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有几个探头探脑的,恐怕是老爷派人来探查的,好在兄弟几个躲得及时。”
黛玉淡定地“嗯”了一声,并不放在心上,就算叫父亲知道了又如何,反正他的妻子只能是宝钗。
到了林府后,林如海果然派了管家在门口等黛玉,直接让管家把黛玉请到他的书房。
“真是混账东西!”林如海的脚泡在热水中,手拿着书看,看见黛玉进来,骂了一声。
“父亲担心。”黛玉低眉顺眼地说道,“父亲不是一向爱惜书吗?担心别把书掉进水中。”
林如海拧眉道:“我还没昏到这样的程度,你整日往人家家门跑,仔细败坏女儿家的名声!”
黛玉点头,“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唉哟,现在闹得上下都在讨论你和薛家姑娘的亲事,你觉得很好吗?人家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儿家遭了什么错,要同你一起给人嚼舌根?”
“父亲说的是,皆是我的不是。”
林如海吐了一口气,“这便算了,好歹你还是娶了那姑娘,往后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看我不收拾你!”
“当然不会了!”黛玉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和琴瑟相宜,恩爱一生!”
林如海看着满眼柔情喜悦的黛玉,蓦然想起当年还年轻的他也是这么和贾敏说的。
没想到物是人非,天人永隔,此般誓言都随流水落花消逝了。
罢了,他喜欢就好。
“既然父亲无话说了,便早些安歇吧,明日还要早朝呢。”黛玉上来侍奉林如海安寝。
在床幔放下时,林如海沉声问黛玉,“是你推举端阳公主理政的吗?”
黛玉谨慎答道:“陛下举棋不定,在二位皇子之间犹豫不决,许多政事无人打理。我只不过是替陛下分忧罢了。”
“别做得太明显。”林如海嘱咐道。
储位之争让皇城的新年气氛怪异。
皇帝时而亢奋,时而混沌,又听信了道士飞升之言,除了祖制的祭祖外皆不露面,一心修行。
皇帝不在,皇后也倦倦的,按着旧例打理事宜,多余的事情绝不做一点。
故而这个新年过得极为简单。
黛玉甚至还未到元宵节就整日闲暇起来,除了每日受人所邀,和父亲赴宴之外,就每日躲在书房中给宝钗写信。
宝钗打开一看,全是“今日念卿,急盼相见”“若得卿之一吻,甚过美酒千杯”,不由捂着面笑,提笔都不知道写些什么。
刑岫烟果真怀了孩子,薛姨妈很高兴,连连说要去慈恩寺还愿。
“娘,你别急,慈恩寺每岁就放几日给人进去,咱们等到下一年再去吧。”
刑岫烟摸着肚子,脸上是要做人母的和蔼笑容,还不忘安抚薛姨妈。
薛姨妈双手合十拜到,“我盼着孩子顺遂,却等不及了,命人去上一炷香也好了。”
于是看向了宝钗。
“那日求不到月老线原来也是命定的,你和林家那小子原本都连在一起了,月老不会给你牵新的线。”
宝钗笑道:“娘我知道了,我会让暖月去和林家说,替娘在送子观音面前上香进贡的。”
薛姨妈叹道:“也在佛祖跟前给你哥哥上一炷香吧,他已经是孤魂野鬼了,保佑能找到了回家的路。”
坐在岫烟旁边的薛蝌忙起身道:“蟠哥的平反文书已经下来,等到开春后,我便送着蟠哥的棺椁回家安葬。”
“好,这就好。”薛姨妈擦去眼角的泪花,“前尘往事我也不抱怨了,现在家里生意也好了起来,你们夫妻俩也有要有子嗣了。如今这样也好。”
她说着,伸手去握住宝钗的手,“我并不是不喜欢黛玉,只是他太打眼了,看上他的人太多了,那个什么顺阳公主实在是可恶。盼着这次嫁过去,一定要护住你!”
宝钗很笃定地点头,“母亲放心好了,我和他不会再叫你担心了。”
借着去慈恩寺上香的借口,宝钗顺利地从家中出来,并说要在慈恩寺住上几日,诚意更佳,薛姨妈便准许她收拾包袱离家住几日。
宝钗带了两个新来的丫鬟,马车驶到半道就被截下了。
那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担忧地问道:“姑娘,我们这是遇上了劫匪吗?”
宝钗掀开帘子,就看见黛玉的随从,只见他们毕恭毕敬,“少奶奶,少爷在前面等你。”
宝钗下了马车,仍命自家马车夫往慈恩寺,自己则上林家的马车。
黛玉穿着不同往日的白蓝色的长袍,头上带着质地温润的玉冠,坐在马车内姿仪甚美。
连宝钗都愣了愣,低头微微笑,坐在了黛玉的身旁。
黛玉搂着宝钗的肩头,咬着她的耳朵,“西山上的庄园已经预备好了,你只用过去就好了。”
宝钗靠在黛玉的胸膛上,嘟囔着,“你狡猾得很,我怕是落入了你的陷阱。”
黛玉闷笑,“现在可不能走了,乖乖跟我去西山泡温泉吧。”
温泉在山顶,宝钗看着山路上梅花正好,便拉着黛玉开始爬山。
结果爬到半路就觉得累了,趴在黛玉的背上撒娇,由着他背着自己到山顶。
这一番折腾下来,宝钗笑脸盈盈地和黛玉道:“你困了吗?去歇息了吧。”
黛玉捏了捏眉骨,“那你先去温泉池吧,我先睡半晌。”
宝钗心满意足地点头,几个早就预备好的丫鬟上来伺候。
等到宽衣解带时,宝钗舒服地靠着池壁闭眼。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宝钗回头,就看见黛玉含笑的眉眼。
第70章
他隔着蒸腾的热气看过来,宝钗的脸上红扑扑的。
“你不是......说要歇息......半晌吗?”她说得结结巴巴,搭在池子边上的手指不经意蜷缩着。
“睡不着。”黛玉很正经地将手探到水下,随意拨了拨,仿佛在专心致志试探着水温,而不去看水下艳色。
“泉水温润和缓,池边又是暖玉砌成的,我想这要比床榻还要舒服。”
“是吗?”宝钗勾着他的手指,“我觉得二者都好,哪有什么东西比冬日暖榻还要舒服呢?况且池子里也不像床榻上依恃......”
“可床榻上可没有活色生香的美人。”他捏着宝钗被泡得粉润的手指,忍不住想逗她。
宝钗粉面含羞,这时几个丫鬟鱼龙而入,她忙抽回了手,背过身子去。
黛玉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转身一看,只见丫鬟们捧来了香露、花瓣等物。
“大人,这是进上的香露,您特意交代拿来给夫人用的。还有新采的玫瑰花,都是刚刚才摘下来,上面还有露水。”领事的丫鬟毕恭毕敬地介绍。
黛玉“嗯”了一声,随手拿起一瓶花露,眼风扫过那群丫鬟。
调教过的丫鬟都是人精,哪里不知道主子的意思,一个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一时间屋里又安静下来。
宝钗回头,就看见黛玉抓起一把花瓣洒向水中,又拔开瓶塞,往池子中倒香露。
“是什么味道?”她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清香,感觉有些陌生,“玉兰花?桂花?”
黛玉将一点香露倒在手里,向她招手,“过来,给你闻闻。”
宝钗闻着格外好闻的香气,却闻不出是什么花的味道,往前凑了凑。
黛玉的手心贴在她的口鼻前,宝钗用心嗅了嗅,诚实道:“闻不出来,这送到皇宫的香露果然不一样。”
“你说得对,这确实不是寻常花草所制成的香露。”黛玉勾唇笑了笑,温热的手掌落在宝钗肩背上。
“这是安南进献的,听说用一种奇花的花蕊炼成的,叫做白珀香。”
宝钗的心上一阵战栗,身子微微颤抖,倒也没挣扎,安安静静地让他抹上香露。
黛玉稍使了力,一边揉着她的身子,一边一本正经道,“这个香露不多得,一共才上贡了不到十瓶,听说有润肤美颜的奇效,于是我便去求了皇后赐下给我......”
宝钗本来被温泉水泡得身子暖洋洋,藕臂勾着黛玉的脖子,听到这样邀功的话从这位天之骄子口中说出,忍不住抬头笑成月牙脸。
“皇后娘娘一定觉得你很讨厌,也就不到十瓶,后宫娘娘还不够给,反倒被你求走了。”
“倒也不是,皇后娘娘母仪何炜,不和我计较了。”黛玉随后笑答。
其实是皇后娘娘赐予他的,自从黛玉将端阳公主荐为理政之人,曹皇后就对他愈发和颜悦色,嘘寒问暖,甚至日日都能给他赏赐。
雾气蒸腾,黛玉的额头慢慢挂上了汗珠,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坠落,落在宝钗如峰顶霜雪一样的胸前。
宝钗似乎被刺了一下,咽了咽喉咙,声音柔得可以捏出水。
“不如把衣裳脱下吧?”
黛玉挑了挑眉,手摸向她的下颌,让自己可以看到她的眼睛。
宝钗大着胆子去看他,但又含羞地垂眼,去拨弄水面上的花瓣。
“你能不能快点?”她娇声催促。
刺绣精美的腰带被解下,连带着每日需要熨烫许久的崭新衣裳也团成一团随意扔在地上,被温泉池中飞溅的水花弄湿。
宛如一叶水中的扁舟,柔软的身躯被撞击得摇摇晃晃,温润的水前涌后推,让宝钗无从助力,只能用手抓紧池边,头往后仰去,白皙修长的脖颈留下了点点红痕。
她嘟囔道:“我说得不错,果然没有床榻上舒服,你还说不是!”
黛玉哑然失笑,“原来是如此,要行周公之礼,还是暖榻舒适。”
宝钗伸手去捏他的嘴,让他不要说,却被一股力量抱离了池子。
二人倒在池边,抵死缠绵。
烛火被飞溅的水花扑灭,黑暗中只有低沉隐抑的喘息声。
鱼水之欢,对于他们来讲,是如此的自然,仿佛他们天经地义就是要做夫妻的。
宝钗忍不住去吻他专注的眼睛,愉悦的感觉充满了整个身体,唯一的一点遐想是,月老真的将他们的姻缘线绑得很紧。
她应该去月老殿虔诚地上一炷香。
山中岁月长,就算常常在床榻上耗费很多的时间,宝钗仍有大把的时光,和黛玉踏雪访花寻雀,或裹被闲谈打牌。
“你输了!”
宝钗撒下手中的牌,笑得站起来。
“好――都给你!”
黛玉心甘情愿地认输,也将手上的牌扔下,将手旁的金豆子全都倒进宝钗的布袋。
“没想到我赢了林大人三次!”宝钗赤脚踩在炕上的锦缎上,听着布袋子中那些金豆子相碰发出的叮当响,笑得得意,“怎么今天这么笨,连牌都不会打了?”
黛玉姿态悠闲地往后仰去,“谁能打过宝姐姐?往年你在老太太和弟弟妹妹面前假意输了多少回,还在我面前卖乖呢?”
往日要维持的关系人情太多了,只有在他这里才能随心所欲地玩牌。
“那你就愿赌服输,我们出去逛去!”宝钗扔下布袋子,跑下暖炕去拉他。
“天寒地冻,外面可冷了。”黛玉虽嘀嘀咕咕,还是戴上了雪帽,和宝钗手牵着手踩在一尺厚的雪地中。
“你越发懒散了,”宝钗端着姐姐的样子教训他,“冬日屋里烧炭,不能久待的,小心你又咳嗽了起来。”
“你虚长我几月,就来说我,我还没说你呢,”黛玉小心翼翼地将宝钗的手指全部拢在自己的手掌中,“你脾性热,昨夜让你不能吃上火的烧酒,你偏不听。”
“喝酒才能起兴壮胆。”宝钗轻轻偏头和他耳语,“昨夜是谁彻夜缠着我的?”
四周还有丫鬟在扫雪来往,黛玉的耳垂微微红,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什么话,一直盯着宝钗灿若明花的脸。
二人没忍住相视一笑,加快了脚步沿着坡上走。
“这里是整个园子最高的地方。”黛玉拂去山石上的积雪,抱着宝钗坐下。
宝钗眺目望去,果然看见起落的屋顶,是庄园里的屋舍,起伏有致,美不胜收。
再往远处看,只见从山上至山脚,松柏林立,偶尔能瞧见一两颗火红的枫树点缀其中,结冰的河流如白绸带一般隐没林间,宛如是仙人不经意留下的踪迹。
“冬日之景已经是人间罕见,那堪想春日万物生机、夏日山涛波涌、秋日云高叶落等美景?”
宝钗笑道,回头捏捏黛玉的脸,“能在皇城根下有这么大的庄园,是陛下赐你的吧?”
黛玉手搂在她的腰间,点头道:“确实是陛下所赐,是我的园子,也是你的园子,春夏秋冬,你随时都能来。”
“你除了休沐外,每日都要去部里处理政事,哪里能随时来?”
宝钗贴着他的额头,不知不觉间声音柔软得不像话,和她素日那种端庄大方的样子很不像,只是一个和夫婿撒娇的小姑娘而已。
“是我要处理政事,又不是你。”他们离得太近,近到可以看见脸上的绒毛,黛玉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
“这里万事齐全,连丫鬟小厮们都调度好了,你若是想来,便命人驾马车过来就好了。”
“没有你在,我一个人看着眼前美景,都不知和谁说道。”
黛玉轻声笑,如爱惜珍宝一样捧着宝钗的脸,“那要惜取时日,多做些花前月下的美事......”
他们拥吻。西风呼呼,将宝钗的发吹散,贴在黛玉的脸上,像她的唇一样温软。
不知不觉间,天空又落下雪来,片片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直到要将绣着金线的斗篷下摆尽数掩盖,黛玉才恍然如梦地醒来。
“落雪了,我们回去吧。”
“再坐会儿。”宝钗躲在黛玉的怀中,脸埋在他衣裳内。
全世界就只有他们,她不舍得离开这个地方。
黛玉蹭着她头顶的发丝,依着她抱着自己。
不用看他,宝钗就知道他一定笑得很欢喜,像小孩子得到最甜蜜的糖。
这时,有人打破了这份宁静。
“大人,京中急报!”
二人齐齐转头,在几十步远的地方,黛玉的贴身侍从拿着一封信,有些不知所措。
宝钗忙从黛玉怀中站了起来,理了理鬓发,和黛玉低声说道:“看来是大事,我先回去,你和身边人好好商量,切记别冲动行事,平安为要!”
黛玉却不见忧虑,拉住正要走的宝钗,“想来应该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你和我一起听听吧?”
宝钗有预感,应该是皇城内逐鹿皇位的戏台上又有了新的曲目。
她握住黛玉的手,抬眼仔细打量黛玉,“你心里紧张吗?”
“紧张什么?”
“当初废太子欲行逆事,你面上不显,但我能感觉到你那时忧心忡忡。”
黛玉眯着眼睛,看向天边蜿蜒的山脉,“我那时是忧心你,不是忧心废太子谋逆的事情。”
找到证据坐实废太子有谋逆的企图,皇帝自然会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