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蝉捧着托盘推门进来,看见姜雪容醒过来,喜极而泣:“侧妃,您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么?”
她手中捧着的漆金托盘里是些吃食,因着姜雪容饿了许久,特意等她醒来时吃的。银蝉把东西放下,先替姜雪容倒了杯茶水,扶她起来喝热茶。
姜雪容急吼吼地喝了一杯,被茶水呛到,咳嗽起来,看着银蝉道:“银蝉,你没事吧?那些人没伤到你吧?”
银蝉摇头,眼眶也红红的,“奴婢没事的,侧妃,当时奴婢正要回来,路上便看见有贼人出现,奴婢害怕,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后来听说你不见了,可把奴婢吓死了。又听说太子殿下跟您一起不见了,奴婢又松了口气,想着有殿下在,定然会保护好你的。”
姜雪容和银蝉主仆二人抱在一处痛哭了一番,直到被姜雪容肚子一声咕咕叫打断。
银蝉破涕为笑,赶紧把吃食端来,伺候姜雪容吃了。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姜雪容狼吞虎咽,那些原本觉得不好吃的东西这会子也变得好吃了。她吃饱喝足,忽地一阵头晕,身形一晃,被银蝉扶住。
“头有点晕。”
银蝉扶她躺下,又
把药碗端来,喂她喝下:“太医说你是吹了冷风,感染了风寒,喝了这药就好了。”
药的苦味直扑而来,不过这会子也顾不上抱怨了,比起没命,喝药还是能接受的。姜雪容捧着药碗,一口口喝了。
喝完药,她终于记起问萧明彻:“殿下现在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
银蝉答她的话:“侧妃放心,太医说殿下也没什么大碍,调养一番就好。殿下这会儿正在厢房之中休息呢,等侧妃身子好些了,再去看殿下吧。”
姜雪容松了口气,毕竟萧明彻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她心里愧疚得很,生怕他出什么事,听见他没事,她这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慢慢躺下,应和银蝉的话:“等我好了,再去看殿下吧。”
姜雪容说完,又睡了过去。
姜雪容不知道的是,萧明彻比她醒得早,他醒来时烧已经退了一些,头疼得没那么厉害了,四肢也有了些力气,便唤来长庆,让长庆扶着他起来。
长庆心疼他的伤,劝道:“殿下,您这么急着起来做什么?您还是快躺回去吧,您身上还有伤呢。”
萧明彻道:“容儿呢,我去看看她。”
长庆一时无言,心道人家还没你伤得重,倒要你来担心她?
但他也不敢说,只好扶着萧明彻过来姜雪容休息的厢房。
萧明彻推门进来时,姜雪容还未醒,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他在床边坐下,眸色深情地望着姜雪容许久,而后才离开。
长庆跟在一边,被他那眼神看得酸倒牙似的,转过了身,又忍不住开口:“殿下,您看也看过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萧明彻便又回了自己的厢房休息,喝了退烧的药,又给伤口换了药,而后再次睡了过去。
姜雪容再见到萧明彻,已经是两日之后。她身上的烧退了,风寒也好了。
她求见之时,萧明彻正坐在窗下看书。
“殿下,是我。”
“进来。”
姜雪容推开门:“殿下,你的伤好些了吧……”姜雪容的话音戛然而止,而后惊叫了一声,赶紧转过身。
原来萧明彻方才换了药,这会儿赤着上身坐在那儿。
姜雪容捂着眼睛,道:“我不知道你没穿好衣服……”
不对啊,她都敲门了,是他让她进来的啊。
萧明彻低沉的一声笑从身后传来:“你羞什么?你我之间,比我更亲密的又不是没见过。”
姜雪容一时无可反驳,这倒也是真话。她磨磨蹭蹭地转过身来,看了眼萧明彻,眸光被他胸口缠着的细布吸引。那是他为她而受的伤,好长一道。
她眸色微颤。
萧明彻招了招手,道:“过来。”
姜雪容挪到他身边,“殿下好些了么?”
萧明彻嗯了声:“好多了,放心吧,死不了。”
姜雪容呸了声,反驳他的话:“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别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萧明彻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笑吟吟盯着姜雪容看,“当日多谢你对孤的救命之恩。”
姜雪容撇了撇嘴,心说她哪里对他有什么救命之恩,即便她不带着他走出来,未必他就真的会死,兴许也会有禁军来救他。但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却是真真切切的,若非他替她挡了那一刀,她今日恐怕已然是鬼魂了。
萧明彻伸手,轻捏住她葱白的细指,道:“你当日让孤好生意外,孤还以为以你这么懒惰的性子,会把孤扔在那里。”
姜雪容蹙眉:“怎么可能?我怎会是这般冷血无情之人,你于我有救命之恩。”
萧明彻看着她莹润的眸:“只有救命之恩么?”
姜雪容眨了眨眼:“那还有什么?”
萧明彻拽了下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以长臂禁锢,在她耳边说话:“譬如说,男女之情?你喜欢我?”
第106章
姜雪容睫羽眨动更快,由他这话想到了自己那日喃喃说过的话,但她不想承认,迅速否认道:“殿下想多了吧。”
萧明彻轻笑一声,笑声低低的,落进她耳膜,勾得她耳朵痒痒的。他道:“可那日我听见了。”
姜雪容:“……”
他当时不是睡着了么,怎么还听见了!
她狡辩道:“兴许是你听错了吧,你当时都发高烧了,神志不清也说不准。”
萧明彻看着她心虚不已的模样,微微勾动唇角,坚定道:“孤当日虽发高烧,可这点东西还是能分辨的。孤当时听得清清楚楚,姜雪容,你当时说,殿下,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他当时的确闭着眼,但却并未完全睡着,因为发烧带来的不舒服的感觉让他隐约有些意识,恰好听见了她这一句。
萧明彻一字不落地复述她说过的话,让姜雪容的脸色霎时一阵绯红,她有些不知所措,窘迫了好一会儿,又小声道:“我是说了这句话没错,但是,当时殿下为了救我受伤,我一时感慨……”
她绞尽脑汁地找借口,被萧明彻打断:“所以你是承认了,你说过这话,是与不是?”
姜雪容无可反驳,深吸了口气哽在喉口,沉默着,算是默认。
萧明彻又道:“好,那便是了,姜雪容,你喜欢孤。”
他是笃定的语气,似乎还带了些隐约的雀跃,眸光灼灼,落在姜雪容脸上。
那目光让姜雪容觉得受不住,姜雪容坐在他腿上,她只是想来看看他有没有事,这会子也看过了确认了他没有事,她当即挣扎着要起身离开。
“既然殿下没有大碍,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先告退了。”
萧明彻自然不肯让她走,长臂收拢,把她整个人圈得更紧。她挣扎起来,萧明彻说:“你小心些,我还是个伤患。”
姜雪容便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不敢再动,眼神担忧地看了眼他的伤。也难免看到他精壮的胸膛,而方才挣扎时,她的手心还撑在他胸口。
姜雪容只觉得手心一阵发烫,赶忙缩回手,乖巧坐着。
萧明彻又是一声轻笑,他搂着她的细腰,薄唇印在她唇角,缓缓地舔^舐她的嘴唇。她并不抗拒他的亲吻,也没有抗拒的理由,她本就是他的侧妃,天经地义。
何况他为了她受的伤,更让她没有理由拒绝。
姜雪容任由他的长舌长驱直入,撬开她的唇瓣,在她唇齿之间作乱。
只是亲着亲着,这个吻便有些变了味。
姜雪容眸色含糊,推了推他的胸膛,嗔瞪了他一眼:“你……还是个伤患。”
她腿下的触觉难以忽视。
萧明彻抱着她,脑袋搁在她头顶,深吸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姜雪容更是脸热。
萧明彻长叹一声,松开手放她离开,“好了,你走吧。”
姜雪容得到他的应允,落荒而逃。
之后两日,姜雪容便没再去看萧明彻,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萧明彻,或者说,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心。
是,她承认她对萧明彻有些喜欢,但是……
但是还有很多的但是。
但是他是太子,日后就是君王,喜
欢上君王一听就是一件很傻的事。君王后宫佳丽三千,她不过是其中一朵花,日后君恩不再,她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她本来这辈子的指望就是轻松快乐地活着,现在却生出了爱情的枝节,好陌生,令人不安。
但是,但是。
……
姜雪容随手从路边揪了一把叶子,叹气。
银蝉看着她道:“侧妃近来可有什么烦心事?怎么总是唉声叹气的?”
姜雪容把手里的叶子撕碎,又不知道怎么和银蝉开口,只好回她一声更长的叹息。
银蝉一头雾水,只得摇头。
“侧妃,咱们今日要去探望太子殿下么?”已经有两日没去了,明日便是祈福大典,后日便会回宫。
姜雪容当即摇头,而后又纠结起来,她这样是不是显得有点绝情了?再怎么说,萧明彻也是为她受的伤,当时那情形,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要不还是去看看吧。”她小声嘀咕。
不久之后,姜雪容停在萧明彻休息的厢房附近,徘徊不前。
银蝉不解:“您怎么不进去啊?”
姜雪容咬了咬下唇,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往前走。不过还未及走进厢房,便听见了皇后娘娘的声音从厢房中传出,姜雪容顿住脚步。
厢房之中,萧明彻正和皇后说话。
皇后问起萧明彻的身子,“彻儿,你今日觉得如何?本宫听太医说,你好了许多。”
萧明彻道:“多谢母后关怀,儿臣的确好了许多。”
皇后道:“那真是太好了,那些刺客已经押解回京了,只待回京之后发落。”
萧明彻嗯了声,忽地垂眸道:“母后,儿臣有一事想与母后说。”
皇后看着他:“你有话说便是了。”
萧明彻站起身来,给皇后行了个礼,郑而重之的样子,让皇后不由微微拧眉。而后听见他开口:“经此一事,儿臣愈发笃定,儿臣想立姜氏为太子妃。儿臣知晓母后心中对此还有顾虑,还请母后放下顾虑,相信儿臣的选择。”
皇后一怔,没想到他竟是要说这件事。她别开视线,抿了抿唇,当日彻儿和那姜氏一同出事,彻儿又受了伤,还是那姜氏怕彻儿出事,拼尽全力带着彻儿走出来,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两个人相互扶持,她对姜氏的印象也好了不少。只是的确心中仍有顾虑,因而并未立刻应允,只默然不语。
半晌,皇后才道:“姜氏是个好孩子,本宫也知道。只是姜氏这不能生育的毛病,到底有些说不过去。”
萧明彻纠正她的措辞:“并非不能生育,只是有些困难,何况太医说了,也是可以调理的。”
在门外听着的姜雪容与银蝉二人皆是一脸惊讶,她几时有不能生育的毛病?她自己都不知道?
姜雪容睁大双眼,难掩惊讶,想到上次除夕夜她落水的事,或许是那会儿落下的病根?太子殿下瞒住了她?
她心似乎被人用力捏住,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能生育……
倘若这放在从前,她并不会当回事,也许还觉得是件好事,生孩子可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事,又那么辛苦,生不了便生不了。可是现在,却真的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下来。
太子妃怎么可能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皇后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
姜雪容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又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也很好,这倒是个难以拒绝的理由了,她原也不想做这太子妃,累人得慌。
她自顾自扯出一个笑容,正欲转身离开,又听皇后道:“可若是调理不好呢?日后你打算如何?让旁的嫔妃生一个儿子养在她膝下么?”
萧明彻却道:“儿臣日后只会娶她一人。”
皇后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着萧明彻。
再听他说:“倘若当真调理不好,她若是当真不能生育,”他顿了顿,“宗室子众多,儿臣可从中挑一个合适的。”
皇后简直被他这话气得懵了,竟是发出一声笑,“你!”
门外的姜雪容也被这话惊得呆住。
……她听见了什么?
皇后深呼吸:“本宫不同意。”
萧明彻道:“母后做不了儿臣的主。”
皇后:“……”
她再次气笑了,真不知道这儿子是生得像谁的脾性,不像宣成帝也不像她,若非当年她看着出生的,当真要怀疑抱错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