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们骑着追风慢悠悠走在马场里,不时能看见那些宫人们在低头忙碌。贵人在,他们都不敢抬头乱看。姜雪容视线随意地从他们身上扫过,又眺向前方,葱绿的草也长了起来,一片绿油油的连着天。
她本就没那么认真想学骑马,歇了这一会儿,心思更是歇散了,整个人懒散地塌下去,靠在萧明彻怀里。萧明彻胸膛坚实,靠着他,好似靠着寝殿里那张榻,姜雪容打了个哈欠,不觉有些困倦。
她眼皮耷拉下来,在心里思索,找个什么由头说索性就学到这里好了。她思绪也懒散着,缓过神来时,只觉身后一道火烧起来。
姜雪容怔了怔,便反应过来是什么。她当即坐直了身子,往前贴了贴,同萧明彻拉开些距离。
方才那些不起眼的宫人们此刻变得惹眼起来,姜雪容视线不自在地飘过他们,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他们听见分毫:“……殿下不是说没那个意思么?”
那现在是什么?
马鞍就那么点地方,萧明彻身材高大,占去多数位置,余下那点地方更不够她躲的。再怎么尽量避开,也难以避开这温度。姜雪容只好将身形上移,谁知这反而给了萧明彻更进一步的机会。
萧明彻往前倾了倾身体,便靠得更近。
这下姜雪容愈发不安。
萧明彻面色倒是如常:“孤方才的确没那个意思,但方才是方才,现在么……”
他顿住,不语,更显得浮想联翩。
现在?现在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四下里这么多人在,这明晃晃的天光照着,他堂堂大启朝的太子殿下,怎么能做这么荒唐的事……
姜雪容僵硬着身体,又想躲开,却又因为地方狭窄,退无可退,每次细微的动作都会蹭到萧明彻,这反而愈发像一种撩拨,对他火上浇油。他原本还能忍忍,被她这么一浇,血更沸了。
姜雪容道:“殿下,你可不能乱来啊,这里这么多人,而且这大白天的……”
萧明彻道:“孤可以让他们都退下。”
那怎么成?那不是一看更不对劲了,好端端的把人都遣走了,那不明摆着说他们要干一点见不得人的事么。
姜雪容:“不行!再说了,你自己说了,三日一次的。”
萧明彻:“今日不是已经隔了两日了么?”
姜雪容:“……”
似乎是如此,但……
“那也该在晚上。”
萧明彻默然片刻,道:“这孤没有答应过你。”
姜雪容:“……”
听起来他这意思是非做不可。
他刚才还说自己不是一个……呢?现在这所作所为,可不就是一个……了。
就是那些荒唐的纨绔子弟,也没这么荒唐吧。
上回也就算了,那是突破状况,另当别论。可现在不同。
姜雪容不安地瞥了眼四周,沉默下来。
看她躲得快要从马鞍上掉下去,萧明彻伸手将她捞回怀里,道:“你别乱动,孤不会对你怎样。”
姜雪容撇嘴:“那我想下去。”
萧明彻拒绝:“你若现在下去了,孤如此模样被人瞧见,定然颜面扫地。”
姜雪容余光看他一眼,意思是谁让他要这样?
萧明彻:“孤又不是故意的。可你整个人靠在孤怀里,孤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何况你是孤喜欢的女子。”
姜雪容又瘪嘴,稍稍放松了些,尽量不乱动。
萧明彻抱着她,尽量克制着自己,只让追风往前慢慢走动。
但追风一走动,难免有颠簸,姜雪容总是碰到,有些受不住。隔着裙子衣料,还是濡透一层又一层。黏糊糊的陷进去了,更叫人觉得不舒服。
萧明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谷欠望让他想不管不顾地在这里对她做些什么,但理智又只能克制,冰火两重天。
两个人就这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姜雪容不禁咬住唇。她原本只单纯觉得不舒服,可渐渐地,又觉得有些不上不下的,似乎想进一步,又想退一步。
可她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觉得这么下去要疯了。
“咱们要不还是下马吧,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会儿,等你没那啥了,我们再回去。”
萧明彻闷闷嗯了声,算是答应了她的话。
萧明彻拉住缰绳,追风便停了下来。他缓了缓,率先翻身下马,而后抱姜雪容下来。
姜雪容站定后,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向他那里,只见的确难以忽视。叫别人看见,是要一世英名扫地了。
她脸热地挪开视线,看向四周的青草,“就在这儿坐会儿吧。”
她扯了扯裙子,将陷下去的扯出来,而后在草地上坐下。
萧明彻将马拴住,在她身侧坐下。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静静地坐着,感受着春风吹拂。
好一会儿,姜雪容微微侧过眸光,看了眼萧明彻。只见他脸色看起来淡淡的,好像已经没什么问题。
她咳嗽了声,收回视线,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再坐坐。
她还以为殿下势必要和她做些什么了,没想到殿下竟然能忍住。也许殿下说得对,她是对有那么一点误解。他也不是只想跟她做那档子事。
姜雪容环住膝盖,把脑袋搁在膝盖上,嗅到青草的味道。春天有春天的味道,是草木的味道。
“这时节,适合踏青。”她忽地开口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只是好像想说点什么话。
萧明彻偏头看她,似乎认真思考过,“你若想去踏青,过两日孤可以与你同去。”
姜雪容有些发愣,她其实只是随便说了一句,也没想去。但他这么一说,又让她认真考虑起踏青这件事。
“好啊。”她笑了笑。
萧明彻嗯了声。
又略坐了会儿,姜雪容试探着问:“你
……好点了么?”
萧明彻又嗯了声。
姜雪容拍了拍裙子,站起身,“那我们回去吧,今天也不想学骑马了。”
萧明彻跟着站起来,牵了马来,伸手给她,示意她上马。姜雪容上了马后,看萧明彻并没有上马的意思。
萧明彻牵住马,道:“你骑着吧,孤跟着走。不然孤与你同骑,难免有些情不自禁。”
姜雪容哦了声,咬了咬下唇。
未几,她小声说话:“我还以为殿下适才很想要那什么。”
萧明彻看着她,并不否认:“适才孤是极想,在马背上行此事的确比寻常更为刺激,人总是会想追寻一些刺激的东西。不过孤想归想,还是和你希望你也想。此事总需要两个人都得到乐趣才好。”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跟她探讨似的。
姜雪容不知怎么作答,只好沉默。她的眸光时不时往萧明彻身上瞥去,不知怎么,好像觉得跟殿下更熟悉了一些。
萧明彻牵着马回来,抱姜雪容下了马,命他们把马牵回去,而后带着姜雪容回东宫。
回到东宫之后,两个人各自回宫沐浴更衣。
姜雪容泡在热水里,趴在浴池边缘,跟银蝉说话:“银蝉,我今日忽然觉得,好像跟殿下关系更熟悉了一些。从前感觉跟他在一起,都没话说,只有局促和尴尬,但今天不知怎么,好像觉得能有话说了。”
银蝉说:“那很好啊。”
姜雪容又蹙起眉:“好么?我也不知道。”
她又觉得跟殿下更熟悉也不好,好像会很危险。
她想到殿下说的,喜欢她。
太难想了,她缩进水里,闭气潜下去。
夜里萧明彻仍过来用晚膳,两个人对面坐着,目光时不时碰触到。
萧明彻道:“今夜孤可以留下来吧。”
姜雪容点了点头。
鹅黄色的幔帐用金钩挂住,金钩松开,幔帐便垂落下来,掩住了映在墙上的一双影子。
萧明彻原又想先伺候她,被姜雪容拦住,“不用了……”
萧明彻轻嗯了声,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叫人无端地感到一种压迫感。姜雪容不由得吞咽两声,被萧明彻抓住手,听见他说:“那你也多见见它。”
姜雪容被烫了一下,想缩回手,但被萧明彻抓住手腕,只好硬着头皮和它打招呼。
她还没这么仔细地见过它,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她起初有些抗拒,但渐渐觉得有趣。
她把玩着,感受到萧明彻的变化。
听见他呼吸变得重了起来,还以为是她下手重了,下一瞬便收到了见面礼。
她一时有些无措。
萧明彻握住她手腕,仔细替她擦拭干净。
灯烛的光被幔帐隔得昏昏柔柔,照得萧明彻的轮廓半明半暗。姜雪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一时间忘了自己在想什么,只漫无目的地看着他,好像在那几个瞬息里把时间看老,一刹那,又仿佛一百年。
萧明彻的手从她手腕到她手肘,他抬眸对上她失神的目光,温热的唇贴上来那一刻,姜雪容找回自己失落的神魂。她视线聚焦在咫尺的眼前,是萧明彻黑亮的瞳仁,是他们缠|绵的唇瓣,柔软的,又带着潮湿的气息。
这好像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吻,姜雪容的心|颤|了下,像琴弦绷紧后被人拨动了下。这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一个夜晚,但哪里不同,她又不明白,也懒得想明白。
第97章
萧明彻似乎克制了些,又似乎更加放纵了,后半宿的时候,她昏昏沉沉地打了个呵欠,瞥见昏昏的一点月光照进窗牖,亦落进她梦里。
翌日一早,她模糊地感觉到身侧萧明彻起身离开的动静。她翻了个身,依稀感觉到脸颊上落下一道温软的触觉,一触即离。她那时候正困着,并未多想,继续沉沉地睡过去。
待清醒过来,对镜梳妆的时候终于回忆起来,觉得那像一个轻柔的吻。
她怔了怔,一双好看的眼睛同镜中的自己对视片刻,昨日的种种便又涌上心头,在心里头转过一圈。姜雪容捧住腮,失了失神,想要往深处想一点,当即觉得好麻烦,还是罢了。
萧明彻亦是心情大好,整个人脸上都写着春风得意几个字,宣成帝哪里能发现不了?萧明彻是他最出色的儿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他对萧明彻是十分放心的,哪怕是皇后找他说,萧明彻要立姜氏为太子妃,宣成帝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事,他相信萧明彻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看着萧明彻这模样,宣成帝还有些新奇。他看着这儿子一点点长大,还是头一回看他这样子,为个女人牵动情绪。小时候他总是冷着脸,事事都考虑得很周到,那固然也很好,聪明,但未免显得有些不够生动。如今倒添上了这七情六欲,更生动了。
但既然已经答应了皇后要劝,宣成帝还是留住了人,与他说起此事。
“太子,朕听皇后说,你心里属意姜氏做太子妃?”
萧明彻早猜想到这一层,他了解皇后的性子,知晓她未必真的肯答应,也必定要去找宣成帝帮忙。他拱手行过一礼,道:“回父皇,儿臣确有此打算。儿臣打定主意要立姜氏做太子妃,除她之外,再无旁人了。”
他怕宣成帝要说些什么,先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宣成帝原也不过走个过场劝他两句,看他这态度,反而觉得有意思,说:“你当真如此喜欢这姜氏?”
萧明彻嗯了声,其实也不懂是不是“如此喜欢”,毕竟他这二十几年来,也只动过这一次心,没得比较程度。总之,他喜欢姜雪容这件事,毫无疑问。
宣成帝道:“你母后的意思么,是这姜氏虽也没那么差,可做太子妃还是差了些。她让朕也劝劝你,不过你方才的态度么,朕也看明白了。朕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有分寸,既然你这么决定了,朕也不多说什么。不过你母后那里,你可得表现得朕万分为难。”
萧明彻愣了愣,道:“多谢父皇。”
又道:“父皇可还有别的事?若没有,儿臣便先告退了。”
宣成帝把人叫住,道:“这么着急做什么,自然是有正事。上回那扶桑教的事,东越那边递了折子过来,说是那扶桑教的几位中心人物先一步听见风声跑了,正在带人追捕。你看看吧。”
萧明彻接过折子,折子上说,抄了扶桑教的老巢之后发现,扶桑教平日里借机敛财,教中存放着好几十箱金银珠宝,郡守命人充了公,上交朝廷。不止敛财,那扶桑教中竟也像个小朝廷似的,教主做土皇帝,底下人等级森严,也给他们送些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