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男村也有不少到现场,与其干活不如跟着老爷们一起摸鱼偷懒。别的没本事,偷奸耍滑的本事第一名。
出来竞赛的虽然在他们里头算是比较能干活的,那怎么能比得上小坝村的豪杰。她们是真不把自己当成女人看,干起活来甚至不把自己当人看。
当他们一趟趟走到麻袋边装袋时,姐妹们在腰上系着麻袋,靠着腰劲拖着麻袋往前走。眼神里对他们的男人智商与腰劲表示怀疑。
当他们扛起两袋麻袋,以为稳操胜券之时。大姐们冲他们咧嘴大笑,随即勾起隆起的二头肌,富有力量地扛起了三袋麻袋健步如飞。
当他们气喘吁吁坐在田埂上,扯着衣领喘不过气时,大姐们听着加油的号声,反问他们要不要考虑嫁过来享清福。
...
三场比赛看得庆男村的男人们目瞪口呆。小坝村陈香兰、刘竹、刘民希一骑绝尘,连获三场胜利,给庆男村老爷们一个响亮地耳光。
这三人不但躯体上累得流汗,心灵上更是在流血。
比完赛,老爷们全都噤声。
只有郭庆旺跳脚骂道:“平时偷奸耍滑,比赛也偷奸耍滑?!好好的爷们,不如娘们,我看你们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苏蕊低声骂了句:该,让你们老是偷懒不干活。
用苏红佩的话来说,力气是越干越有的,越省越没有。这话在今天得到了完美证实。
当郭庆旺数落完他们,不情不愿地在工分本子上将女同志一栏的“六”改成“十”后,小坝村仿佛迎来了又一次的解放。
促成这件事的苏蕊,甜甜地笑着望着大家兴奋的脸蛋。忽然感觉背后被人拍了拍,转头看到欣慰的赵阿姐。
赵阿姐感慨道:“我替大家谢谢你,要不是你出主意推行比赛,也不会这么快解决了。”
苏蕊t听出其中意思,挽着赵阿姐来到欢呼雀跃的人群后方,小声说:“您还有别的打算来着?”书中可没写啊,要不然她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
赵阿姐也低声音说:“上个月我给乡里送了检举信。他重男轻女,抢占妇女工分,要不给个交代,大队长的职务肯定要被撸下来。”
原来书中郭庆旺不是忽然倒台,是被赵阿姐检举的!
苏蕊这下更快乐了。
果然还是赵阿姐有成算,比她打算找妇女报纸曝光要合适的多。他们三村如今一荣俱荣,家丑不能外扬,关门收拾了更好!
郭庆旺心气不顺,把庆男村的男人都领到别的地方干活。见不得女人家趾高气昂。
苏蕊反而觉得没有碍眼的东西,更好不过了。
她哼着欢快的《草原女民兵》,刚一开头,被赵阿姐抢白说:“去中间唱给大伙们听!”
艳儿从人群里挤出来,对苏蕊挤挤眼睛说:“我今天也帮上大忙了吧?快来给我表演节目!”
“小意思!”
苏蕊不怯场,走到人群中间,干脆站在木桩子上,拍了拍手,大大方方地说:“婶子们给我打拍子噢!”
陈香兰她们赢了比赛,是英雄。大家围着她们给她们献花。村里别的没有,大把大把的小草花,美丽极了。
享受着英雄待遇,陈香兰她们还被赵阿姐免除一天劳动,乐得嘴都合不拢。
陈香兰的丈夫给她送来水壶,与有荣焉地说:“温热的水,你多喝点,里头加了白糖。”
陈香兰豪迈地喝了糖水,拍着巴掌喊道:“小苏同志快唱吧!你是我们的歌唱家!”
喝了糖水的嘴巴就是甜呀。
苏蕊如同一只清脆的小黄鹂,唱到:“站在草原上哎~把北京遥望,心中升起不落的红太阳~”
......
“主席思想把我们武装,草原女民兵心红胆壮志如钢!...飒爽英姿横枪跃马,战斗的歌声震天下!”
她声音清亮脆甜,还带有时代特色的歌唱动作。窈窕的身姿与明艳的脸蛋,被暖阳萦绕出一圈金色的光芒。
唱过《草原女民兵》她又唱了首《泉水叮咚响》。欢快的音调,让优扬的嗓音更加动听美好。
唱完歌,苏蕊在妇女群众们的掌声里,鞠躬跳下树桩子。
苏红佩在人群里给小妹鼓掌,转头用胳膊撞了撞苏嫦娥。
“听别人说,这场比赛还是咱小妹提议的!”
“哦。”
苏嫦娥刚从奶奶家回来,见到苏蕊站在人群当中演唱,仿佛众星捧月。她木着一张脸,被撞了胳膊,这才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巴掌。
大家原地休息片刻,正打算干活,土路边上陡然传来喇叭声。
小坝村虽然离县城不远,却很少有车进来。它后面是还林的荒山,并没有开发出路,汽车进去没有路。
苏蕊欠登登地看过去,喊道:“快过来,别让车扎着你。”
丸子与一帮少年们一起,停住脚步不再追着军用卡车的尾气。
其他大娘大姐们望过去也纳闷,什么时候村里的小土路通往部队啦?
苏嫦娥显着她了,把打听来的消息大方地告诉出去:“听说要有部队到咱们山里头搞建设。”
别人再往深里问:“咱们小坝村的山能搞什么建设?”
除了被赵阿姐强制要求妇女们还林的树木,其他什么资源都没有。种树的时候没少被庆男村的男人们笑话。
“可别砍了咱们的树呀。”苏蕊每天上山巡逻,格外喜欢后山上欣欣向荣的树木,比庆男村光秃秃的荒山好多了。
“你们不要乱传谣,并不是动咱们的山。”赵阿姐过来跟妇女们解释:“前年不是说要来建设军团给咱们重修水坝么?上个月我接到乡里通知,配合部队工作,等到部队领导来,我再给你们开会。”
苏蕊大吃一惊,作为女配角不在主要情节里,原来快到男主角过来的情节了。
说话间,一辆辆硕大威风的军用卡车从不远处路过,车后面坐着清一色的绿军装。
孩子们在原地蹦蹦跳跳,跟亲人解放军们挥手。
妇女们停下动作,仰慕地望着战士们。
对面田埂里干活的庆男村人,一个个掂着脚往车厢里头看。谁儿时没有梦想呢?谁在心眼里不感谢解放军呢?
而在苏蕊身后,苏嫦娥插在口袋里的手兴奋的握拳。她知道她未来的对象一定会出现在这些人之中。
随即她又阴狠地看向苏蕊,跟随建设军团开荒的劳改犯们想必也要到来了。
第05章
隔日,苏蕊期待的民兵训练开始了。
“四儿。”
“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到!”
“丸子。”
“唔,马上吃完,咳咳。”
“阿喜奶奶!”
“欸,小点声,还喘气呢。”
一个礼拜两次的民兵队锻炼,代理小组长苏蕊点完名,合上点名册。
耳朵边是别的民兵小队嘶吼的训练声,清一色的壮年妇女。木棍舞的虎虎生威。
她面对着自己的组员,一个兴奋的傻子、一个六岁孩童、一个七十岁阿嫲。
今天没有跑丢的、没有挨屁股蛋的、没有喘不上气。她对这帮老弱病残满意。
总算人齐啦,嘻嘻。
她头上绑着纱巾,努力让自己做出严肃的表情,指了指旁边放着的甘蔗跟她们说:“等我爹回来再给你们削棍子,你们先拿甘蔗练吧。”
说着看到傻四儿和丸子扑过来,抢夺最粗的那根甘蔗。
最后傻四儿凭借吃了二十年的白饭,在力气上胜过丸子,得到了最粗的甘蔗。
丸子拿了第二粗的,阿喜奶奶得了个最细的。
“不许啃!练完我还要收走,这是沈大娘要拿去卖的!”苏蕊厉声制止磨牙的傻四儿,又瞪了眼丸子。
“抱着甘蔗蹲马步。”苏蕊以身作则,马步扎的稳极了,拍拍腿给她们看。
傻四儿听话,就是姿势怎么也做不对,得让苏蕊一点点摆挪。
丸子机灵,一下就会,望着甘蔗咽吐沫。
“阿喜奶奶,您就拄着甘蔗站着吧。站五分钟..站三分钟就行。”苏蕊真怕阿喜奶奶噶过去。
后面苏蕊把这些天练习的棍儿操给她们表演了一遍,那叫一个精神抖擞、横枪跃马。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乡村精英范儿。
训练完,苏蕊让年轻人扶着阿喜奶奶去村委会等着吃大锅饭,自己却被陈姐夫叫住了。
他是陈香兰大姐的丈夫,在家对陈香兰挺好,主内的一把好手。在外面...有点事事的。
“陈姐夫,你找我什么事啊?”苏蕊掏出香帕子擦了擦下颌的汗,正在一根根检查甘蔗有没有被啃过的牙印。
陈姐夫长得白白净净,这些年被陈香兰大姐养的挺好的。这些天他弟弟过来看望他,眼瞧着在娘家瞧不起的上门女婿,在小坝村过得舒舒坦坦心里痒痒。
弟弟掏不出彩礼,也吵着要当上门女婿。上过两次吊,跳过一次河,他们爹娘也就答应了。
“是这样的。”陈姐夫蹲在苏蕊边上,装模作样帮着检查甘蔗,和善地挤出笑容说:“我弟弟过完年十七啦,家里想给他相看个对象。”
苏蕊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扔下甘蔗:“好看否?”
陈姐夫乐呵呵地说:“当然好看,我娘家一枝花。”
苏蕊又问:“什么学历?”
陈姐夫说:“小学三年级。”
苏蕊的心沉了沉。
陈姐夫忙找补说:“在家可勤快呢,除了集体土地,他还把房前屋后的自留地里种了黄豆、蓖麻,每年家中油票用不完。”
“是个会过日子的。”苏蕊深沉地点点又问:“对家中父母怎么样?”
“我嫁过来以后,都是他孝顺着爹娘,下地干活就不说了,做饭洗衣裳收拾家,全靠他。”
苏蕊的心像是被小猫抓了抓,她面上不想表现出来,得端着。于是淡淡地问陈姐夫:“你弟弟那边有什么要求?”
陈姐夫感觉有戏,压低声音说:“彩礼跟我一样给一百,别的条件没有,但有一样,需要夫妻二人分家独过。”
啥?分家?
“那我爹怎么办?”
“你爹不还有俩继女么,他跟我一样是上门女婿。生是你后娘的人,死是你后娘的鬼,不可能跟你走的。”
苏蕊站起来,抱着甘蔗说:“分家是不可能分的!”
陈姐夫也站起来说:“你们家那么些人,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嫁进去伺候一大家子吧?”
苏蕊说:“我娶上门来的肯定会自己疼。但是分家是不可能的,我还得给我爹养老送终。”
陈姐夫说:“没得商量?”
苏蕊说:“没商量。”
陈姐夫也不浪费时间,往地上啐一口说:“娶进家门就是你们家说得算了,谁知道真疼假疼?孙家的上门女婿就是个典型,没娶之前全家求,娶了以后全家欺!”
“那是他自找的,搞破鞋没有好下场!”苏蕊面无表情地说。
陈姐夫恼火地说:“崩了,这事当我没说。”
“崩就崩。”苏蕊还嫌他学历低,t以后生闺女影响智商呢。
陈姐夫走了几步,又转头笑了笑,变脸跟翻书似得说:“要是改变主意趁早告诉我啊。我弟弟在咱们村里肯定被抢着要。”
苏蕊对着老天反了个白眼。
还没嫁进来就教唆着分家,这样的搅家精不要也罢!
苏蕊回到家,苏玉琴正在院子里喂鸡。
看她回来,摔着盆说:“今天我去大队办事,郭庆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看你干得好事。咱们家以后被穿定小鞋了!”
苏蕊知道她是为自己露脸抱不平。知道苏玉琴生气,她反而不生气,笑嘻嘻地说:“你没见我今天上工,妇女同志们为了表示对我的感谢,还要请我吃肉呢。”
苏玉琴见她死性不改,气得捡起盆离开了。
***
千里之外,川湘军区军区大营。
一列军车从大营门口缓缓驶入,车身上还有弹孔,远远看去,战士们身上还萦绕着煞气。
艰险的任务总算完美完成,上级领导接到报告后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是方池野的部队,常胜麒麟部队,一切又有了答案。
回来以后,方池野让战士们休整,他则马不停蹄地处理军营里积压的军务。
他的搭档团政委秦山推开办公室的门,夹着一迭文件过来。
方池野正在签字,头也不抬地说:“非紧急要务,明天再处理。”
秦山长得人高马大,实则心细如发,要不然也不能成为方池野的过命搭档。
他咧着一口大白牙,把文件放在桌面上拍了拍说:“两件事。”
“说。”
秦山坐在方池野对面,见怪不怪地说:“方司令员叫你早点把个人问题解决。他已经跟组织上打了招呼,最近应该会有相亲参加。”
“不去。”
“哎,你逃不掉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秦山早料到这样的答案,又说:“回来时我看到通讯二班的人聚集抢夺一封信,我一问,谁都不承认是自己的。我只好把信没收。”
这种小事还需要特意拿出来讲?
方池野总算抬头,露出棱角分明,俊美非常的一张脸蛋,眯着凤眼说:“有什么问题直说。”
秦山还记得初次见到方池野,他顶着张胜过小白脸的俊美面容,居然来负责整个团的武装力量。秦山很不服气。
那时年轻不知道藏着掖着,在方池野赤手空拳放躺他二十次后服气了。这些年竟配合的天衣无缝,成为全国部队出了名的好搭子。
秦山摸摸鼻子,到底是拳头有用,不然谁会甘心给人作配呢。这些年跟着方池野捞下许多战功,越来越让他心服口服。
“你看看这张照片。”秦山再一次看到照片上的美人,还是咂舌:“他们是为了要这张照片。”
“一张照片有什么好抢——”方池野难得听到秦山这样的话,把视线挪过去,顿时定住了。
照片上的姑娘美得仿佛仙子下凡,戴着军帽,像是沾了春露的花蕾,笑起来唇角婉约又羞涩,拥有着军人同志们心爱的朴实气质与芳容。
方池野定定神儿,抬眸看向观察自己表情的秦山说:“也不过如此。”
秦山内心感叹,到底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会被一张照片迷惑。
他正想把照片收回来,却被方池野按住:“怎么?”秦山笑问:“你不是要与革命事业为伴,坚定不婚么?”
方池野说:“想哪去了?”他面无表情地说:“你再仔细说一遍,照片哪来的?”
秦山指着信封上的地址说:“小卓查了地址,地址是正确的。应该是这里粟花乡错寄过来的。”
“就是那个要建设军用水电站的粟花乡?”