥上前做最后的临终关怀,只是说话的风格依旧保持着不中听的水准。
“……呵,我没想到你还有脸来见我。”
砂金放下捂着额头的手,因疼痛佝偻的背部在见到熟人的那一刻瞬间挺直,他满脸不虞地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背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