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会在火光中,听着身体被燃烧,感知着无边无际的痛苦,就此彻底的放弃自己的一切,结束这颠沛流离的一身。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愿意醒来,是在梦中遇见了乌托邦。
但其实不然…
在有人将他从他的梦境里带走之前,少年人无数次的见证暴虐的火舌窜上自己的衣摆。
它们就像是要焚烧尽这世上所有的恶一样,把他这个不该出生的罪果也给彻底的烧死在那可怖的世界里。
“如果,我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好了。”
痛苦使之忍不住的落泪,可是眼泪都被蒸发,十指也被焚烧殆尽时,他还是存在着。
这俱神造之物的身躯,哪怕是在噩梦里也如此的狼狈――一次又一次,被世界给残忍的弄成这副鬼样子,却还是能站起来。
彼时在火海中泣泪的少年浑浑噩噩的想要逃走…但十分可悲的,他又没有地方可以逃。
离开梦境便是永无尽头,挣扎五百年,只落得一个阶下囚的现实。
待在梦境里呢…?
烈火灼他。一次又一次烧干他最后的血与肉。什么也不给他留下,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的日子无限的周而复始。
到后来他都麻木了,彻底的放弃了一切,想着就这样也好,就当他从未来诞生、也从未离开过笼子也好。
鸟儿一生被困在笼子里,不知道天空也就不会想要飞翔了。
就像他一样,如果他永远的待在借景之馆,那其他人都拥有的幸福…他也便不可数、也不会愤怒为何只有他被一次又一次的扔掉…被烧坏了。
所以为什么喜欢呢?
为什么喜欢她,为什么想要做这些。
他其实明白。
最初喜欢那双手,是因为他以为她从未被燃烧,一直如此的完美。并不像他一样,哪怕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内里也全是腐败了的。
可到了后来,将那颗心放到自己的身体里,少年人又苦笑了。
难怪吗?
难怪是她,难怪,只有她。
是这样啊,因为都被烧死了,因为也都是被抛弃掉的人啊…
腐败的内心,彷徨在世间的无助,不知明日的现在…少年人笑着想明白了,原来他和她都是在大海中迷了路的鸟儿。
我们是一样的啊…
她也是这五百年来,唯一一个到现在,还愿意飞到烈火中的人…来到他的梦里,去打破这无休止的火海、打破这寂静的人。
是啊。
虽然很烦,也很无奈于他的小鸟总是搞出很多事情,把这安静的世界给塞满了奇怪的花朵和不知为何的果实,但是…
“吵闹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至少比不变不动,安宁不变的永恒好的多。”
“巴尔,你不觉得吗?”
少年人忍不住的去询问了眼前与那人长相极像的女性。
其实早在他被拉到这个梦境里不久之后,他便忍受不了一切,去质问了梦中的雷电影,问她为什么要扔掉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对自己。
彼时的雷电影在他的眼前,竟皱起了眉头,卸下了属于魔神的一切架子。
她比他更无措,更像是一个凡人。
雷电影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她说…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也说,迫于无奈只好这么做了…但是,她知道。
“抱歉…那时我刚失去了我的家人和朋友…我…我知道那么做也许不好…”
“但为了稻妻,为了所有的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我并不是故意这么对你的。”
愤怒的少年眼尾发红,他一身洁白的狩衣,他本可耻于这过去的打扮,可耻于这个无能为力,废物的自己。
可在面对自己恨了一生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时,他却骤然楞在了那里…随着沉默,恍惚的大笑了起来。
为什么?
散兵想着,他一步走一步的走向眼前的人。
他多么想去揪住这位高高在上神明的领子,再痛骂一句,再狠狠的报复,报复她对所有人的爱…却唯独不爱他…
但少年人终究失败了。
一旁的雷电真吩咐了人将他带下去,在安抚了无措的雷电影后。
真与散兵在梦境最初的时候,开始了交谈…或者说一人的控诉。
“…不,不不不不不!你们都不会觉得的!”
“是啊――你们是高高在上,蛮狠又霸道的神明啊!你们所作所为就是真理!又何须来理解地上微小到宛若尘埃的虫孑呢?!”
他失控的喊着,再一次的站了起来。
眼前的人太像她了,他好恨啊。
凭什么轻描淡写就决定了他的人生,凭什么那些人一句“非我族类”,一声不吭的就可以离开,背叛他。
而他,而他这个本该也是这世上最高贵,本该是有千千万万人敬仰、爱着的人――却要落到灰尘里,随意的被人涂抹,再丢弃?
真望着眼前痛苦的孩子。
诚然,哪怕她的确不是人,但谁说非人之物不能拥有情感?
雷电真确确实实的产生了痛心的感觉,他心疼于让妹妹一人背负国家的愿望,也心痛于两个在她眼里,皆是孩子的人…所产生的误会。
她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因为眼前的人哭着又笑,笑着又哭。
他什么也不会听进去了,也更是什么都不想听,转身便冷笑一身,离开了这里,向着这不知何处的梦境深处走去。
不知疲惫,也不愿回头…
一去不复返,一如以前一样,不知何处的流浪在世间。
只是那时的真并未想到,当她再度睁开眼时,樱树下,众人其聚…红了眼眶的少年跪坐在对面的位置上。
在他的身侧,还未醒来的少女正安静的睡着…将头倚靠在他的肩头。
原来她才是这个梦境的主人…所有人都到了啊…现在这场梦境终于要开始了吗…
真想着。
她身在梦中受这里的规则所指引,也知晓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实际上是应证、反馈了一人内心的所求。
女性本在思忖着大家为何都在此,下一刻,她却见那少年沉默的望着她。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脸侧的发挽到了而后,等待着少女睁开眼时,露出了第一个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干坏事的第七十二天
不久之前的一个深夜里,雷电真找上了那个人,对那人说道:“既然你也在意那个孩子…所以可以拜托你吗?”
“――拜托你,拯救这一切了。”
而此刻,已至第六天的后半夜…
但我却还没有睡着。
看了一眼身侧躺着的人儿,下意识的给他拉了拉被角,我从一旁的抽屉里取了一把长刀,将之细细的擦拭了一番。
随后我拎着刀便出去了。
也许是为了了解一个心结,也或许是早有预料一些事情,而提前去结束自己的烦恼。
但当我走出天守阁时,月下的雷电真却跪坐在那里,她手拿着一盏热酒,开玩笑的般的问我“可要来一杯壮胆”。
拒绝也没有用,索性我就接来了那酒将之一饮而尽,不过也算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这酒不是清酒,而是白酒。
入喉的一瞬间,辛辣便直冲头顶,让我着实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下反而清醒了更多。
见我眼神骤然清明和是这副天灵盖被掀的反应,雷电真困惑的一愣。
她不由得低头为自己也斟了杯酒,去尝了尝这杯盏中的滋味――表情依旧自然。
“不是的。”我将长刀别在腰侧,“是我觉得这应该是其他的酒…”
真了然。
女性晃了晃手中的酒,也喝下一口:“那…预祝你顺利。”
实际上而言…这片梦境中的一切皆随我心意,哪怕事事皆出乎我的意料,但又不得不承认,那是我的潜意识默许又或者是渴望发生的事情。
听即她的回答,我也明白这是打算随我的意思了。
不过仔细想来,哪怕是魔神也并非一定公正。谁家不护短呢?更何况我要去杀的,又并非是什么良善之辈。
“我很快就会回来。”
与旧友这样说道,我将头上帷帽戴正,把那层白纱拉下,回身从台阶上逐步而下…
一阶一阶的走入人的尘世之间,也踏入那乌托邦之外的“真实”。
*
问即“春澜”这个名字时,梦境中的这个丹羽久秀首先想到的便是“幸福”二字。
在他的记忆里,那人是来自异乡的旅人,与诸位大人物相识,又在踏鞴砂与那位来访于这里的殿下偶遇。
说是一见倾心也不为过,但丹羽记得当时自己夹在二人之间,兜兜转转了不久…
丹羽才见他们在一齐解决了踏鞴砂的事件后,渐渐的互相明白了这份心意,而后在月下许诺了相守一生。
“殿下他啊,当时和你表明心意的时候,不还有小鸟飞了过来,衔了朵漂亮的蔷薇花而来吗?”青年指出这一点。
我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长刀,却撩起眼笑问:“你确定吗?”
“是。”梦中的丹羽对这份幸福没有一点犹豫,他立刻点头回答了我确定。
其实青年也困惑我为何深夜造访,更困惑于那些被散兵强行安排在我身侧,时时刻刻保护我的部下竟然又被我甩掉了。
他揉了揉头,叹息着道:“大小姐,你马上也是要成婚的人了?怎么能今天来见不是丈夫的男人呢?”
不止…我还要见两个人男人呢。
“那家伙呢?”将擦拭长刀的布放下,我问。
“你实在是挑的时间不巧…”丹羽又是一阵叹息,但他还是无奈的答了我,“埃舍尔他也是的…昨天突然说有事,今天白天就已经离开了稻妻城。”
离开稻妻城?
可以理解。
以他的敏锐应该早就看出来我想取他脑袋了…不过很可惜,这事我的梦境,也按照那家伙天才的傲慢来讲,他是不会离开的。
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
藏在稻妻城里――是眼下保命的最佳选择之一。
幽幽的看了一眼给自己灌酒,以来压制烦躁,不停劝说我快点回天守阁的丹羽久秀。
我忽的起身,将剑横在他脖侧。
青年的手并未抖。
他见我这动作,反而笑了起来,声音变轻了些,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转变。
“我很好奇。”他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丹羽这家伙又以“拙者”自称和说是用“gozaru”的习惯…这些其实是稻妻武士特有的口癖,比如枫原万叶在说话间也会用上这些。
如果是以后年长博士的话,他一定能把这一切都模仿的天衣无缝,自然也不会忘记了丹羽的口癖。
但眼前年轻的这家伙实在是狂的过分。
自以为是,甚至还伪装成其他人的样子,将黑雾凝聚,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呢…
他思索着,平静的道:“哦?是因为――”
可惜青年话未停,我手中的长刀便发狠的冲着他劈去,直直的对着他的首级下了死力气。
也因为用上了大半的力气,这甚至使这个普通凡人的我一时没站稳,毕竟雷电五传所锻造的武器也并非普通人能使用的惯的…
更何况,让一个法弓来使这个呢。
但根本没有时间好去浪费。
眼前的人反应要比我更快一层,他的周身忽然散逸开黑色的雾气。
随着我的视线一片模糊,下一刻,他已然成功的闪开,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了房间的另外半边。
他闪就闪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氪金了。
明明只是从房间的这边出现在房间的那一边,青年的身边那环绕的一圈雾还做出了鸟羽散开的样子,显得颇为的奢华。
这让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质问:“你是小魔仙吗?”
在我面前重现出另一张脸、也就是博士脸庞的青年顿了顿,显然是对我口中“小魔仙”这个词没有理解透彻。
兴许本着学者严谨的精神,他会回复我他不是个仙人,但站在敌人的角度――他明白我这是开了嘲讽。
但博士不太在意这些,他更好奇别的,比如说:“…真有意思,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泯了泯唇,不擅使用剑术,更是从未接触过刀术的我握紧长刀,思索着过会往那里坎,可以搞得定这个家伙。
这边的我在思考怎么下手,那边的博士也在思考。
但他太自信了。
在他的眼里,我就是那种言情文里,无数次只靠坚强和温柔打动男主的女主。
十次遇到危险有八次是被各路神仙给英雄救美,另外两次是反派被策反,以及终于开大了一次,创造了奇迹,发挥女主光环。
而面对这种徒有勇气和幸运的花瓶,多托雷并不觉得这事一个威胁,他当然也不会觉得我的嘴炮能打的动他。
我也明白,如果吐沫星子能让他改邪归正的话,他也不会是什么异端…
毕竟教令院有这么多人,每人一口口水,他早该被淹死了。
“哦…你看起来想用那把太刀打败我…?”多托雷弯起唇角轻笑,话中满是戏谑,“不过需要我提醒你吗?”
“叶春澜,你从未使用过这种武器…你甚至连弓箭也无法使用得当,又怎么可能…”
我拿出了一把飞雷之弦振。
多托雷:“……呵呵,有点东西…不过…就凭借神明的武器,身为凡人的你就觉得自己能对付的了我了?”
话落,空气里的元素力骤然暴动,我的耳侧响起了类似于“该还债了”的发言。
愚人众的债务处理人顷刻间就闯入了我的视线之中,对着我天花乱坠的砸出了他火元素的攻击。
也仅仅只是一瞬…
暴虐的力量散去,我已经趴在了地上。
伴随着青年叹息一声,步步向我走来。看起来已经死了的我毫无想法的躺在了那里,呈现出一种“咸鱼”的死志。
也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博士一如既往的有点大病,他随意挥了挥手,遣散了愚人众的部下,便走了过来。
青年俯下身子,打量了我一会:“所以,你的答案?”
我不太想回答。
――不过也不用回答。
身为那种只会躺着大喊菜菜,以及专业送菜的女主角,我只要时刻保持出自己的倔强和不甘就已经够营造出自己的女主人设了。
遂,我露出了三分隐忍,二分不甘,以及五分害怕的样子。
瑟缩了一下,我试图苟到墙角里去。
看着我扇形统计图的青年表情很怪,我很难讲清那个比我还复杂的表情,但可以概括一下就是――嫌弃与看傻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