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眉盯着手中的茶,若有所思。殿下宠爱姜雪容,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殿下要晋她的位分也不无可能……
可是薛如眉恨姜雪容,她不愿看见姜雪容春风得意。
她轻抿了口茶,道:“到底只是传闻。”
赵蔷叹气:“可传闻传得这么凶,估计八九不离十吧。薛姐姐不是跟随殿下一道去了云阳么……”
她一顿,这话听来像是讽刺,果然再看薛如眉,脸色变了变。赵蔷为自己辩解:“对不起,薛姐姐,我说错话了。”
薛如眉神色淡淡的,觑着赵蔷,她是真说错话假说错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话叫自己不高兴,薛如眉便也故意叫她不高兴,提及:“没什么啊,听说前两日殿下去了妹妹宫中?”
赵蔷咬住下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不过殿下只在我宫中用了晚膳便走了。还是姜姐姐命好,咱们几个进宫这么久,竟只有姜姐姐得到了殿下的宠幸。”
薛如眉想起姜雪容对自己耍的心机,冷声道:“她哪里是命好?分明是心机深沉。”
赵蔷道:“是么?可我瞧着姜姐姐不像是有心机的样子……”
薛如眉睨她一眼:“在这宫里,谁没有心机?”
赵蔷有些尴尬,明白薛如眉这是在说她,但还是装作不知道。方才那些话,从薛如眉的反应来看,她与姜雪容似乎在这一趟出行中积怨颇深。从前薛如眉提起姜雪容,至少会维持一下表面的和谐。
赵蔷心下有了些猜测。
从薛如眉宫中回来后,赵蔷又命人把那传闻捅到了洛慧儿那里,洛慧儿听得这消息,暴跳如雷。
“她凭什么与我平起平坐?不行,这样绝对不行……”洛慧儿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定要想个办法阻止。
-
姜雪容回到茗玉轩后,让银蝉去打听了一番那些所谓的传闻,发觉竟当真有那些传闻。她心道,待会儿太子殿下不会以为是她想争宠传出去的吧?还是解释一下吧。
这么想着,这日夜里萧明彻来时,姜雪容便先与他说了这事。
“殿下,近来东宫那些传闻与嫔妾无关。”她有些忐忑。
萧明彻在榻上坐下,更是不解,“什么传闻?”
姜雪容抬头道:“殿下没有听说么?就是……就是说……殿下宠爱嫔妾,什么嫔妾生病时殿下格外紧张关怀,嫔妾怕冷殿下便给嫔妾披衣服之类的,还说殿下要给嫔妾晋位分……这些话嫔妾都不知晓,更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她自己听了都觉得扯,殿下哪里待她宠爱了?
“嫔妾觉得这些话简直是无稽之谈,可笑至极。”姜雪容撇清关系。
萧明彻长眉微敛:“的确是无稽之谈,孤几时对你关怀备至?孤不过是怕你生病,耽误了孤的时间。”
姜雪容点点头:“嫔妾知道,嫔妾也不曾胡思乱想任何。”
萧明彻又看姜雪容:“你能坚守本分,那便最好。”
姜雪容道:“殿下明白此事与嫔妾无关,便好了。”
“孤知道了,起来吧。”萧明彻道。
姜雪容起身,微微抬眸看萧明彻:“嫔妾伺候殿下更衣。”
萧明彻伸开双臂,看见姜雪容近在咫尺的脸,她垂着脑袋,小巧的手在他身上抚来抚去。她身上的香味飘进他鼻腔里,萧明彻喉头滚了滚,想到什么,忽地开口问:“你身上的味道还挺好闻的。”
姜雪容解下他的腰带,双臂从他后腰绕过,正好形成一个将他环住的姿态,诚实道:“嫔妾今日搽了香粉,若是殿下喜欢这味道,嫔妾明日给殿下送一盒。”
萧明彻一时不语,他一个大男人要香粉做什么?
姜雪容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改口道:“殿下若是喜欢,嫔妾日后每日都搽这香粉。”
萧明彻瞥她一眼,他方才这么一句,只是想拉近一些他们之间的气氛,正如那宝册上所言,床笫之欢时,言语调情亦可带动二人气氛。
他觉得这一条不大适用他和姜雪容之间。
第51章
他自己并不习惯说这种话,而姜雪容显然也听不明白。
萧明彻默然一瞬,道:“也不必,孤不过随口一提。”
姜雪容解下他的腰带,搭在一旁的雕花镂空屏风上。到如今,姜雪容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看着萧明彻精壮的胸膛。
烛火在罩纱灯里跳动着,静谧而永恒似的。炭火烧得旺,寝宫里暖烘烘的,温度像春天,但正统的春日终究更清爽些。姜雪容落下金钩,绣金幔帐垂下来,掩住二人身影。
萧明彻的影子上前一步,长臂揽过姜雪容的盈盈细腰,将她带进自己怀里。肌肤与肌肤相碰的一瞬,姜雪容还是别开了视线,避开了萧明彻的眼睛。
她微微偏过头,留给萧明彻她半边白皙的侧脸,小巧的耳垂从垂顺的青丝里冒出个头,让人想要揉一揉它。
萧明彻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
他粗粝的指腹捏住她小巧的耳垂,轻轻地揉着,未几便红了,更显得可爱。
萧明彻眸色微沉,不知怎么想到那本宝册上写到过的东西。他将唇凑近她的耳垂
,她这会儿已经摘了耳环。
姜雪容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转过头来,睫羽颤动几下,眸色纯澈,或者说,是一种呆愣的娇憨。
萧明彻没养过兔子,但记得前几年他有个皇妹,才七八岁,闹着要养兔子。有一回萧明彻经过,见她带着兔子去御花园玩耍,那兔子跑得飞快,她怎么也追不上,急得让太监们去追,太监们也追不上,偏那只兔子跳到萧明彻跟前。萧明彻便将兔子抓住,他们闹翻了天,那只兔子却仿佛不知发生了什么,呆呆地看他。
姜雪容也有这种气质。
萧明彻垂下睫羽,牙齿轻轻衔住她的耳垂。
怀里的人颤抖了一下。
萧明彻感觉到她的紧张,似乎不全是紧张,他想。
萧明彻眸色浑浊,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姜雪容拥有欲,许许多多的欲,比他以为的要更多一些。
他想到姜雪容说的那些传闻,他自己倒没听过,或许明日可以让长庆去查查。
宠爱?
他对姜雪容算得上宠爱么?
萧明彻自己没觉得,父皇除了母后,也有很多宠妃,流水一般来来去去。父皇对宠妃们当然宠爱,萧明彻见过宣成帝的宠爱,他能从父皇的眼神和态度里看出父皇对那些宠妃们的喜欢。那种喜欢不会太深,帝王不会有太深的喜欢,即便是父皇对母后,少年夫妻的感情里,除了喜欢,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可萧明彻不认为自己喜欢姜雪容,也不认为自己对她宠爱。
又的确有些不同,她总是扰乱他的思绪。
或许只是因为他对她有欲。
说到底,人也很难克服一些本能。
萧明彻宽大手掌掐住她的腰,将自己送进她身体里。
……
炭火噼啪响了一声,萧明彻拥着怀里的人,她已经眼皮沉沉,困倦不已。他偏头吻去她眼角的泪花,姜雪容身上出过汗,渐渐有些凉,下意识往萧明彻怀里钻了钻。
萧明彻唤人送热水进来,姜雪容睁开眼,打了个呵欠,缓缓撑起身子。里面的东西流出来,她脸上露出些赧然的神色,待过了片刻,才慢慢挪下床榻,走去净室。
姜雪容本就贪睡,侍寝一回之后,愈发感觉精力消耗殆尽,自然也愈发能睡。
萧明彻醒来时,枕边的人还沉沉睡着。姜雪容抱着他的胳膊,腿也搭在他腰上,萧明彻轻手轻脚握住她脚踝,把她的腿放下去。才刚放下去,她的腿便又缠了上来,比先前缠得更紧,正好擦过他的腿侧。
男人晨起本就有些反应,姜雪容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甚至又蹭了蹭。
萧明彻眸色越来越沉,瞧着姜雪容的睡颜,心道她若是再蹭下去,他便吵醒她的美梦。
姜雪容似乎感知到危险,将腿挪开了些。
萧明彻敛眸,再次将她的腿放下去,这回她没再缠上来。
萧明彻下了床榻,穿戴齐整,又看了眼幔帐之后的姜雪容,而后离开了茗玉轩。
今日朝堂之上没什么大事,只是说起年关将近,从前这种年节,不少人都会给同僚或者上司送礼,因着太子彻查贪污腐败之风,也没人敢顶风作案。
很快便散了朝,萧明彻回到东宫,记起昨日的事,吩咐长庆:“孤听说近来宫内有些传闻,你去查查。”
长庆应下,这种事很好查,没多久便查出来,长庆回来禀报。
“回禀殿下,属下查过了,的确有些传闻,与殿下和姜承徽有关。”
萧明彻指节轻搭在白玉桌案上,道:“说。”
长庆便一五一十说来:“传闻说,殿下对姜承徽格外宠爱,要晋姜承徽的位分,甚至于,恐怕要立姜承徽为太子妃。譬如说这一路上,姜承徽生病时殿下分外关怀,姜承徽怕冷,殿下便解了披风给姜承徽之类的。”
萧明彻眉头拧起,他几时说过要晋姜雪容的位分?
萧明彻将手落在膝头,不过,晋她的位分,似乎也未尝不可。他的确宠幸了她数回,她又安分守己,不曾跟他提过什么要求,作为赏赐,也可以晋她的位分。
她如今是太子承徽,再往上便该是太子良媛、太子良娣,给她晋什么位分好呢?
萧明彻垂眸思忖,正值年关,便给她一个太子良娣的位分吧。
他唤洪冬进来:“传孤旨意,晋姜承徽为太子良娣,另外的赏赐,你看着办吧。”
洪冬惊了惊,他当然也听说了那些传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是,奴才马上去拟旨。”
又被萧明彻叫住:“你下午时候再去传旨。”
洪冬应下。
依她的性子,恐怕又要睡到下午。
姜雪容一觉睡醒时,的确已经下午。
大抵是身子适应了几次,现在她已经不会像先前那么腰酸腿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姜雪容扶着腰,唤银蝉进来伺候梳洗。银蝉捧着铜盆进来,厚重的棉布帘子被掀起时带进来一阵风,一缕寒意便侵袭进来,还未及放肆,又被屋内的暖意消融。
“承徽,外头落雪了。”
姜雪容听得这话,双眼放光,当即起身跑至窗边,隔着纱帘果真瞧见些雪花。
“真的落雪了。”姜雪容语气惊喜,又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发现三日之后便是她生辰。
她哎哟了声,想起自己宫院后头那些菜。过了时节,黄瓜和丝瓜藤早都死了,她回来之后便种了些冬日里的蔬菜,种了些冬瓜、萝卜和白菜。想着要落雪,想着给它搭个棚子,才搭了一半。
她赶紧穿上袄子,让银蝉她们帮忙把剩下半边棚子也搭起来。
待搭完棚子,雪也下大了起来。
姜雪容站在廊下,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凉凉地在她手心里化成一滩水。
洪冬在门口站定,笑容满脸道:“奴才给姜良娣道喜。”
姜雪容愣了下,疑心是自己听错,什么姜良娣?
洪冬笑道:“太子殿下有旨,您接旨吧。”
姜雪容懵懵地跪下,听见洪冬宣读旨意:“姜氏躬柔婉顺,晋为太子良娣,赏赐红玉珊瑚手串一对、金镶玉项圈一个、翡翠头面一副……”
长长一串赏赐,听得姜雪容脑袋昏昏。
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她?晋为太子良娣?
她眨了眨眼,又听洪冬道:“姜良娣还不快谢恩。”
姜雪容后知后觉谢恩:“嫔妾多些殿下恩典。”
银蝉扶她起来,面露喜色,“恭喜良娣,贺喜良娣。”
姜雪容还是一头雾水,小心翼翼问起洪冬:“敢问洪公公,殿下为何忽然晋我位分?”
洪冬道:“这……咱家也不清楚,总之是殿下的意思。”
姜雪容就更为疑惑,怎么殿下好端端突然晋她位分?
……算了,反正是好事,管它为什么呢。
姜雪容乐呵起来,这下好了,她跟洛慧儿平起平坐了,也不怕洛慧儿再用身份找自己茬了。
“为了庆祝一下,银蝉咱们待会儿涮暖锅子吃吧!”姜雪容道。
事情传到洛慧儿耳中,却让洛慧儿暴跳如雷:“什么?殿下竟然晋她为太子良娣?凭什么?”
还能凭什么?自然是凭殿下宠爱人家。
这话洛慧儿身边伺候的宫女们哪里敢说,纷纷低下头,生怕洛慧儿生气波及她们。
洛慧儿把桌上的茶壶杯盏一并扫落,气得跌坐在椅子上。殿下晋她位分便罢了,竟还连升两级,直接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她倒宁愿是姜思娴入了宫了。
洛慧儿想到那个传闻,难不成殿下以后真要立她做太子妃?
不,不行,她不能接受。
她得想办法除掉姜雪容。
洛慧儿看向宫女:“拿笔墨来。”
她要写信给爹爹,让爹爹想办法,除掉这个姜雪容。
薛如眉听得此事,也是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手心里。
茗玉轩里,姜雪容不知道她们几个在想些什么,也无所谓她们想些什么,她正叫银蝉架起暖锅子,又备好食材,打算涮暖锅。
羊肉和猪肉切成片,倒进咕嘟咕嘟冒泡的锅子里,滚个几圈便熟了,用筷子捞出来,再蘸上料汁,就是人间美味。在这冬日里吃着热气腾腾的暖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