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是来做什么的?来把他重新送回牢狱里的?
“多托雷大人,你可千万小心。”大贤者的眼神深邃,眸光警惕,如此提醒道:“那丫头……实力并不简单。”
背后的依仗也似乎很足。
而他身侧的多托雷,不仅并未呈现出警惕,反倒是在看清楚五条凛的一瞬间,眼里便充斥起了一阵诡异的光彩。
“凛小姐……人鱼小姐。”他压低嗓音,忍住了差点从喉咙里透出的笑声,化作绅士一笑:“这可真是……许久未见啊。”
“实在是让人想念呢,我这般珍贵的实验资源,可爱的凛小姐,就这样自然地,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就是所谓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还未等散兵怒目而视回去,他便察觉到了身后的五条凛蠕动了一下,没有松开环着他的后腰的手,只探出了一颗脑袋,眼睛滴溜溜地望向了多托雷。
开口时,声音脆生生的,直接就锐评道:“人模狗样。”
多托雷堪称完美的绅士笑容,在此刻骤然崩塌了一瞬。
不过他的神色缓和地很快,低低一笑:“凛小姐还是没有改变呢。”
……还是和此前一样,那般具有活力。
“多托雷,接下来要清算的,应该是你我之间的旧账。”散兵上前一步,将刚才探出脑袋的五条凛,重新又摁了回去,他冷声道:“收起你不应该有的一切想法。”
“哦?这不是斯卡拉姆齐么?”多托雷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望向了散兵,见少年一脸的厌憎,他才喃喃道:“你所谓的我之间的旧账……是指,踏鞴砂那时的事情?”
……踏鞴砂?
散兵起初所指的,自然是指他曾经将自己作为试验品加以利用的事情,可是突然从这个男人口中蹦出了这道数百年前他异常熟悉的地名之后,他的脑袋才终于嗡嗡作响,在潜意识中觉得大事不妙了起来。
瞥见散兵的神色变化以后,多托雷才勾出了一抹笑意:“原来如此,那就是并不知道了。”
“喂,快把话给我说清楚。”散兵上前一步,眸光隐忍:“当年在踏鞴砂,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这家伙,究竟做了些什么?”
难道在那时起,便从头至尾,全都是这个混账的算计么?
他根本不敢细想这一点,也许真相已经足够鲜血淋漓,甚至到了让他心生恐惧。
“大人,您不必与这两个小鬼继续争辩!”前大贤者焦急地对多托雷说道:“也别再浪费时间了大人,如今最重要的,应该是大人与我们之间的计划……”
他将最后那句话声音压的很低,只可惜在场三人听觉一个赛一个灵敏。
五条凛没等散兵制止呢,蹿出去一脚就蹬在了这货身上。
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她听着就觉得这货好烦,和家里面那帮子老东西一样,让人心生讨厌。
她一脚就把前大贤者蹬到了码头下面,他在水里狼狈地扑腾了几下,甚至不敢大声骂出声,生怕这每一步都让人看不明白的丫头,把他拎出来邦邦摁在地上打,只好敢怒不敢言,只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此刻的博士大人身上……
只见博士大人他……
也被五条凛那丫头,一把就扯住了衣领,拽到了面前。
大贤者:“……?”
多托雷此刻一副并不想反抗的模样,只笑吟吟地望着一脸愤怒的五条凛,眼神十分包容,像人类包容可爱的小动物一般,在面对珍贵的试验品时,他总会分外有耐心。
他意识到她的眼神,在此刻似乎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是因为……酒精?
明明已经百毒不侵,血肉也如同传闻中的人鱼一样可以医死人肉白骨了,却还有酒精这一个弱点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在五条凛作势用咒力将他痛打一顿之前,多托雷忽然诡异一笑。
下一刻,方才还揪着她的少女,软绵绵地瘫倒了下来,被他顺手卡进了怀里,像拖着一只毛绒玩具娃娃。
而下一刻,雷声乍响,是斯卡拉姆齐催化邪眼,朝他发动攻击的声音。
那人偶的反应极大,在此刻表现地相当愤怒,甚至一掌便击溃了他竖起的保护屏障,他周身弥散的雷电,甚至将水里的前大贤者都波及到了,翻着白眼,像一条死鱼似的浮了上来,翻起了肚皮。
“有趣。”多托雷勾起唇角:“斯卡拉姆齐,你居然……是想保护她么?”
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类似于上位者对小动物的保护欲,不可随意当真,可如今的现况,却实在让他心生讥诮。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身为人偶的你,如今居然也在逐步学习人类的情感,是想向人类靠拢么?”
“明明没有一颗属于人类的心,却又在竭力效仿人类的行为。”他的言语尖锐而又刺耳:“呵,只可惜,仿造永远也只是仿造,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人类,在旁人的眼里,你不过是一个怪物而已。”
这句话当然没触动散兵的防线。
但足矣让他内心另一层封存的记忆就此动摇。
因为这段话,他记得相当清晰,是数百年前,他还身在踏鞴砂时,一位来自枫丹的工匠,在他伤痕累累地从雷电将军的天守阁门口,绝望归来以后,转达给他的,他心中认可的人类友人丹羽临走时说过的话。
那工匠声称,散兵单方面认为的朋友抛弃了他,在他为了整个踏鞴砂的人民而努力时,带着家人一起当了逃兵,并且还辱骂他为无心的怪物,相处的时刻,见他伪装人类的模样,实在觉得作呕。
那时的散兵还是稻妻的倾奇者。
他信了工匠的那番说法,可是即使濒临崩溃,还是帮忙解决了踏鞴砂那时的危机,落得十指尽数烧毁的地步。
可,多托雷究竟是怎样知道那个工匠转达给他的话语的?
真相在这一刻昭然欲揭。
“你!”散兵瞪大了眼睛,他的邪眼在这一刻催动出了过量的雷系元素力:“你就是那个工匠?!”
难道那一切,从头到尾都确实是他铺垫已久的算计?他被利用与欺骗了这样长久的时间?
尖锐的真相刺痛了他的内心,尤其是此刻的多托雷避开了他的攻击,还在掐住面前少女的脸颊,用端详物品的态度打量时,他从未如此失控:“多托雷!!”
绝对要杀了你!
雷电凝成长刃,直指那混账的咽喉,可就在只剩下几厘米左右的距离之时,身上悬挂的邪眼在那一刻陡然破碎,雷光在这一刻开始了反噬,几乎一道也没停顿地全部笼罩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少年倒在了地上,面色惨白,他头顶,响起来了一道居高临下的冰冷声音:“别忘记了,当时,究竟是谁予以你的这份力量。”
他既然能通过惨无人道的实验予以他这份能力,也自然可以随时收回。
“造神计划自然要继续进行,只不过,相较你这件残次品,我寻找到了更加有趣的对象。”
多托雷拖着面前不省人事的少女,勾起唇角,如此示意道。
散兵目眦欲裂,可他的身体被邪眼反噬,剧烈的伤害与疼痛让他动弹不得,而也恰在这一刻,他的内心竭力萌生出了希望保护旁人的意愿,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
他抬起手,猛地握住了降临在面前的神之眼。
而另一侧,多托雷侧身躲过了两道草元素力的袭击,侧着眸,看向后方朝他发动攻击的,来者不善的两个须弥土著。
刚准备冷漠地回击,他忽然察觉,到怀中的五条凛动了。
下一刻,一道上勾拳猛地打破了桎梏,带着十成十的咒力,一道防不胜防的黑闪砸在了他的面具上。
五条凛口中骂道:“你跟谁俩呢!给你脸了!”
第67章
刚刚那一击明明有触碰到的实感,身侧的男人却在她认为一击即中的刹那化作了幻影。
多托雷看起来,与她之前遇到的任意一只切片都截然不同,他似乎更加游刃有余,更加深不可测,这也就是说明……
这次的博士,并非切片,大概率是真货。
五条凛这时的大脑仍然虚虚地疼痛着,并非是因为宿醉造就的疼痛,想来也是刚刚称她意识模糊之时,又被趁机做了些什么手脚。
她暂且无瑕顾及这一点,恢复意识清明以后的第一想法,自然是赶紧趁他病要他命,她站定在地面,视线扫视整个码头。看到那边的大贤者已经飘在了海面上,被电到失去意识,有些心虚地略过了赶来寻找她的卡维与艾尔海森二人,又稍显担忧地看向身侧的散兵……
可只一眼,她便放弃了继续对博士紧追不舍的念头,而选择先看看散兵的身体状况――刚刚,他是为了自己,才遭到博士的暗算的。
邪眼破溃,在这一刻,对少年的身体造成了强烈的反噬,可刚刚那一霎那,凛似乎看到他抬手往自己的胸口攥紧了些什么,凌乱的气息也变得稳定了许多。
“阿散。”五条凛俯身向下,先将半跪在地面的散兵扶起,眼中只剩下了担忧:“你没事吧?”
少年手中紧握着方才获得的神之眼,风元素力灌注到他破溃的身体中,才勉强让他没有直接因为邪眼的反噬而晕厥,他借了一把五条凛的力气勉强站稳,将咬紧齿缝渗出的血液悉数咽了回去,尽可能不让自己此刻的声音听起来那样颤抖:“……我没事。”
当务之急,是揪住多托雷那个混账,将他的所作所为问出一清二楚,让他付出代价。
至于他的身体,散兵此刻根本无暇顾及。
“凛!”卡维的声音随之响起,有些咋咋呼呼:“凛!刚刚那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可以在睡觉的时候到处乱跑呢?不是跟你说好了要乖乖听话,躺在床上……”
卡维夹杂着担忧的数落声到半路忽然就卡了壳,许是因为散兵此刻望着他的眼神,说是敌意吧,可是又带着一缕意味深长。
散兵擦到唇角溢出的血,忽得笑了笑,笑得灿烂,询问五条凛:“嗯?又交到了新朋友?”
五条凛:“……”
怎么回事,感觉散宝这会儿的情绪不大对劲啊。
五条凛抬指对着戳戳,支支吾吾,小声回答:“那个,其实是一不小心喝醉了,然后遇到了好心人?”
她这会实在不敢仔细去回忆,自己醉酒当途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蠢事情,也因为非常心虚,不敢直视此刻的卡维和他旁边的艾尔海森,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装傻,将此事蒙混过关过去,嗯嗯。
“哇!那不是前任的大贤者吗!”卡维发出一声惊呼:“他怎么泡在海里啊。”
五条凛: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就要从阿散刚刚的无差别攻击开始说起了。
“所以,你现在已经清醒了吗?可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了吗?”卡维又望向了五条凛。
五条凛:“……”
那个,怎,怎么说呢。
她这个时候是应该承认还是应该继续装傻呢。
要不要参照之前哥哥发完酒疯的方式,倒头就睡呢,刚好倒阿散怀里免掉一场危机?
“对了对了,话又说回来,刚刚那个在找你麻烦的男人,他到底是……”卡维这会儿终于找到了重点。
五条凛蓦然回神:“嗷嗷,对哦,多托雷。”
刚刚没打中博士,他不知道究竟去哪里了,但是按照那家伙的尿性,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简单地善罢甘休。
她可是他非常非常在意的“试验品”。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操作的,但是多托雷那家伙,很明显就能够和他切片的记忆完成连接,所以才会用一种让她起鸡皮疙瘩的,碰到了老熟人的语气,去同她讲话。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体质,还继承了他的切片们对她做过的一些分析研究的记忆,那么肯定不会轻易地对她这件珍贵的试验品善罢甘休。
可……
散兵的身体所受的影响,看起来实在是很严重。
他虽没有表现出来异常,可五条凛一眼便能够觉察到,这孩子肯定受了内伤。
即使人偶的身体会比普通人更加坚强一些,可他还是会疼的啊。
“我先带你去见纳西妲。”五条凛开口便替散兵做了决定。
“不必。”后者蹙起眉头拒绝了她的提议,神色坚决:“我要先去和那家伙清算……”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吗?”五条凛反问道:“直接去对上多托雷那个有无数条后路底牌,活的比你还久的阴险狡诈的家伙?”
散兵沉默了。
而卡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凑过去对艾尔海森道:“她……她清醒以后居然是这种性格的吗?”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正经G?意外的很有抉择力,还给了那么一点安全感,和醉酒以后乱来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可是这道小小的耳语还是被五条凛给听到了,这让她怪不好意思的。
艾尔海森没有回话,他只是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脚步往旁边撤离了一下:“需要见草神的话,我可以以现任代理大贤者的名义直接带你们过去。”
“G?真的吗?”五条凛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邮件联络呢,听到这里她赶紧道谢:“谢谢你,海哥!”
“不必感谢,虽然这些都是不必要的加班时间,可面对联络上任大贤者对须弥蓄意不轨的愚人众,这也是分内之事。”
五条凛:其实重点还是害他加班了吧,打工人的怨念已经飘了过来了。
“以及,你半夜乱跑,害某人担忧,增加了我们全城寻找你的工作量的这件事情――”艾尔海森勾起唇角,但一点不像在笑:“也希望凛小姐日后能予以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五条凛:“……”
她赶紧低头认错:“抱歉,刚刚害你们担心了,还有谢谢你们即使出手相助,刚刚那个其实是我的第二人格,总之先带阿散去疗伤修养吧,我之后再和你们正式自我介绍……”
卡维恍然大悟:“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二人格吗?”
艾尔海森用一种:不要逗傻子吧因为他可能真的会相信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五条凛:私密马赛。
卡维兴高采烈:“我就知道嘛,凛恢复正常的时候看起来挺好相处的,不像醉酒的时候会干过份事情的样子。”
散兵的目光幽幽瞥了过去:“过份的事情?”
五条凛抬手盖住脸。
原本是打算先往草神居所的方向走的,可途中五条凛忽然又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面前的面板呀,又又又打不开了。
她便先入为主,觉得它可能是先下线去更新了,就跟上次一样,重新出现以后又叽里咕噜地扔给她一些全新功能。
可是脑袋的胀痛感还是很明显。
去往净善宫的道路中,内心的不安感也更加明显了一些,直到五条凛察觉到了空气中传来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